“住不下去。”闻小屿扒拉着自己行李箱的拉杆,低声回答。
“去哥家里将就几天呗。”
闻小屿摇头,他不习惯住在别人家里。他对姜河道过谢,拎着行李箱边走边思考,后想到一个办法, 又拿出手机给辅导员打电话,询问现在还可不可以住学校的宿舍。
辅导员在电话那头好气又好笑:“闻小屿,你可真是会给我找事,之前给你安排好了宿舍你不住,现在放寒假了你跟我说想住宿舍,找茬呢?”
闻小屿也非常不好意思,站在路边不停给人道歉。好在辅导员人好,说了他一通后还是去联系了学校的后勤和宿管。闻小屿在学校门口解决了晚饭,好容易等到辅导员给他回电话。
“还是你原来的那个宿舍,正好寒假留校的人都安排满寝室了,就多出你一个人的床位,我和后勤老师说半天人才愿意给你单独开间宿舍出来,算你小子运气好,去找宿管拿钥匙吧。”
闻小屿立刻道谢,辅导员没好气在电话里说:“按时上交电费水费,门禁前乖乖回宿舍,不许麻烦宿管,知道不!”
“知道了。”
闻小屿道过谢,挂掉电话,忙拖着行李箱跑进学校,穿过校区到宿舍楼,找到宿管拿到自己要住的宿舍的钥匙,提起行李箱飞奔上楼,到寝室前开门把行李箱放进去,又关上门火速下楼出学校,跑进地铁站。
天色已晚,他得赶紧回江南枫林收拾行李,从那个家搬出来。坐地铁和公交要花不少时间,闻小屿怕自己赶不上回学校的地铁,一路紧赶慢赶回到江南枫林,已是九点多。
闻小屿回到闻臻的家,家里黑漆漆的,他打开灯,翻出自己的另一个行李箱拖到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他不打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以后也都不住了。他已经想好,寒假之前就先在学校的宿舍住,等租房空出来,他就搬过去。如果合适的话,就住到大学毕业。
闻小屿手脚麻利,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行李箱,幸亏他衣物和随身用品不多,大多都是必需品和舞蹈服。行李箱塞满后,闻小屿又拿来一个包装自己的鞋。
他收着收着,想起楼上的练舞房,又上楼打开练舞房的门,进去把衣架上的衣服都拿下来,挂在墙上和窗上花里胡哨的饰品也拆掉。
闻小屿很喜欢这个练舞房,但没有办法,他一定要走。
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后已是十点多,闻小屿蹲在地上检查自己的行李是否有遗漏。忽然,他听到大门响起打开的声音。
闻小屿动作一顿。他一瞬间有些茫然,看着满当的行李箱和空空的卧室,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门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很快闻臻出现在他的卧室门口。男人风尘仆仆,大衣也没有脱,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闻小屿喜欢的蛋挞,盒子上还有热意。
闻臻显然愣了一下。他看着闻小屿脚边的行李箱和背包,卧室里闻小屿的东西已经基本空了。
他本来应该在家里再多陪父母几天,但不知为何,闻小屿前脚刚走,他后脚也到了首都。
闻小屿没想到闻臻今晚就回来,他颇有些没防备,但事已至此,他只得不去看闻臻,只低头不作声拉好背包拉链,盖上行李箱锁好,然后背上包,竖起行李箱站起来。
闻臻叫他:“闻小屿。”
闻小屿说:“我去学校住。”
他提起拉杆往门外走,装蛋挞的袋子啪一下掉在地上,闻臻捉住他手腕,“我没有想赶你走。”
“我知道。”闻小屿被他扣着挣脱不了,只能站在原地,“是我自己想出去住。”
他想走,闻臻抓着他纹丝不动,“那天是我说错话了,我没有……要你走的意思。”
闻小屿垂下视线,不与闻臻对视,“我也说了很不好的话,让你和妈妈伤心了,对不起。”
闻臻一时再没有办法,只能僵硬站在闻小屿面前,低声哄,“你别生气。”
“没有生气。”闻小屿说,“可不可以让开?我怕会赶不上地铁。”
他提着行李箱往前走,闻臻不得不侧身让过,跟上去,“练舞房你不要了?”
闻小屿走到玄关门口低头换鞋,“你把游戏室搬上去吧。”
闻臻强压着愈发的焦躁,试着问,“打算录完舞再回来住?”
闻小屿换好鞋,站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
“我在学校附近租好了房子,以后就在那里住。”
他说完就抬手想去开门,然而闻臻比他更快从后面握紧门把,手背浮现青筋。
“那天我没有控制好脾气。”闻臻站在闻小屿身后,冷冽的气息从上包裹下来,声音很低,宛若在闻小屿的耳边震动,“我不喜欢你去见胡春燕,是因为我总觉得她会伤害你。你说得对,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太差。”
闻臻的喉咙干涩,不得不停顿片刻才继续解释,“以后我都不会对你发火,你想去见她就去见,我不会拦着你。”
闻臻尽力把说话的语气压平揉顺,不让自己听起来会吓到闻小屿。闻小屿听了他的话,转过身,终于看了他一眼。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闻臻心中的焦躁这才被按下去些许。
闻小屿轻声说,“你不用担心她会伤害我。我已经二十岁,是个成年人了。”
闻臻紧盯着闻小屿,“嗯”一声。
随即却听闻小屿继续道,“我下学期的课很满,住在学校附近上下课更方便。住在这里太远了,还麻烦司机天天接送我。”
火又腾一下升起来。闻臻捏紧门把手,“不麻烦。”
对话中止。两人站在大门前,一个不吭声,另一个也不说话,就这样僵持着堵在门边。
闻小屿调整好心情,让自己尽量平和地说话:“我还要赶地铁。”
“我们聊聊。”闻臻只得说,“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
闻小屿不想与闻臻聊。他不多的精力在闻臻面前飞速耗尽,要强撑作平静的样子,要理智,要和气的交谈,要端出哥哥和弟弟之间的正常模样。他忍着憋着,在心里愤怒大吼我是生气了,我就是讨厌你对我说那种话,我不想再住在这个家,因为我喜欢你!
“等我录完舞……再聊吧。”闻小屿累得要命,推开闻臻拦在他面前的手,“我走了。”
闻臻的手绷得很紧,最后却还是被闻小屿推开。闻小屿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逃也似的,头都不敢回。
第26章
录舞的第一天,闻小屿换上演出服,坐在化妆镜前让人给自己化妆。他的手机一响,闻小屿拿过来看,是李清给他发来的消息。长长的一大段文字,闻小屿仔细看完,直到化妆师提醒他,“下巴抬起来点。”他才收起手机。
李清认真给他道歉, 大意是说她和爸爸已经看过那天病房里的监控,她会重新考量自己对待康知的态度,文字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小宝能再给妈妈一些时间,证明妈妈是真的很爱你]。
闻小屿想了很久,拿起手机打字。他输了又删,删了又输,费劲一个字一个字斟酌,怕自己又说错了话。他编辑半天,回复过去,最后一句话说[不用担心,我们还可以一起生活很多年,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消息发送过去,闻小屿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回背包里。他化好妆,和同学一起出门上大巴前往拍摄地点。他们先趁白天光线充足去了郊外的一座道观内拍摄,巧的是这天正好下起些小雪,导演抓住机会让闻小屿和姜河以落雪为背景补录视频素材。
拍出来的效果美是美,就是把闻小屿和姜河冻得不行,两人身上的袍子都只有薄薄的两三层,闻小屿的袖子还是宽袖,姜河好歹在衣服里头塞了秋衣秋裤,闻小屿连秋衣都不敢穿,怕抬手时露出来。
寒风就卯着劲往他胳膊里钻。
外景拍完,下午他们转入室内继续录。一天的任务结束后已天黑,闻小屿拆簪子拆假发,换衣服卸妆,收拾背包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闻臻的,一条未读消息,闻臻说[结束了回个电话。]
闻小屿拿着手机站了一会儿,还是回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来,“录完了?”
闻小屿“嗯”一声。
“一起吃晚饭吗?”闻臻在电话那头问,“我订了餐厅。”
身旁人来人往,闻小屿面对着化妆镜坐下来,放低声音,“我待会儿随便吃点就回宿舍休息了,明天要很早起来拍摄。”
闻臻说,“我可以现在过来接你,吃完后送你回学校。”
“我......已经定好外卖。”闻小屿不得不硬着头皮撒了个谎,“已经快送到学校了。”
手机那头沉默片刻,闻臻才低声开口:“好,那你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闻小屿一下子泄了气般把脑袋埋进书包,深呼吸,吐气。
每一次拒绝就像一场分离的痛在心脏上抽打一下,闻小屿不想总是痛,才寄希望于逃避。离得远了,也就不用担惊受怕闻臻的靠近。
姜河从卫生间回来拿包,见闻小屿有气无力趴在化妆台上,“怎么啦?”
闻小屿闷闷地:“累。”
“饿了吧?走,吃饭去。”
闻小屿早饿了,背起包起身跟在姜河身后出门。两人随便找到学校门口的一家小火锅店,一人点一份小火锅,闻小屿拿了不少菜,坐下开吃。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闻小屿情绪不高,又饿,就埋着头不停吃东西。姜河就和女朋友发了个消息,抬头见闻小屿面前的盘子都快空了,又眼睁睁看着人起身去拿了几盘肥牛回来,还有一碟炸酥肉。
姜河好心提醒:“你少吃点儿,明天还要上镜呢。”
闻小屿哽住,一脸郁闷看着自己的小火锅。姜河总觉得那眼神不像是在看食物,像是情人节当天被甩了的男生看着自己的前女友。
闻小屿心情不好,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姜河,吃完火锅后便与姜河道别,独自回学校宿舍。他回到寝室打开灯和暖气,休息一会儿,拿盆子装着沐浴露和毛巾去澡堂洗了个澡,回来收拾好东西,坐在下铺床上低头擦着脖子上的水珠,看窗外又簌簌下起雪来。
他走到窗边,抬头望着深黑的天空落下纷纷扬扬的白点,夜里寂静,唯有暖气片运作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只有在远离闻臻的独立空间里,闻小屿才放任自己想着闻臻。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雪,回忆那天晚上闻臻紧握着他的手腕,低声哄他时冷感的音质。
闻小屿焦虑地在窗前徘徊。闻臻手心的温度似乎隔着时空烫到了他,令他原地打转,不知该如何消去这温度。
他感到失控。
结束了在首都这边的拍摄,一行人马不停蹄前往云南。舞蹈的绝大部分素材都在郊野公园拍摄,以色彩浓烈的森林山花为背景。但最后一幕花神死去的场景拍摄的地点,导演和森冉之前数次商量,最后一致选择梅里雪山,并特地又为闻小屿额外准备了一套黑白山水色为底的单袍,以融入冬天清肃凛冽的延绵雪山之境。
车在天还没亮时从市区出发,一上午在盘山公路上绕,中途在休息站停车吃饭。闻小屿晕车,又出现高原反应,裹着大棉袄恹恹窝在车里,没有胃口。姜河给他塞了一手的橘子和山楂,森冉把自己的晕车贴拿来给他在脖子后面贴了一块,闻小屿慢吞吞剥橘子吃,脑袋靠着车窗,看远处雪山绵延,天空纯净旷远。
口袋里手机响起,闻小屿拿出手机看,闻臻打来的。
自搬出去以后,闻臻每天都至少给他打一个电话,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问他拍摄进度如何,有没有吃饭等等。
闻小屿一开始对闻臻的这种行为感到很烦恼,可若电话来得晚了,他又会失落,直到反反复复把自己折腾得麻木。
他接起电话,“喂”一声。
闻臻在电话那头问,“你怎么了?”
闻小屿清清嗓子,让自己听起来精神一点,“我刚睡醒。”
“今天到哪里?”
“在去梅里雪山的路上,这两天都在山上拍。”
闻臻的声音停顿片刻,然后响起,“你是不是坐车不舒服。”
闻小屿轻轻一眨眼睛,后垂下眼眸。
仿佛有一种奇妙的心电感应无时无刻不连系着他们二人,即使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也能够凭寥寥几句话语抓住心脏。他需要闻臻的在意,而闻臻竟不等他示意就给予。
“我有一点......晕车。”闻小屿说,“吃了点橘子,感觉好些了。”
“吃饭没有。”
“不太想吃。”
“到宾馆以后好好休息,不要乱逛。”
“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闻小屿翻来覆去拨弄手机,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得好起来。他心想不可以这样,以后要少接闻臻的电话,也尽量不要与他见面。
他要把自己拽回来。
一行人在下午抵达雪山山脚下的县城,休整一晚后,第二天早早坐车上山拍摄。服化就在车里完成,闻小屿化好妆穿上单袍,裹着大棉袄和姜河一块站在摄像机边听导演讲怎么拍。
年轻学生们基本都是头一次到这种外景录舞,花时间磨合许久才完成一半进度。中间休息时,闻小屿就裹着棉袄,把手揣在兜里,站在草地上看远方的雪山。
冬日里的天空晴朗,起伏山峰之间落下太阳的金色光芒,将峰顶的无垠白雪映照得圣洁。闻小屿出神眺望雪山,风抚过耳边的长发。他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心里漫无边际想着,如果能和他哥一起来看就好了。
全部拍摄结束后,众人收拾行李回到首都。大巴停在学校门口,闻小屿下车拎行李回到宿舍,收拾过后下楼去寄快递,他买了些特产分别寄给李清那边和胡春燕。
寄完快递后闻小屿没有回寝室,他在楼下犹豫,拿出手机想给闻臻打电话。
他给闻臻也买了一个小礼物。
这时手机响一声,竟是闻臻正巧发来消息,[回学校了没有。]
闻小屿回复,[我到宿舍了。]紧接着问,[你在公司还是家里?我给你送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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