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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哥窟(近代现代)——日尧

时间:2021-10-14 08:46:03  作者:日尧
  “君子兰,”庄闻初表现得有些惊讶,“很难养,需要人长时间的精心照顾,对土壤和水分的要求比较苛刻。”
  林向北点头表示同意:“如果是放在室内或者阳台的盆栽还好,偏偏傅老师种的是一花房的花,他对种花不怎么在行,头两年种了就死。后来他找到了专业的花农学习,还将花房大改造了一番,温度湿度有实时监测,照明和浇水排水系统都是智能的,万一他工作忙不过来,也不用担心出问题的时候处理不及时。”
  第三年的时候,一大片君子兰终于正常发育成熟。去年冬天,正好是君子兰即将开花的季节,傅书祁收到了一个知名剧团的交流邀请,便飞到另一个城市待了一周。
  傅书祁不在的这段时间,周周时不时从学校跑过来玩,许姨见她跑来跑去的麻烦,干脆邀请她在这里的客房住几天。
  那段时间恰好是新年演出季排练最紧张的时期,没什么人有时间招待周周,她便一个人去了花房。
  听到这里,庄闻初的一颗心像浮在半空,他不禁紧张起来:“然后呢?”
  “除了照明以外的智能系统都关上了,君子兰泡了一周的冷水,根系全都烂了,还有一些是被冻死的。”林向北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在上面,“我没见过傅老师这么生气……周周说她是无心的,不停地跟傅老师道歉,反正闹得挺不好看的。”
  心脏沉沉地往下坠,虽然不是庄闻初亲眼所见,但他为那些死去的君子兰感到无比惋惜,也明白傅书祁失去悉心栽培的植物时会有多痛苦。
  林向北还说,傅书祁不会轻易将怒火发泄出来,他绷着一张脸整整五天,直到动手把死掉的花和没用的泥土铲除干净,那股极消沉的气压才开始消散。他也没有怪罪周周,或许真如她所言这只是一次无心之失,他不愿意用调监控这样不留余地的做法,只是从此选择无视周周。
  至于为什么周周会知道傅书祁的册子里是他收集回来的关于插花的所有资料,答案也不言而喻,整所房子都没有人的时候,周周想翻开什么就翻开,只不过还是会留下痕迹。
  “怪不得……”前几天庄闻初丢手机被周周捡到,后来周周对傅书祁说“你还会相信我吗”这种话,原来是有这样的前因。
  不过傅书祁为什么要建一个种君子兰的花房呢?很多品种的花都比君子兰容易养殖。
  “那盆昙花还在吗?”
  “你是说一并放在花房里养的那一盆吗?现在在傅老师房间外面的小阳台上,不知道他养得怎么样了。”
  一直到演出开始,庄闻初都在想关于树洞和花房的事。
  他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象傅书祁坐在树洞面前自言自语的样子会是什么样的,还有他一个人跳舞的时候,和那晚在海滩教他的是不是同一种舞步?傅书祁见过自己对树洞说话的样子,也许不止一次,那傅书祁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属于他自己的树洞的呢?
  老梧桐啊……看上去会不会太孤独了。
  庄闻初印象里的傅书祁是与“消极”“孤独”这样的词汇无关的,虽然情绪和气场都是往里收,但那也是稳定、笃定的,不像庄闻初自己,不平衡到了极点便是麻木。
  现在他像是接触到了傅书祁的另一面,有特殊家庭背景的,有难以排解的心事的,也有……将心意藏匿多年的那一面。也许支撑着他稳固的精神内核的,正是他从不与外人道的深沉思绪。
  怀抱着稍有些沉重的心情,庄闻初坐到了傅书祁给他预留的观众席最佳观赏位。
  像上次一样,演出正式开始前的十几秒,场内大部分灯光倏然一暗,观众们纷纷安静下来。
  这次没有傅书祁用手为他遮挡灯光,庄闻初便自己举起手轻轻掩住了眼睛。
  “真热啊……这天气。”
  甜美年轻的声音传来,灯光才缓慢地亮起,庄闻初将手放下,看见幕布徐徐打开,上世纪传统中式风格的家居布置十分华丽,舞台的中央一位衣着朴素的姑娘正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背对着观众在滤药。
  演出开始了,庄闻初将心思拉回到舞台上,很快就被台上发生的故事所吸引。《雷雨》是家喻户晓的经典故事,但庄闻初还是觉得新鲜,他有些难想象傅书祁饰演男二号周萍这个角色。
  昨晚傅书祁邀请他来看演出的时候他还有些意外,这几天傅书祁都跟他待在一起,不知道他用什么时间排练。
  不过傅书祁只是低头笑了笑,说:“你来看吧。”
  庄闻初忽然从他明亮的双眼和舒朗的笑容里看见一点属于少年的意气。
  前两天庄闻初在视频网站上翻到了高中母校的账号,账号已经有三年没更新了,但还存放着很多过往学校活动的录像。七八年前的视频不难找,他很快就翻到了当年篮球社比赛的视频汇总。
  有校内比赛的,也有校外比赛的,尽管画质模糊,庄闻初还是一口气把傅书祁在读的那三年的视频看完了。
  高一的傅书祁已经有和现在差不多的身高了,打前锋非常有优势,加上不错的技术,让他每次都能在篮球场上取得很好的成绩。
  少年赢得比赛时神采飞扬的脸庞和现在邀请他去看演出的青年别无二致。
  好几次比赛结束后都有女同学给他送水递纸巾,庄闻初忍不住笑了,年少时的心意直白而热烈,衬得喜欢的、被喜欢的人都在闪闪发光。
  但是庄闻初又想,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一个人会不会是一件太过简单的事情,没有经历过考验的心意真的可以走得长远吗?没有掺杂欲念和消极情绪的感情真的刻骨吗?
  或许在青春期谈这些还太早,不过有一点是庄闻初此刻可以肯定的。
  大概……谁在人群中发光就会喜欢谁,这不是真正的喜欢。
  喜欢谁谁就是最亮眼的,这才叫喜欢。
  周遭是星光璀璨也好月色明朗也罢,唯独他能抓住你的眼睛和心。
  意气风发的少年和自信笃定的青年重合了在一起。庄闻初看向舞台,一下子被最亮眼的那个人捕捉了视线。
  周萍与傅书祁本人相差甚远。作为家里应当继承衣钵的大少爷,周萍怯懦而自私,自我意志极其薄弱,由于年幼起就成长在没有父母陪伴的孤独环境里,他在成年回家后将自己缺失的情感投射到了自己的继母蘩漪身上,与她产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又诱惑自家的侍女四凤——第一位出场的女孩与自己谈情说爱。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同你详细解释过,我厌恶这种不自然的关系。我告诉你,我厌恶。我负起我的责任,我承认我那时的错,然而叫我犯了那样的错,你也不能完全没有责任。你是我认为最聪明,最了解人的女子,所以我想,你最后会原谅我。我的态度,你现在骂我玩世不恭也好,不负责任也好,我告诉你,我盼望这一次的谈话是我们最末一次谈话了。”
  傅书祁面对姚玉衡饰演的蘩漪念这一长段的台词时,既带着令人厌恶的懦弱,也充斥了极度压抑的痛苦。
  如果只用今天流行的“渣男”一词概括这个角色的全部,未免太过肤浅。比起年轻漂亮的四凤,周萍真正爱着的是自己热情似火却囿于婚姻枷锁的继母蘩漪,可是伦理和情感让他困于如堕地狱一般的苦痛,于是他转头寻找象征精神纯洁的四凤,企图获得救赎。
  蘩漪是真正如电闪雷鸣一般的女人,但周萍只如他名字所言,是一棵摇摆不定的浮萍。
  这是他的出身注定要他承受的悲剧。
  舞台上的傅书祁很好地将自己融进了角色当中,他被自己违背伦理的情感折磨,为了逃避痛苦他选择自欺欺人,反而又给自己多添上了一层桎梏,这个长相标致却阴郁、压抑的青年成了舞台上最拨动观众心弦的角色之一。
  尤其是周萍和蘩漪的对手戏,将周公馆与人心的沉闷抑郁表现得淋漓尽致。
  表演的最后,雷声大作,风雨交加,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之下,周萍举起手枪用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充塞着错误、懊悔和沉痛的一生。
  剧终落幕,当幕布在雷动的掌声中再次打开时,那个从容自信的青年再次出现在庄闻初的视线里。
  舞台和观众席的距离并不远,庄闻初知道,傅书祁在台上道谢的时候,眼睛看着的是自己。
  对视的瞬间他的心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萌生:其实自己一直住在最亮眼的那个人眼里。
 
 
第二十六章 喜欢
  演出正式结束以后,所有演员都到后台卸妆换装,首演很成功,大家都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傅老师!”没有演出任务的林向北一下子扑到傅书祁身上,“你才排练了没多久,能有这样的效果实在是厉害,不愧是你!”
  傅书祁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同事们,揉了一把林向北的头:“导演需要比演员更懂角色。”
  林向北一双大眼睛亮亮的,虽然平时没少跟傅书祁贫嘴,但真诚的崇拜此刻都写在他的眼睛里:“观众看你和小姚姐的戏份看得可入迷了,尤其是最中央的位置上的那位,特别认真。”
  他特地把“最中央的位置”六个字拖慢了来说,傅书祁便抬手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别驼背。”
  “哎哎哎,痛!”林向北被迫着挺胸抬头,揶揄道,“别转移话题嘛,你都嘴角上扬了,还不准别人说。”
  傅书祁很快放了手,不再搭理林向北,到后台迅速卸了妆再把演出服换下来,准备走出化妆室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说要不要讨论一下明晚的庆功宴去哪里,但他只是匆忙撂下一句“晚点再说”就拎起包跑出去了。
  林向北觉得傅书祁在心虚,又觉得他看起来很高兴。
  这段时间傅书祁经常不在拾九,林向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现在转念一想,如果傅老师跟庄哥谈恋爱了……那是不是就没人一天到晚捏他的肩让他别驼背?!顺便他也挺喜欢庄闻初的,虽然统共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林向北觉得庄闻初是个礼貌温柔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傅老师看起来很喜欢庄闻初。
  于是他拔腿就跑,在楼梯间追上了傅书祁。
  “傅老师!”他快跑过去,凑到傅书祁耳边低声喊道,“记得给庄哥讲讲你的花房,还有带他去看昙花。”然后就笑着跑回去了。
  傅书祁疑惑地看着他一溜烟跑远,忽然有些头疼,下午的时候让他去接庄闻初,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走楼梯下一楼,散场的观众已经差不多都离开了,傅书祁远远就看见庄闻初正站在纪念品展览台旁边的空地前发呆。
  “学长。”傅书祁走过去,轻轻唤了他一声。
  庄闻初转过头,见到傅书祁的瞬间就笑了起来:“首演很棒,恭喜你!刚刚听到不少观众都在夸。”
  “谢谢,你喜欢就好。”傅书祁难得表现出了一点羞涩,“我已经下班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庄闻初爽快地答应了。
  马路上的汽车已经少了许多,有些商铺也已经关门,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庄闻初今晚看起来心情很好,问了不少关于演出的事情,傅书祁也兴致勃勃地回应他。
  “我没有周萍那样的经历,但是做表演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投入到这段空白的经历里面,这种时候演员必须抛弃自己的色彩。”傅书祁说,“至于痛苦,不论以哪个方式陷入爱恋,畸形的或是单纯的,当中的痛苦都可以试着转换。”
  庄闻初笑了一下,在不断变幻的霓虹灯下侧头看身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青年:“表演可以成为不同的人,体验不同的人生,是不是很有意思?”
  走到十字路口,傅书祁拽了一下要直走过马路的庄闻初,选择了拐弯的路:“是很有意思,完全成为另一个人再回到自己的世界,每次都有不同的收获。对学长来说,见证每一株植物的成长,也是体验不同生命的过程不是吗?”
  “嗯,”庄闻初低头去看脚下不规则的砖块,夜晚的路灯并不能映照出它们原本鲜艳的颜色,“所以那也是令我着迷的一件事。”
  羡慕,这是庄闻初此刻产生的情绪。
  他从一开始就是羡慕傅书祁的,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自己想要的艺术,从中体验到人生的意义和乐趣,这是再多的钱财也换不来的幸运。
  如果他也可以走在自己向往的道路上就好了,没有遗传病,没有父亲的阻挠,没有种种缺陷,那他就可以自信、坚定地回应傅书祁的感情,而不是现在这样模棱两可,谈过了很多话又好似没有说破。
  “你会喜欢自己演过的每一个角色吗?”庄闻初问。
  傅书祁思忖半晌,认真地回答道:“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共情吧。即使我演的是反面角色,我也能在演绎的过程中成为他,这样我就能知道他为什么会成长为那样一个人,属于他的色彩是怎样填充和叠加的。就像周萍这个角色,他很懦弱,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是他有自己的历史和宇宙。”
  “所有人都说电影是造梦的艺术,这句话说得很对,不过我可能还想补充的是,表演是了解人性的途径。”
  “历史和宇宙……”庄闻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会心一笑,“这个说法好浪漫。”
  他们越来越靠近海了,裹挟着盐味的海风拂过脸庞,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头顶是浓稠、璀璨的星空。
  每个人都拥有属于他的历史和宇宙,他的过往是他忠诚且不朽的史书,他的知识、情感和对世界的触觉组成了他浩瀚的精神宇宙。
  “所以我一直觉得,两个人相爱就是两片磁场相同的宇宙互相吸引,探索彼此的历史,成为彼此的历史。”傅书祁停下脚步,这个位置恰好面对一片稀疏的树林,在树林的另一边就是海。
  海风把庄闻初的刘海吹乱了,傅书祁忽然侧过身挡在风吹来的方向,低下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
  庄闻初心跳陡然加速,仰起头的瞬间,傅书祁俯身凑近他的脸庞,在海的声音里沉声说道:“学长,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产生了无穷的求知欲。”
  说完这句话傅书祁便重新站直了身体,庄闻初感觉到自己的脸唰的一下烧了起来,甚至不敢看他,只盯着眼前傅书祁突起的喉结。
  幸好是在夜晚,不会脸红得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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