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犯规了……
庄闻初扶了扶眼镜,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等了几十秒才开口道:“我的过往很平凡,本身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人,可能有一天你会觉得灰暗的色调很没意思。”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讲这种破坏气氛的话?庄闻初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但傅书祁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庄闻初看见他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有种莫名的性感。
下一刻,眼前的身躯再次靠近了一些,温暖的体温很轻柔地环绕住了他,淡淡的芒果味钻进鼻腔。
傅书祁抬手抱住了庄闻初,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虚虚地贴住他的后背,是一个情不自禁却又不逾矩的拥抱。
庄闻初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了。他听见傅书祁发出很轻的一声叹息,然后说道:“学长真是很笨啊。”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两人之间又恢复到原来的距离。
庄闻初确实是个很迟钝,很笨拙的人,他没被人用如此珍而重之的姿态拥抱过,那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像是做梦一样,让他生出了想要把拥抱继续下去的念头。
傅书祁明明比庄闻初聪明多了,却从来不会用他的聪明让他一直缩在壳里的学长难堪。
他一直在等,等当年那个白净的少年成长,等他从自己给自己背负的重重枷锁中挣脱,然后用他本该有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他也在努力让自己成长,一步一步走向他。
“你知道,”庄闻初花了点时间找回理智,“我刚才也说了,你可能会发现我很笨,也很无趣。”
傅书祁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学长,表演真的很有意思,我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这种状态下庄闻初已经无法思索出傅书祁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了,所以他只安静地看着他。
“但也不是哪一种人生都可以想象的,”傅书祁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我现在,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人生。”
庄闻初的睫毛颤了颤。
傅书祁再次俯身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说:“学长,我喜欢你七年了。其实我一直都没什么野心,因为我觉得你不属于我,那些用加密邮箱传输给你的资料,我也并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做这些的时候我只抱着一厢情愿的心态。”
“但是你又出现了,比做梦更美好的事降临到了我的头上,我当然不愿意做一个只懂发梦的傻子。”
“没有你,梦永远是梦,你不能闯进来又不把这一切都变成真实。”
——我从来都没抱希望,以为那份心意最终会像水滴汇入暴雨,再流入海洋一样,消散在温吞的夏天,或者永久掩藏在梧桐树洞里。直到再次遇见你,见到你脚踝上的红绳,我又觉得不死心,明明你的心都在另一个人手里,我却觉得当你看见我的真心的时候,它可以属于我。
“你还记得我说的吗?”傅书祁目光灼灼,似有一腔深情化在了里面,“人是贪心的,没有人的爱情是不自私的。学长,你一直在纵容我。”
庄闻初心头一颤,张了张嘴,却无可辩驳。
“如果学长不学会拒绝别人的要求,别人就会利用你的善良得寸进尺。”
是啊,傅书祁早就说过这句话。庄闻初不懂拒绝别人,如果不是他的放任,也许不会到今天的境地。
默默点了一下头,他明白这个规则。
夜越来越深了,傅书祁抬手碰了碰庄闻初的头发,张开五指将他凌乱的刘海拨整齐。
“走吧。”已经说得够多了,傅书祁不敢再往前进一步了,他担心庄闻初会害怕,“回去拿车,我送你回去。”
庄闻初低着头走在他身旁落后一点的位置,拐过第一个转角之后,他忽然伸手拽了拽傅书祁的T恤。
“我想看昙花,”庄闻初微微仰头看着傅书祁,“今晚去看,可以吗?”
第二十七章 昙花
他们在外面待了快两个小时,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两栋小楼都熄了灯,众人兴奋归兴奋,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的工作都很疲惫,所以这个时间点都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进门之后傅书祁只开了亮度较低的廊灯,他让庄闻初把鞋子脱在玄关,拉着他的手腕踩过柔软的地毯,走上二楼。
整个过程庄闻初的脑子都有些懵,房间是一个非常独立且私人的空间,他连庄靳原的房间都很少进去,两父子有事情要谈就去书房,更别说去朋友的房间了。
朋友。
庄闻初想了想,觉得这个身份放在傅书祁身上不太合适,那该用什么词呢?不对,他要纠结的不是这个,他刚才是被什么控制了才会拽住傅书祁的T恤要来看昙花的吧?!明明才说完那些让人面热的话……
房间里没开灯,一路摸黑走上来视觉上还算适应,但庄闻初还是走得小心翼翼,眼睛不敢乱放。
准确来说不是完全没有灯光,至少阳台有光照进来,庄闻初以为那是天花板的灯,被牵住走到阳台门才发现那竟然是月光。
“凌晨的时候月光会从这个角度照进来,”傅书祁用气音在庄闻初耳边说话,“如果昙花开了,可以就着月亮一起看。”
单凭能让月光照进屋子这个细节,庄闻初觉得设计师大概是个用心又有些小浪漫的人,阳台的方位和视野十分优越,在低楼层的条件下已经做到尽量开阔了。
“来。”傅书祁单手拉开阳台玻璃门,显眼的昙花放在几株稍微高大一些的花木中间,含苞待放的花朵有将近十包。
傅书祁松开庄闻初的手,把昙花捧起来放到木质花架上,月光和天花板上顶灯的光束恰好都照射在昙花上。
此刻是凌晨一点二十,夜色安静却不寂寞。
阳台的面积不大,但种植的花木种类繁多,庄闻初认认真真观察了一圈,根据植物们的生长状况,能判断傅书祁是个负责任的主人。
这里的环境这么好,很适合养一条乖一点的大型犬,楼下的院子足够他玩耍了,要是还想跑得远一些,后面还有一片海滩。
“学长,”傅书祁看着他周围望,有心想听他表扬自己,“这些花草你喜欢吗?”
庄闻初抬眼看他,微微笑着说:“养得很好,不比专业的花农差。”
“我是说,”傅书祁低头注视他的眼睛,有些执拗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你喜欢吗?”
庄闻初便认真地回答他:“喜欢。”
傅书祁满意地笑了,看起来有些少年气。
“看昙花,”他拉着庄闻初走回到花架旁边,“我有预感今晚会开花。”
庄闻初问:“你的预感准确吗?以前看到过?”
“没看过,”傅书祁摇了摇头,把声音放低,“我要等到运气比较好的时候再看。”
庄闻初失笑:“以前运气不好吗?”
傅书祁又摇头:“也没有,就是感觉最近的运气是特别好。”
“中奖啦?”明知这话说得幼稚,庄闻初还是忍不住跟他讲下去。
“还没有,”傅书祁的小虎牙在笑的时候特别显眼,“不过快了。”
庄闻初伸手摸了一下昙花的叶子,说:“那我要提早恭喜你。但是如果我不够好运,今晚看不见昙花开怎么办?这样你也没得看了。”
“会有的,”傅书祁笃定地说道,“一定会有的。”
月亮一寸一寸地往另一边挪,时间也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很耐心地等到凌晨三点半,眼前的昙花却没有一点要开的迹象。
夜风吹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庄闻初的心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也许不该来看昙花的,原本这花开不开也不代表什么,但是人总会不自觉地为这种小事添加形式上的意义,一旦没有达到预期,便成了不好的兆头。
他不该拉住傅书祁的,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得意忘形。
庄闻初的手摆在花架上,他用指尖使劲抠了两下花架的边缘,弄得指甲有点疼。
傅书祁把手搭在他手背上,不让他继续抠下去。
庄闻初缩了手,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走吧。”
“不走,”傅书祁眼疾手快捉住了他的手,“说好了要看的。”
“三点半了,过了时间就不会开的了。”庄闻初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忍心甩开傅书祁的手。
傅书祁依旧捉着他不放手,坚持道:“会开的。”
庄闻初莫名有些急躁:“昙花就在这个时间点开,过了时间真的不会有了,我说了我没那么好运……”
庄闻初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傅书祁从捉住他的手变成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们近距离地对视,傅书祁的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又亮又黑。
“信我。”他说。
庄闻初被这一句带点委屈和任性的“信我”说服了,过了一会儿,他心软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不懂得拒绝别人。
时针踏过四,月亮短暂地被浓密的云层遮住了,很快又重新露出辉光,庄闻初走神了很久,直到傅书祁拉了拉他的手,一脸雀跃地喊他:“学长!”
庄闻初回过神来,视线落在面前的昙花上。在银白色光束下,几朵花缓慢地抬起头来,花瓣徐徐绽开,轻微的一声响动,完整的一朵昙花开了。
所有的花苞都开放了,傅书祁小声地在庄闻初耳边说:“听到了吗?”
庄闻初盯着眼前的花没有说话,他连眨眼都是轻轻地。
“我说了,你会看到也会听到的,”收敛了刚才孩子气的一面,那个成熟笃定的傅书祁又回来了,“迟开的花也总是会开的,学长,你的运气只是来得晚了一些,但它一直在。”
庄闻初还是没有说话。傅书祁说再次遇见他是比做梦更美好的事,他又何尝不这样想呢?他眼前的这一切不也像梦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去联想一些与永恒有关的词汇。
毕竟只有在梦里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现实中的人们未必能分得完整的一个朝暮。
他也很想留住这个美梦。
庄闻初回头去看月光将他们映在地上的影子,傅书祁比他高出一截,两个人挨得很近。
他保持扭头的姿势盯着那片影子看了许久,直到旁边的人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嗯?”
转过头的瞬间,庄闻初的余光瞥见了傅书祁的影子朝他的影子靠近了,下一刻,傅书祁的脸便近在咫尺。
庄闻初下意识地想闭上眼睛,但是他没有,银白色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傅书祁的脸庞,他从眉毛上的疤痕开始,目光缓慢地往下移,到眼睛、鼻子、抿成直线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距离很近,芒果的清香似有若无。
庄闻初的睫毛几不可见地抖了一抖,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傅书祁还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声音放得很低:“月光不仅可以就着来看花,也可以看人啊。”
“这是什么……”庄闻初紧张得喉头发紧,局促不安地低下头,用余光去瞥地上的影子,“歪理。”
“不是歪理,”傅书祁耐心地解释,“也不只是看人,还可以做别的。”
他动了动,牵起庄闻初的手,让他缓缓靠近自己。
庄闻初的骨架瘦长,手指也是一样,指关节突起一个个圆峰,皮肤温度偏低,像被月光浸泡过的竹子。
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庄闻初几乎是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傅书祁的嘴唇很快离开了他的手背,却仍挨得很近,但他没有再次吻下去,只有滚热的鼻息轻轻洒在皮肤上。
傅书祁也在紧张,庄闻初看得出来。他很想抬手摸一摸傅书祁的眉毛,却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只是再次低下头看他们在月光下贴得很近的影子,安静地等待心跳缓下来。
“去洗澡睡觉吧,”过了不知多久,傅书祁才放下他们的手,沉下声道,“离天亮也就两个小时了。”
庄闻初眨了眨眼,提议道:“那要不要把日出也看了?”
傅书祁闭上眼笑了一下,摇摇头:“你很累。”
进了房间,傅书祁打开床头柜上瓦数很小的台灯,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枕头被子和一张薄床垫,把床垫铺在地上,再将床上原本叠整齐的枕头被褥扔到床垫上。
“没有新的床单了,”傅书祁转过身对庄闻初说,“介意吗?”
庄闻初看着床上印着蓝白条纹的被褥,说:“其实我可以睡沙发或者打地铺,没关系的,这样……太麻烦了。”
傅书祁看了庄闻初一会儿,放下手中的枕头,走过去轻轻按住他的肩,让他坐在床沿,然后弯下腰看他:“一点都不麻烦,你不介意睡沙发打地铺,但是我介意。”说完他站起身,往房间里带的浴室走,“我给你拿睡衣和洗漱用品。”
庄闻初坐在床沿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没等多久傅书祁就拿着一套棉质睡衣,一条浴巾和一次性洗漱用品回来了。
傅书祁把东西递给他:“全都是新的。浴室里所有东西都能用,热水器不会调的话就喊我,等你开始洗了我再去隔壁的浴室。”
睡衣的颜色和新被褥是同一色调,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也能看出是很漂亮的深蓝色。
“嗯,”庄闻初抬眼看了看傅书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谢谢。”
浴室里的灯光比房间的要亮堂不少,庄闻初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在一边,没急着开花洒,而是观察起了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架子。
洗发水是海盐味的,牙膏是薄荷味的,剃须膏也是薄荷味的……果然,沐浴露是芒果味的。
庄闻初从架子的侧边把沐浴露拿出来,打开盖子,熟悉的气味马上就钻进了鼻子里。
21/49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