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要找出凶手……
他还要将凶手,千刀万剐。
这段时间里,阿福和阿贵那边很是风平浪静,那晚少当家过来睡了一宿之后,就没再遇到敲门声半夜响起的情况了。
他们不知道林休原背着他们,偷偷去了后院的荷塘观察好几次。
那片荷塘的水草多得很不寻常,几乎没有无水草的水域,比起荷塘,看久了……倒更像是一个储存水草的水坑。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林休原便觉得不对劲。
按阿福所说,那天在水里看到了绣花鞋,如果水里没鬼怪,他们再折回去理应还能看到,毕竟这里的水不是流动的,又没有别人过来,因此,在这样的基础上,看不到底的水再加上绣花鞋这种组合,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里有鬼。
可若那双绣花鞋真的是鬼的杰作,鬼又何必要这么做?
在没有女人的鬼宅荷塘里,弄个绣花鞋出来,除了吓人,好像害不了谁,谁看到这种场景都会想跑吧?事后甚至还会给别人传递一种绝地远离这里的信息……
林休原思来想去,看着浑浊发绿的水面,他隐隐明白了一件事,当即跑回了前院。
一到那边就叫住已经开始在院子里规划土地、尝试种菜自我供给的阿福阿贵,让他们拿上手上的耙子等工具一起去后院。
匆匆前往后院荷塘的路上,阿福阿贵才渐渐问明白他要做什么,当时都有些吃惊。尤其是阿贵,他本就对那地方犯怵得不行,听了那番话简直觉得他要疯了:“少当家,咱们可是凡夫俗子,要真把鬼召出来,倒霉的是咱们啊……”
林休原也没解释太多,语气肯定道:“放心,出不了事,只管干就是了。”
现在正是淮泱进棺休息的时间,只有他们三个活生生没半分治鬼本事的人,但他一点儿担忧都没有,因为已经明白这个宅子的另一个鬼,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
荷塘面积虽不算大,可毕竟不是什么小水沟,若是抽干水,那对这三个人而言还是个很有难度的活儿,但把荷塘里的水草捞上来,努努力还是有指望的。
林休原没让他们下水,只是用耙子在岸边搅合着水草往上捞,里面的水草很厚,都缠绕到一块了,多试几次能掌握住方法后,能一下把一小片的水草全顺着扯上去。
阿福和阿贵开始还很谨慎,等安然无事地捞了半个时辰后,累得满门心思只想着抓紧干完活了。
三个人都隔着一段距离,各捞各的。
很快,岸边堆满了一个个的水草山丘。
捞到傍晚时,水里只剩原本的三分之一的水草,靠中间的那些,他们打算明天做个长竹竿木耙,从对面推到边缘再捞。
岸边水草变少后,池塘的水也清晰了很多,能看见一些底部的淤泥。
干活期间,阿福和阿贵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起初说着救援相关的,但聊得很颓丧,都怕这么久过去,夫人那些人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放弃救援,不过失落没多久,又被林休原一句话说活了:“不可能,你们别忘了,我是楚家独子,我娘平时又疼我,见不到尸体绝不会放弃的……活着总有出去的机会。”
这话倒是不假,楚小原事关楚家家业,多少人都在惦记着,哪怕说他死了,也必须得见着尸体才成。两人心下明朗了些,点点头,不再多说那些丧气话。
或许是为了激起彼此的斗志,阿贵开始说一些让人开心的事,都是少爷出国期间省城里发生的趣事和荒唐事。
林休原听了一会儿,无外语是少爷小姐们的花间事,没什么多大意思,他想着六年前的时间线,突然问他们六年前省城里发生过什么大事。
阿福和阿贵抢答似的说了几件。
林休原知道,那些事当时在国外的学子都很关注,记忆里都晓得,便说:“也不是那么大的,比如……祁玦和林休原这两个名字,你们听过吗?”
其实那封信里并未提及他现世的名字,但当时也没多想,下意识就一同说了出来。
说完自己有些惊诧,却也没收回,那信的时间与现世他死去的时间线过于巧合,他其实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存在与这个世界的过去,当然,倒也没把希望放在这两位常年只待在省城的人,国内这么大,他们不知道也未必代表不存在,就算同在省城,不认识的陌路人也太多了。
阿福一番思索过后,却道:“少当家,你说的林休原……可是那位曾经在省城守过两年的林副官?”
林休原猛地看向他。
阿贵说:“少当家肯定不知道的,那时候他还在外面留学呢。”
阿福说:“那兴许是少当家以前和老爷夫人通信时听说的……不过说起他,真是可惜,年纪轻轻当上副官,谁晓得二十多岁就死了……”
林休原问:“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阿贵看他那么认真,疑惑着说:“好像是……六七年前?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听说是有心疾,行军回来的路上倒下的……”
好半晌后,林休原又问:“祁玦呢?你们没听说过么?”
两人同时摇头,问他是哪个大人物。
林休原沉默半晌,随便说了些别的岔过这个话题。
天要黑了,三人看着满地的水草,收工离开。
这夜,林休原没回寝屋,直接抱了一床被子去大厅那边,他把棺材盖掀开的时候,淮泱已经醒了。
林休原挤进去,一言不发地铺着被子。
察觉那道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他拉起被子径直侧躺在一旁。
男人霜睫微动,看他打定主意睡在里面,眼瞳里终于露出一丝疑惑来。
林休原拉着他的手说:“那里睡腻了,而且在这里睡,还能碰碰你。”
这段时间,他发现淮泱的尸体虽然能做出一些动作,但绝不会离开这个棺材。他完全没去思索这个棺材的具体作用,也不是很在意,倒是想了不少能让淮泱在里面躺得更舒服的办法。
他那句话说完,便握住了对方狰狞的钩爪。
对面的目光垂下去看。
林休原还要去扒拉他那边的手,扒拉了几下没扒拉到,倒是把人家的长衫弄邹了,连忙伸手给他抚平,抚着抚着,那具僵硬的躯体突然侧过身来,长而有力的胳膊骤然将他圈在怀里,钩爪往上,紧紧扣住他的后脑勺。
他们侧脸紧挨,乍一看,像是亲吻的姿势。
林休原:“……”
天黑了。
夜风在室外呼啸着。
棺材里传出了心跳声,是一个人的,像打鼓,很有节奏感,心跳的源头正挨着深蓝色长衫的布料,一下下敲击着长衫内的冰冷躯体,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
棺材盖在傍晚就被林休原全推下去了,里面空气并没有那么沉闷稀薄,更谈不上热,可林休原却红了个满脸,像是憋的,像是急得,又像是热的,他慢慢扭头,想随意说些话,唇瓣刚张开,一道阴影便狭裹着冷冽如雪的气息过来,压迫力倏然四散,他从内而外地被完完全全压制住了。
青年的嘴巴宛如一颗沾了露水的红果子,被饥渴数日的旅人采摘,依靠本能凶悍地裹着含吮,稍微一个用力,就能将这枚可怜的果子咬碎。
浑身的怨气都叫嚣着将这颗果子半点不留地吞入腹中。
可男人只是裹着,那双禁锢他的钩爪难以自控地咔擦扭动,到最后,却也只能束手无策地轻轻笼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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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棺中鬼夫(15)
天亮醒后, 林休原的嘴巴还是有些肿,昨天被亲的时候他都傻了,等反应过来, 嘴巴已经不像是嘴巴了,当时就愣愣地看向一旁的人,结果看了两秒, 嘴巴又被对方冰凉凉的唇咬着不放地啃了一通。
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亲得头脑发胀, 也不知怎么的就慢慢睡着了。
穿好外面的小褂,他又摸了摸嘴,砸吧一下,感觉一旁视线投过来,悄悄放下手不管了, 低着脑袋给淮泱皱巴了的长衫整整,一副不在意的小样, 之后迅速出了棺材。
对方的鬼魂跟在一侧, 一步都不差, 隔着手套用力牵着他的手。
林休原有些不敢跟他对视,他去找阿福阿贵煮了粥,吃完后几人就照昨天的计划,去后院砍竹子做长杆, 三人各自分工,做好后扛着一起去了荷塘边。
昨天那些水草在岸边已经被吹干了, 他们先用耙子把飘到池边的一些水草捞上来,之后用长杆将中间的水草往岸边推。
林休原和阿贵轮换着推,阿福在对面手脚利索地薅水草上岸。
水草过多的好处就是能一大块一大块地进行推动,几人彼此配合着, 效率很快。
晌午之前,他们就把剩余的水草捞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底层的一些。
阿福还想继续捞些,林休原制止了他:“可以了,底下的那点儿熬不住日头的。”
阿福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水草在水里,怕什么日头。
林休原只说:“等等你就知道了……中午咱们都在这边吃饭休息吧,天黑前哪儿都不去。”
阿福不明所以,问:“还要在这边守着?”
林休原:“是的,今天太阳好,应该不用真守到晚上。”
阿福和阿贵对视一眼,看少当家轻松自在的样子,也没再问。反正三个人一起,还是大白天,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片荷塘附近恰好有处凉亭,阿福和阿贵去前院的屋子拿了茶水过来,外面日头晒,他们在里面开始休息。
林休原坐在最靠近荷塘的地方,轻靠着淮泱肩膀,赏景似的。
从过来到现在,淮泱都没问过他任何问题,这一点倒是让他意外。
“你不想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林休原无聊地过去小声问。
“捞水草。”男人看着他答。
“……”
看了看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瞳,林休原笑着偏过头。
他怎么会觉得淮泱一个鬼宅原住民会看不出这是要做什么,因此也不多说了。
今日是个艳阳天,从早上就有很大的日头,到了中午,空气都跟着炽热起来。
天一热就想睡觉,林休原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瞌睡,迷迷蒙蒙的好似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写信,远处有炮声,写了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心情却是极好的。
突然,一声惊叫把他喊醒了。
“有、有人!”
“不是!是尸体!”
林休原猛地睁开眼睛,对面的阿福阿贵面色惊恐地望着他身后荷塘的正中央。
他扭头看去。
此时正是晌午,太阳正烈的时候,只见原本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的荷塘中央,慢慢浮起了一具女尸。
尸体穿着一身红旗袍,黑发密而长,几乎把她整张脸和上身都裹缠住了。
脚上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女尸的眼睛是睁着的,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阿贵再次叫了起来。
任谁看了都不能将这单单当做一具女尸。
那边阿贵已经吓得双腿瘫软,阿福一时也走不动道了。
林休原脑子飞速运转了一下,多个世界锤炼出的演技让他的脸下意识做出害怕的模样,身侧的男人一瞧,钩爪突然刺破手套,作势要去水里。
林休原知道自己演过头了,赶忙拉住他,转身对阿福阿贵说:“你们先别怕,看她的手!”
原本要过来拽着他跑的阿福脚下一顿,神情紧绷地缓慢看过去。
水里的女尸两只手微微抬起,手指确实弯曲的,指着身下的水底,黑成一片的眼睛幽幽看着他们。
阿福阿贵看一下就别过头发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林休原却很清楚。
更准确而言,从女尸出来时,他就确定这是个据鬼,和他先前所想并没有出入。
据鬼的杀伤力其实并不高,遇到身体稍微强健的人甚至都可能被人反杀,因此,从不正面与人冲突,平时会依附在比较厉害的恶鬼周围,汲取恶鬼怨气化为捕人网,捕人网根据不同的据鬼各不相同,比如在这个宅子里,应该就是人只能进不能出。
据鬼食人肉,待人到捕人网后,会先确定对方是否健康强壮,先前阿福说的只敲门不进来,应该就是为了引诱人出去确认是否身体强健。
后来因为他带着淮泱住了一晚,这据鬼肯定察觉的到自己汲取怨气的恶鬼就住在里面,之后才不敢再敲门——据鬼不会让依附的恶鬼察觉自己的存在,不然会很容易被对方害死。
没有哪个恶鬼会忍受身边有个寄生虫一样的鬼存在。
据鬼杀人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惊吓将人慢慢耗光体力和精力,最后再给出致命一击,这种方式确实和原大纲设定的绝境逃生故事很符合。
据鬼认准一个地盘不会轻易挪动,害怕太阳,所以会常年躲在太阳和人几乎到不了的地方。
林休原之前看到那些不同寻常的水草,联想到绣花鞋“驱赶”阿福等人离开的做法后,才慢慢往据鬼那里去想。
毕竟如果是水鬼的话,完全可以变出别的东西,比如钱之类的,引诱人下水然后下杀手。
可若不是水鬼,为什么要藏在水里?
那么浓厚的水草可以遮阳,而这种水域一般正常人也不会下去。
一切指向都是水到渠成。
林休原知道对付据鬼的办法——找出据鬼的老巢,它会在太阳或活人进入自己领地后消失,消失前也会像游戏认输一样指出离开捕人网的路。
所以一开始捞水草时,他就知道把鬼弄出来也是没有危险的。
女尸依旧在浮动着。
林休原直接走到岸边,太阳渗透水中的水草照着满是淤泥的水底。
女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休原用怯怯的语气小声问:“之前大门那边的一条胳膊,是你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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