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闻初眨眨眼,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踹了傅书祁一脚,转身把自己埋进沙发里,闷着声说:“不吃饭了,饿死算了。”
“别啊,”傅书祁赶紧躺下去,从身后搂住他让他把脸转过来呼吸,小声道,“抱你去洗澡好不好,洗完了你再看会儿书,我去煮面条。”
三次真的是庄闻初的上限了,他没有那么充沛的体力,再继续喘下去可能就要看急诊了。
但是这并不会让傅书祁觉得扫兴,他反而不亦乐乎,不是非得每次都做完、一次过掏空了,才叫尽兴,这只是毫无情趣的种马行为。
亲密接触是表达爱意和安抚爱人的最佳方法之一,而性生活是生活的调料但不要把它当作日常必需,就像月满而亏一样,适度留有余地才能保持期待和新鲜感。
洗过澡之后,他们给彼此吹头发,又花了一点时间,等收拾完了被抱到床上坐着的时候,庄闻初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傅书祁去厨房飞速下了一个挂面,用火腿肠丁、番茄丁和鸡蛋煮了一大勺滚热的酱汁,再添一点橄榄油和黄糖调味,浇在面条上。
消耗有点大,庄闻初吃了足足两碗面,非常满足地从房间里拿出几张纸给傅书祁看。
是之前说好的花房设计图,虽然庄闻初现在的经济能力还不够支撑他运营一个这么大的花房,但是设计可以提前做好。
“回去之后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慢慢就能建起来,”庄闻初一手托腮,嘴角噙着笑,“喜欢吗?”
好几张图,从外观到细节都是经过庄闻初精心的设计、更改和成形的,傅书祁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我很喜欢。”
庄闻初也笑,傅书祁捏了捏他的手指,说:“那个被我拆掉的花房很小,是为你建的。”
“那这个花房大多了,”庄闻初说,“是为了我们建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酝酿已久的想法:“花房建起来,是要加入市场的,我这个设计可以满足它作为最小型花卉基地的条件。不过以后要把规模做大就需要更多的土地,一个花房是不够用的。我打算开一个花店,自产自销,余下的部分再供货给其他商家。妈妈那里似乎还留有以前和她合作过的商家的联系方式,但是过去那么多年不一定还在,我还可以去问时老教授,有没有机会牵线搭桥。”
傅书祁说:“日后等运营成熟了,甚至可以转型成电商,销售更精准也更快速。”
庄闻初惊喜地笑了笑:“对。”
“那,”傅书祁握住他的手,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紧张,“你是想跟我回去吗?换一个城市生活。”
第六十二章 冲突
庄闻初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笑着看傅书祁,站起身,跨坐到傅书祁的大腿上。
“你想我去吗?”他用双臂轻轻环住傅书祁的脖颈,低下头鼻尖蹭着鼻尖。
“我想,”傅书祁无需思索就答道,“可是我也不想。”
与其说不想,倒不如说不愿意也不敢。
他没有父母家人需要照顾,事业已经成熟,转型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那群朋友依旧会追随扶持他,就算要重新开始也很容易。
成年人通常牵挂太多,但他不一样,可以任性地因为一句“我想见你”就从南飞到北,他有底气。
可是庄闻初与他情况不同,他有亲人,在首都出生长大,多少人想挤进这座城市谋一份好职业,他何必放弃天生就有的好条件。
庄闻初抬手摸摸傅书祁的眉骨和睫毛,说:“其实我不喜欢这里,从设计院辞职之后我好像松了一口气,直到你上次问我喜欢哪个城市,我才意识到自己对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热爱。”
“别的小朋友走街穿巷,跑过这个胡同穿过那个大杂院,从小生活在烟火气里,可我没有过那样的日子,高楼和花园里的树洞就是我的童年,我尝不到这里最厚最浓的韵味儿。”他心中难免惋惜,“所以要我选,我想选海滩和日落。”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还有你。”
傅书祁抱着他的腰,说:“真的吗?可你又说不要靠我养你,花房起步慢前期没有收入怎么办?”
“我给你打工啊,傅老师,你有地方让我住就好了。”庄闻初抱着他宽阔的肩,忽然有一股酸涩在心脏的位置发酵,“你说的永远,我一直相信的。”
傅书祁用力回抱他:“我也信。”
*
肿瘤切除之后,李未禾的恢复情况还不错,庄闻初有了更多时间构思他的设计稿,时不时跟工作室那边开视频会议。
另一边的傅书祁也没能闲着,一直在跟其他剧团进行沟通和安排,两个人各有各的忙,充实也舒心。
差不多一周之后,李未禾可以出院了,早上的时候庄闻和傅书祁过去帮忙收拾东西,一直没看见妹妹,反倒是庄靳原来了。
庄闻初把水壶被子之类的用旅行袋装好,剩下的都是些衣服,他不方便帮忙,又见庄靳原在这里,想让他们单独待着,便戳了戳傅书祁的腰要出去。
“等一下,”庄靳原忽然出声道,“小傅你出去休息吧,闻初你留下。”
病房里面只有对角的床上有人在睡觉,另外两个都空着,傅书祁出去之后关了门,房里显得更加安静。
庄闻初从角落搬了一张椅子:“爸,坐会儿吧。”
庄靳原一言不发坐上去,抱着保温杯坐在床沿的李未禾一直没发声,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聊聊你的工作。”庄靳原开门见山,这个话题倒是让庄闻初有些意外。
他已经做好了庄靳原直接问他是不是在谈恋爱的事。
“工作?”庄闻初不解。
“上次你说想买一片花田开花店的事还没说清楚,”庄靳原绷着一张脸问道,“你真的这么想的?要是想回设计院你还有机会。”
庄闻初以为已经讲清楚了,没想到庄靳原还没死心,他说:“我想清楚了就不会再改变,现在的工作室我也不会待很久,可能做完手头上这个项目就离开了。”
庄靳原自言自语一般:“翅膀倒还挺硬,我是没办法管你了,对吧?跟你妈一样固执。”
从进病房开始庄靳原就冷着脸,完全是争吵的前兆,李未禾赶紧握住他的手:“别吵,都二十五岁的人了,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自己的想法,”庄靳原冷哼一声,眼睛看着庄闻初,厉声道,“谢允澜就是固执自己的想法,你看看她最后怎么样了!她那圈子里的人大半都在骂她,自己每天都要吃药,你以为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就过得很舒坦?”
庄靳原明显是有备而来,似乎出现这么一趟就是为了对庄闻初兴师问罪的,这让庄闻初也迅速恼火起来。
“我知道妈妈过得不快乐!”庄闻初被激得红了眼,“可是你以为她不快乐是因为很多人骂她不理解她,是因为生病吗?如果你可以支持她,跟她站在一条线上,她既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有爱的人支撑她,又哪里会痛苦?!”
“你以为让她放弃花艺是为她好,可她要的不是所谓安全安稳的东西,她就是想要她的事业,也想要你。你可以陪她定期复查,可以帮她联系那本那么厚的通讯录里需要联系的人,而不是强势地叫她放弃!那是她视与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割舍的!”
像是没料到庄闻初的反应如此激烈,庄靳原表现出了平日极少显露的愣怔,加上李未禾一直在旁边安抚,他没有即刻反驳庄闻初。
眼泪上涌的速度如此之快,庄闻初瞪着庄靳原那张永远严肃的脸,又看见李未禾覆在庄靳原手背上的手,那里因瘦弱和用力而突起青筋。
庄闻初低下声来,颤抖着道:“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说这些话吗?你不能陪阿姨安静地坐着,聊会儿天?”
庄靳原也瞪着他,声音仿佛结了冰:“我没那么多时间,万一你又一声不吭跑了,我就没有时间跟你聊了。”
“时间?”庄闻初忍不住冷笑,觉得太讽刺了,“你有这种东西吗?当初我妈妈也是这样躺在病房里的,你陪过她最长时间的,就是烧她稿子那天吧?”
庄靳原沉下脸:“庄闻初!”
不仅是庄靳原,庄闻初自己也为他今天说出口的话感到惊讶,他从不说重话,连情绪激烈的时刻都不多,今天的表现实在反常。
但他控制不住,眼泪就蓄在眼眶里,眨一下眼睛就会掉下来。
其实庄靳原不至于对不起谢允澜,罪名还没那么大,他们至多是一对无法互相理解和携手的失败夫妻而已。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作为他们的儿子庄闻初实在不必介怀太多。
没人说过庄闻初是“爱情结晶”这种话,庄闻初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爱情走向失败而陷入自我怀疑。
他只是觉得惋惜,无法和解。
“对不起,”庄闻初摘下眼镜朝李未禾道歉,“对不起阿姨,我不该说这些话,打扰你了。”
他没看两个人什么反应,更没想起来对角的床上还有病人,狼狈地转身,匆匆离开了病房。
一关上门就被搂进了一个结实而温热的怀抱。
医院走廊上偶尔有护士和病人走过,傅书祁就这么抱着他,一下一下地顺着他后脑勺上的头发,没说话。
庄闻初的脸埋在傅书祁的颈窝,带着温度的泪水洇在他的衬衫上,把压抑太久的情绪全都散出来了。
很快就哭累了,庄闻初也怕自己哭多了犯哮喘,止了泪水,却还赖在傅书祁的怀抱里不愿意松开。
这是医院,公共场所,但是无所谓了。
这一瞬间他在想,自己可能比妈妈要幸运一些,找到了能互相支撑的人。
“咔哒”一声响,病房的门打开了。
庄靳原从里面出来,看见自己儿子被另一个说是朋友的男人搂在怀里,那种亲密分明不是朋友兄弟会有的。
见到他出来,两个人也没有躲闪的意思。
“庄闻初,你今天中午回家吃饭,”庄靳原的语气十分严厉,他刻意看了一眼傅书祁,“带上你的朋友。我不会猜错,你最近总那么出格,该是让人挑起了你的叛逆!你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
庄闻初从傅书祁怀里松开,有些喘,刚想讲话就被傅书祁搂住了肩膀。他听见身边的人这样说:“叔叔,一个人经过理性思考做的判断和选择,我觉得不应该叫做叛逆。父母责骂儿女叛逆,通常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做事,但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不应该再受父母的摆布了。”
傅书祁的语气很冷静,也很强硬,但庄靳原既不吃软也更不吃硬的,依旧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理性思考?我倒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做到理性思考。再说这位傅先生以什么身份来插手我的家事?”
“爸爸,不要再说了。”
庄闻初抬起头来,才发现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从身后拉住了庄靳原的手臂。
庄玟朔一手关上病房的门,一手紧紧攥着庄靳原的衣服,眉头微蹙,脸上写着担忧:“这里是医院,不要吵到其他病人休息。”
心里涌动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庄闻初抹了一把脸,重新把眼镜戴上,郑重其事地对庄靳原说:“爸,今天中午我们好好谈谈吧。”
既然是要好好谈,那庄闻初就要先把准备工作做好。
庄靳原不近人情,作为一家外贸公司的领头人,他在谈判这件事上的经验比庄闻初丰富太多。
生意人都讲条件和成果,用过程动之以情是没用的,必须用实打实的东西说话。
于是庄闻初把他的存折全都翻出来,还有理财产品的详细信息,再把之前一早就做好的花店运营成本与预估收益表拿出来。
十来页的纸张铺开在透明茶几上,庄闻初靠在傅书祁的肩头,忽然就笑了一下。
“笑什么?”傅书祁低声问他。
“我之前全都想错了,不应该想着什么用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打动他……我爸经商那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客户,最会的是谈条件。”庄闻初说,“既然这样,我就拿出点实际的东西跟他谈,告诉他我的选择不会错。”
第六十三章 心结
在抽屉里翻找东西的时候,庄闻初看见了之前从妈妈的画室里带回来的笔记本。
深红色的本子,封皮上有的地方已经被磨得很薄,纸张有点脆,摸上去还会沾上细小的颗粒,时间一定比那封放在一起的信要久远不少。
信已经在上次读过了,庄闻初记得信里面提到过,这本子是与爱情有关的,让庄闻初觉得遇到了对的人或是感到迷茫的时候再打开。
他摩挲着本子的封皮,抬头去看傅书祁正在阳台浇花的背影,或许现在就是打开它的恰当时机。
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一行漂亮大气的字,用钢笔写着“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落款时间是二十八年前的惊蛰。
仿佛轻轻敲开了一扇时光的门,庄闻初站在了二十八年前父母相遇的街口,听见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继续往前,去到了美术馆、游乐园、咖啡厅和电影院,之后又到了北海道,东欧和南半球,最后回到首都,到了他们举办婚礼的酒店。
谢允澜开始记录这段恋爱时已经不是腼腆的少女了,她的心情汹涌又热烈,能看出来她和庄靳原之间偶然擦出的火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庄闻初感受到一种时空交错的奇妙,又有些新奇,很难想象冰冷的庄靳原热情地投入一段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据谢允澜所描述的,他们两人找到了十分合拍的频率与共鸣。
谢允澜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写了一句话,说“和最难可能的人谈了一场最难维系的恋爱,马上要走进最不可能的婚姻了。我好像一直在做不可能的事。”
笔记到这里就停止了,往后是空白页,再往后翻一页,正中间写着三句话。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却依旧有千万人自愿走进坟墓里赌一个可能性,我也不免俗。”
“我变了,他也变了,爱情和婚姻都没有人们说的那么神圣,很多事情是没有解决办法的,只有劈开束缚自己的藤蔓才能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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