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岩赶忙说不用麻烦,买的就挺好了。
吃好早餐安远就开车送舒岩和许平川去酒庄,许平川本想自己开车,安远说他宿醉未醒的样子,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坐自己的车走吧,许平川也不再推辞,随着舒岩上了车。
下班的时间,安远又开车来接,许平川表示自己不愿意当灯泡,要去林立的酒吧玩,问舒岩他们要不要一起。安远笑着说晚上订了位置吃饭,还是下次好了,自己也好久没见林立了,下次一定去。
自此安远开始认真地追着舒岩,虽然舒岩有时候觉得这样的方式有些奇怪,因为他们并不是那种恋爱前期的关系,他们在心灵上其实更接近于谈了多年的情侣,可是舒岩对安远的殷勤周到并不厌烦,甚至可以说是享受,谁会不喜欢被恋人呵护着的感觉呢?何况舒岩真的一个人守着这份感情太久了。
许平川依然夜夜笙歌,他再没和舒岩提起离开江州的事情,直到舒岩接到了酒庄打来的电话。
舒岩知道酒庄出事的时候正在安远店里盘库存。
电话是做杂事的小李给他打来的,电话里小李的声音很急切,她说岩哥你快回酒庄来,咱们这边来了好多工商的人,我给许老板打电话打不通啊。
舒岩答应着挂了电话马上和安远说要回去了他晚上再过来盘点。安远担忧地表示也要一起去,舒岩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他想毕竟安远更成熟一些,遇事也比自己冷静,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安远也可以稍微帮忙出出主意。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酒庄的时候,许平川已经站在大厅和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在说着什么,舒岩想上前去看个究竟,却被安远拉住了胳膊。
安远带着舒岩先去楼上找了正在收拾资料的小李。
「怎么回事?」安远指着楼下问小李。
小姑娘也见过安远几次,大概知道是舒岩的朋友,而且见舒岩也紧紧靠在安远旁边于是就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下。
原来是有人拿着酒去工商举报了他们酒庄,理由是没有加贴中文酒标,怀疑是假酒或者走私货。
这个事情说起来就很玩味了。按照国家规定进口食品是一定要加贴中文标签的,但是因为很多顾客会觉得贴了中文标签的酒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有面子,所以基本清关的时候大家都是交了标签费以后象征性地贴一部分就可以放行了,这也算是行业内的潜规则。
一般来说酒庄卖出去的酒有没有中文背标他们是不太留心的,除非有顾客指明要贴标签或不贴标签,他们才会特意去区分开来。而且这种事情操作很简单,要求贴的就给他贴上,要求不贴的,即使酒瓶上已经贴上了标签还可以洗掉。
但是说到底,「潜规则」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细究起来,肯定还是酒庄的错。只是一般的顾客都会首选与商家协商解决而不是直接去工商举报。
安远看着楼下的人群,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身让舒岩带他去酒庄后门,舒岩愣了一下,还是没问什么就带着安远绕过储藏室打开了背街的后门。安远领着舒岩走了出去,然后关上后门,在舒岩疑惑的目光下,安远掏出了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了一下,接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安远,方便说话吗?」
安远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是有点事儿想找你呢,我就不客气了,那个我想问一下酒庄的事儿,嗯,是,老板是我朋友,啊,他不知道我认识你,我这是来拿货的时候看见了……我现在啊……我在附近,没在店里。嗯,这么回事啊……严重吗?现在如果弄一下还来得及吗?行,你先忙去吧,回头下班了咱们再细说。」
舒岩看着安远挂了电话,他凑上前问安远是怎么回事,安远说刚刚在那群工商的人里有个是他高中同学,所以他打电话问问具体的情况。
「那对方怎么说?严重吗?」
安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许平川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这个不止是没贴酒标这么简单,其实之前已经有人投诉过他们酒标的事儿了,但是那群人也没在意,这种事情还挺常见的,也没什么油水,没涉及到足够大金额的他们也懒得管,但是这个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投诉同一家酒庄,这个不管就不合适了,而且昨天来的一对夫妻,不仅说了酒标的事情,还说你们这边卖假酒,拿了两支好像挺贵的酒,说是在你们酒庄买的,回去以后懂行的人看了都说是假酒,于是就跑去315那边投诉,当然,这个正常人应该都会先找你们来,可是显然这也不是个正常事件……挺麻烦的,最好让许平川好好查查这个事情,另外赶紧找人活动一下。」
「找人?找谁呢?我和许平川都是外地来的,也没什么本地的关系。」舒岩焦急地说。
安远安抚地拍拍舒岩的肩膀他说:「你别急,你跟我着急也没什么用,你是刚来的,但是许平川不是,而且他这个人其实也蛮精明的,要不然光凭自己操持不起这个生意,总归会认识点人吧?先把事情和他讲清楚,而且我猜说不定他心里也有数,看看他的想法吧。」
舒岩听了安远的话,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虽然也是这么大个人了,但是好像毫无用处。
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舒岩拧着眉头,立在一旁,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安远一下就把他搂到怀里。
他说舒岩你不要多想,人总会遇到很多事情的,不可能每一个事情都是顺利的,总会有波折甚至难以解决的事情出现,这是谁都逃不掉的,对于许平川来说这也是漫长人生道路中的一个坎儿而已,能不能过去,主要还是看他自己,而你,或者说我们俩,只能说尽力而为,现在才是刚开始,你无需责怪你自己,因为你并没有错。
舒岩说安远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哎,许平川真的对我很好,特别好,我想帮他,可是我……我挺没用的。
安远用手掌磨蹭着舒岩的背部给与安慰:「我知道你着急,我这不也是在想办法吗?可是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的,舒岩,你听我说,咱们等这些人走,再和许平川好好地聊聊,看他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大概了解多少,我会再去联系一下这个同学,搞搞清楚,这样我们也知道向哪个方向努力,你不要这么担心,说句现实点的话,担心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用处,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其他的事情,让我们来,可以吗?」
舒岩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他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岂不是显得更加没用?」
安远哧哧地笑了,他收紧手臂,把舒岩搂得紧紧的,他凑在舒岩的耳边说:「求你了,就这样没用一次吧,让我来替你有用一次好不好?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从未帮助过你什么……让你一个人在江州生活……对不起,我每次想到这些,我都很难过……因为你明明,明明有我,可是我却……」
「不说这些了……」舒岩也回手搂紧安远,他小声说,「都过去了,那些日子,都过去了……」
安远抱着舒岩瘦弱的身体,他不禁想和舒岩说,可以相信我吗?可以依靠我吗?你那么好……我想成为你唯一的依靠。
等到那群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因为检查来得突然,酒庄上下并没有什么准备,于是酒庄里几乎所有没有加贴中文标签的酒都被搬走了,至于假酒的事情,工商那边表示还要再做进一步的调查。
许平川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一遍遍地拨打着司机小张的电话。
可是无论怎么打,这电话都没有接通过。每一次都是冰冷的女音提醒着对方已经关机。
小张消失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随着他消失的,还有酒庄里几箱名庄酒,当然,小张并不是简单地拿走,而是以物易物,留下了几箱拙劣的假酒,放在了储藏室。
好在许平川的运气没有差到极点,这几箱酒因为放得隐蔽,并没有被工商搬走,要不然这罪名就真的太大了。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事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过的报复,许平川内心已有幕后主使的人选,可是他却毫无办法。
「是李林。」许平川和安远要了一根烟,在酒庄抽了起来,他回答着安远的问题,「应该是他吧,我想不出别人……我也稍微和那个领头的人聊了聊,他给我看了一下举报的酒的照片,是李林上次卖给我们的智利的酒,后来被一对夫妻以婚宴用酒的名义买了十来箱,除此之外,这酒我再没卖过别人……而且李林当时坚决要求我给他现金,因为数目也不是很大,我就直接给了……现在想来是不留一点证据吧……另外我其实前一阵碰见他了,还有他那个老师,叫什么的,蛮有名那个,说起来声音听起来蛮像安远的。」
「冯易。」舒岩接口说道,「国内的葡萄酒大师。」
「哈,什么大师。」许平川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不过是李林一路货色的东西。那天这两人就跑来威胁我,说叫我混不下去。笑话了,当这江州是他家的吗?现在想来,人家是早就计划好了吧……」
安远坐在沙发上也抽着烟,他说:「许先生别急。这个办法想想,还是有的……依我看……」
「安远,今天晚上,能把舒岩借给我一下吗?」许平川打断安远的话突然说。
「嗯?」安远一下子坐直身体,狐疑地看着被烟雾笼罩面庞的许平川,「什么意思?许先生?舒岩又不是物品,何来借这个字?」
许平川嗤笑一声,他说:「安先生这话说得没劲了何必来揪这个字眼呢,我就是想和舒岩聊聊,不行吗?其实我大可不必问你,我只是给你面子而已。」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了,安远想发火,可是碍着舒岩的面子,他也只是冷笑了一声,说了句:「许先生想是有气没地方发。」
言外之意就是来找别人麻烦。
舒岩本来一直靠在吧台小口喝着葡萄酒,听着两人为了自己呛了起来也觉得十分尴尬,他忙和安远说许平川没什么特别意思就是两人很熟这样说话习惯了。
「晚上我和许平川直接回去吧。」舒岩向着安远说,「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找他谈,安远,酒的库存我明天去你店里盘点好不好?」
安远看看舒岩,又看看许平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站起来走到舒岩身边低声说:「有什么事情就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先回店里看看了,也是饭点,该忙起来了,你也要好好吃饭。」说着话,安远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抽烟的许平川,然后回身和舒岩说:「酒庄的事情你们也不要太着急,晚上我会再打电话给同学详细问问情况,这种事情,说复杂复杂,但是说简单也简单,你好好和他聊聊吧,我觉得他现在有点气糊涂了。」
舒岩嗯嗯答应着安远,然后送他到酒庄门口,看他开车走了,才折了回去。
小李早被许平川放了假,酒庄就只有舒岩和他两人。
舒岩走过去踢了踢许平川的脚。
许平川的烟抽得极慢,到现在还在一点点地嘬,他看见舒岩站在自己的旁边,一脸的担忧。
这表情他在之前的五六年里见过无数次。
舒岩似乎总是在担心着自己。
许平川说:「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舒岩老实说:「有点。」
许平川想了想问:「上次这样为我害怕是什么时候?」
「你挂科太多我以为你拿不到毕业证的时候。」
许平川笑了他说:「别怕,没什么好怕的。我自己都不怕,哪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算真的有……哥哥我还有钱啊……」
舒岩说好,我信你的。
「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吗?」许平川问。
舒岩低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不放心。」许平川说。
「你了解他多少?真正意义上的了解。思想层面的那种,不是肉体。」许平川严肃地问。
舒岩苦笑说我连肉体都不了解。
许平川诧异过后随之是不屑:「那你们这么长时间在谈个什么劲儿呢?你们在电话里精神乌托邦还不够吗?到现实中还要继续?你们能不能干点成年人该干的事情?我觉得你们这样不正常,不正常的开始,不正常的进行……你到底了解他多少啊?他的家庭、工作、社会关系,还有,还有很多其他的,很现实的东西,舒岩你都清楚吗?你都了解吗?舒岩,我真的不放心你跟着他。」
舒岩端着酒杯偏着头思考了一下,他小声说:「你明明之前也说安远很好……而且你还和我说过很多话,我以为你是在鼓励我。」
「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哪次不是我喝了很多酒?」许平川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舒岩,你也看见了,他,他浸染在这个社会太久了,他太老成太世故,而你呢?你自己想想你自己,你谈过恋爱吗?你经历过什么风雨吗?你明明,明明……」
许平川说不下去了,他被一口气堵在胸口,多少天来的烦躁愤怒都要在此刻倾巢而出。
可是不行的。许平川想,不行的。不能和眼前这个人发火,因为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他只会无措地看着自己,然后抢先说一句「对不起」。
许平川最看不得就是他那个样子,遇到什么事情,都像是在过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天。
每当这时候,许平川都要走过去,坐下来,然后和他聊聊,聊那些他自己都已经不愿意再去相信的鸡汤。
可是这偏偏对眼前这人管用,似乎自己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去听,去消化,然后相信自己,无条件的。
他那么弱。
可是他却走到了现在。
而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这认知让许平川很迷茫,甚至愤怒。
就像你小心呵护的一件易碎品,你欣赏喜欢,但是太过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去触碰。
许平川闭上眼,他用手指掐着鼻梁,他觉得自己真的累了。
「平川……」舒岩轻声唤了一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也知道,我是真的挺喜欢安远的……你说这个事情能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以后会怎么样,能不能真的走到一起,又能走多久……还有家庭的那些,我的爸妈,他的爸妈,还有,嗯……挺多挺多的事儿,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有时候我晚上躺在床上想起这些,也会忧心得睡不着,可是,可是一想到可以和他在一起,真的,我挺高兴的,特别高兴,我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谈恋爱是不是都这样,但是我想高兴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那么,就让我先这样吧……」
许平川闭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他说别说了,舒岩你别说了,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我管不了你,你随便吧,你都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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