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朔遮着半张脸,低声道:“都怪我,连累你。”
越恒摆摆手,道:“怎么能怪你,这天宝阁好势力眼,伙计都这么猖狂。”
“别说他了,你买那个什么山的石头干什么?”越恒问。
师朔叹了口气,道:“红炉庄的三针医师喜爱墨宝,但传世画作……你也知道。”
越恒心有戚戚然,“是的,买不起。”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买颗墨石做礼,请他为玉珑看病。我可听其差遣三年,以作报酬。”
越恒看了眼乖乖巧巧吃面的小女孩,想象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得了什么病。他抬手拍拍师朔的肩膀,道:“定会好的。”
师朔眼里露出些许沧桑,叹气,“唉,但愿如此。”
越恒眼睛一转,想起旁边坐着的王天机,眼睛顿时亮起。他一把将嗦面的王天机提起来。
王天机:“???”
他嘴里还含着面条,耸着肩茫然地看着众人。
“这位老先生,能掐会算,算得可准,让他算算你闺女的病能不能好。”越恒捏着王天机的领子对着他挤眉弄眼。
王天机目光混沌,呆呆地看着他。
“小宝,我的小宝。”
原本目露希望的师朔眼神顿时昏暗,这分明是一位痴傻的老爷子。
“不好使了?”越恒站起身,拽着王天机晃晃。
“越兄弟,你可小心些,老人家身子骨脆。”师朔忍不住伸手。
“没事,老爷子坐了一路云霄飞车,一点事没有。”越恒摆摆手,拎着王天机道:“不然在飞一次?”
王天机目露惊恐。
“什么飞车?”师朔脑门冒出一团问号,小兄弟为人豪爽大方,只是言行举止跳脱随意,叫他听来一头雾水。
正当越恒看看四周准备飞车材料时,就见王天机伸手扣住越恒的手臂。
“哟,醒了。”越恒笑眯眯松手。
王天机佝偻的身子慢慢站直,看了眼师朔,目光转向师玉双师玉珑两姊妹。
“生辰与我?”
还真清醒了?师朔大惊,心道这许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他又喜又惊,皱起眉头,低声道:“她们俩是我捡到的,生辰不详。”
越恒伸过去脑袋,跟两姊妹说:“我也是我师父捡到的,你看我都长这么大了。”
师玉珑嘿嘿笑。
王天机看着师玉珑的面相,把小姑娘看得躲进师玉双怀里,他伸出手指,掐弄半晌,合上眼睛,嘴里嘀嘀咕咕,“长洲满水,遇水没之,此子机遇,不在西南而在北。十年坎坷终有途,遇、遇……”
他突然整个人哆嗦起来,吓得众人一抖,“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王天机满脸惊慌,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师朔惊讶地看着王天机,“这是怎么回事,玉珑她如何?”
越恒也没见过这场面,他看看缩成鹌鹑的王天机,挠挠头,拔下酒葫芦,找了个碗倒满一碗酒,捏着王天机的嘴灌下去。
“喝口酒冷静冷静。”他拍拍王天机的背。
师朔:“……”
王天机打了个酒隔,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瞪着越恒。
“你赶紧告诉人家,小姑娘能不能治好。”越恒说,“别扯那么多没用的。”
“能嗝,能——”但不是在长洲城。
可惜王天机话没说完,整个人眼一闭,瘫在地上。
“这,这怎么了?”卖面的阿妈吓了一大跳,看架势就要叫人啦。
越恒拿根羽毛放在王天机鼻子下,羽毛被鼻息吹跑。他笑嘻嘻地跟人家说,“没死,放心。”
阿妈:“……”
师朔:“……”
小兄弟是有点不靠谱,不过老先生说玉珑能治好,虽不知是真是假,也叫人开心。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些许。
阿妈吓得躲到一旁去,连面钱都不敢收,师朔只好把铜板放在桌上。
“这饭钱就当算命钱了,我替王公鸡谢谢你。”越恒提着王天机,抓着他的手跟小姑娘拜拜。
小姑娘瞪着葡萄大眼傻傻地回看。
师朔面容微妙,小声道:“算命钱要给,石头的钱也要还你,只是小兄弟,老人家好歹……这么大年龄了……”
你对人家好一些嘛。
越恒挑眉,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松开王天机的手,抱拳跟父女三人告别。
“我去前面找个客栈住,有事可来寻我。”
越恒提着王天机,肩上站着鹦鹉,往另外一条街走去。
人影渐渐稀少,越姬伸出螯贴在越恒脖颈处。
越恒收起笑,看了眼手里地王天机,“咯咯哒,你说什么样的老头一会痴傻一会正常,并且内力深厚?”
他手指掐着王天机命脉,眨眨眼。
越姬举着螯,不满的敲越恒下巴,什么咯咯哒?
“小姬,不就是小鸡,你还是个女蝎子,可不就是小母鸡,母鸡怎么叫?”
“咯咯哒、咯咯哒。”越恒哈哈大笑,又挨了越姬好几下。
“哎呀哎呀,别揍别揍。”越恒提起昏迷不醒地王天机,又笑着说,“你看这是个王公鸡,公鸡配母鸡,你要不要?”
越姬红豆般的眼睛看了眼橘子皮成精的王天机,气得尾巴炸起,钻进越恒衣服兜伸出,任他百般呼唤,都不出来。
“啧啧啧,你一只小蝎子,还知道人好不好看?花痴呀。”他嘟嘟囔囔,抬眼看到客栈院子里的黑色马车。
越恒停下脚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笑嘻嘻的对越恒说,“我们客栈可是长洲城最出名的客栈,您来长洲城没住过我们店,可别说来过长洲城!”
小二一脸骄傲。
越恒看着客栈内豪华的装潢,点点头,清清嗓子,“那什么,你们这住店怎么收费啊?”
小二笑道:“天字号房三两一夜,提供三餐;地字房二两一夜,提供两餐,人字房一两一夜,只能吃顿早饭;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大通铺,五十个铜板一晚上,您看?”
越恒背着手,点点头,“那啥,我要是只有五个铜板,能住什么样子的房子?”
小二脸上的笑僵住,看了眼越恒,瞧着他也不像来找事的,僵着脸开玩笑道:“五文钱,估计您只能在马厩里凑合一晚上了。”
“哈、哈、哈……”他干笑。
不料越恒挑眉,晶亮的眼眯起,开心道:“好呀,我就住马厩了!”
“劳烦,两位十个铜板,对了,鹦鹉这种鸟不另外收费吧?”他笑嘻嘻地抓过小二的手,一二三四五……在人家掌心数了十一个铜板。
“那一个请您抓把米粒给我,我喂鸟。”越恒想了想,又把全身上下最后一个铜板给了小二。
“小费。”他笑眯眯地说。
小二满脸僵硬,或许是看在小费的份上,请越恒进门,一撩汗巾,喊道:“马厩客官二位——”
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客栈内外,楼上饮茶的众人呛水的呛水,瞪眼的瞪眼,挖耳朵地挖耳朵。
“哪里两位?”
越恒顶着一众目光,落落大方地拽着王天机走进马厩。许是因为这客栈确实做得大,马厩内干干净净,铺着洁净稻草,越恒将王天机丢进里面的草堆里,顺手拍拍旁边的棕色大马。
“朋友,今晚一起睡,你可别踢我啊。”他伸着手,快活地搓马毛。
棕色大马水汪汪的大眼睛瞧了眼越恒,凑过脑袋在他身上轻蹭。
店小二瞧着这位是真的要在马厩里住一晚,嘴角抽搐,道:“那您先忙着?”
忙着铺铺草晚上好睡觉。
越恒摆摆手,等小二走了两步,又喊道:“别忘了我一铜板的米粒。”
“您放心,我们店童叟无欺,绝不会克扣您一铜板。”小二脚下生风,往厨房跑去,给这位不知哪来的大神盛米。
客栈顶层,天字一号房内。
盛九月洗去一身尘埃,换上店小二买来的干净衣服,靠在床上。他垂着眼睫,扇子般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
门外人来人往,有人轻声与同伴打趣:“听说有个小伙子给了五文钱,睡在马厩里。”
“真的假的,不嫌丢人吗?”
“等你身上只有五文钱的时候,你看看丢人不。”
“去你的。”
盛九月眼睫微抖,忽而取出荷包,打开荷包倒出。
铜板叮叮叮,在柔软的床铺上滚了几圈。
盛九月咬住下唇,瞳孔微睁,面色空白,伸出手指又数了数,“一、二、三——三个。”
怎么就剩下三个?
他漂亮的眼底有几分茫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明明之前有好多银子来着……
想来想去无果,他坐起身,咬了口小二排了许久队伍买来三两一斤的点心,饮了口十两一两的天山云雾茶,最后才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眨眨眼。
他的银子到底花在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厩里的越恒托着下巴叹气:是啊,我的银子你到底花在哪里了呢?
九月QAQ
第28章 夭寿啦
长洲城,赵家。
赵赫从城门回来后,霹雳乓啷把自己房间砸了一遍。
“气死我了,这些人嘴上说是我的朋友,根本不帮我!”他吊梢眼里满是怒火,一脚踹翻博古架。
门外一群公子哥你看我我看你,挑眉一笑。
“哟,赵大侠,您多大了,生了气回家砸东西玩。”买下鹰的那人伸出脑袋,笑着问。
“你还有脸来找我?”赵赫指着他道,“一群人见着长得好看的走不动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乞丐是什么人,扒扒往上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人家也不是乞丐,还抓来一只鹰,还不是有本事?我们想跟有本事的人说几句话又如何了,戳你心窝子了?”
“我……”赵赫住了嘴。
他们这群人谁不知道谁,幼年时都想习武,整日坐着纵横江湖的美梦,然而习武岂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业。有的半途而废,有的胡乱应付,总之都是花架子,而如赵赫这般有一颗习武之心的人,却没有武艺的根,比花架子还不如。
别说鹰了,他们这些人,鸟都抓不住。
百年世家红炉山庄就在长洲城,而他们这群人,只能望而却步,不可攀登。
想到此,赵赫一腔怒火喷涌而出,他愤愤地砸了两下桌子。
买鹰的少年摇摇头,跟同伴笑道:“这就是王烁然说的,无能狂怒。”
众人哈哈大笑,当着赵赫的面笑话他。
“喂,你手不疼?”
赵赫手一颤,“疼。”
“行了,别怒了,看我给你弄来的?”买鹰的少年把鹰丢在桌上,那鹰伤口被仔细包扎过,合着翅膀,站在桌上看着众人。
赵赫心中一喜,又紧住面皮,不让自己的笑露出来,“你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自然要补给我,还能白给你不成?”买鹰的少年一挥手,“走,抱着鹰去街上威风威风,也让人看看我们长洲城少爷团的风采。”
“对了,王烁然呢?”
“王烁然被他哥拽回家了,说家里有事商议,谁知呢,没准又是见他跟我等混在一起,心里不舒服。”
“哼,毕竟人家是红炉山庄的少爷,堂少爷也是少爷不是?”
“哈哈哈,别酸了,走,街上溜鹰去!”
长洲城外,密林深处。
一群黑衣人静默,等待命令。
为首的黑衣人爬上树梢,打来木笼,又一只身型健美的鹰跃出,展翅飞向天空。
众黑影跟随在鹰后。
天色渐黑,无法无天的少年郎们嘻嘻哈哈,提着鹰笼在街上肆意大笑。
人来人往,小心避让,又惊奇地看着少年手中的笼子。
“是鹰?”
“哪来的鹰?”
“那可是赵家刘家李家的少爷们,什么珍奇东西弄不到!”
“也是!”
少年人面子大大满足,买鹰的少年揽住赵赫的肩膀,大笑:“看到没,以后有什么好玩的稀奇地赶紧买下来,你管他在哪弄的,这玩意才是重要的。”
他抬起手,拍拍自己的脸。
“去去去,我知道。”赵赫不耐烦地推开他,又展颜,吊梢眼都比以前低了许多。
一群少爷经过长街,笼子中安静的鹰忽而抬头,似发现什么,他张开翅膀,却被限在笼内。
“这鹰怎么了?”少年人低头,忽闻一声鹰唳,声音明亮,惊得街上人纷纷伸出脑袋看。
“看什么看什么,没见过鹰叫啊。”少年们脸上骄傲得不得了,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少爷们,我们是没见过世面,您把鹰放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赵赫想了想,让随从拿绳子绑住鹰腿,把鹰抓了出来。这鹰极凶,挠花了随从的手,血流了一地。
赵赫随手丢给随从银元宝,捏着绳子放鹰。
“今个儿爷就给你们看看,少爷们玩的什么玩意。”
人群里有人嗤笑一声,又好奇地看着绳子上的鹰。
那鹰翅膀受伤,低低地扑腾着飞,最后落在地上,挣扎着要往店里走。它抬起头,嘹亮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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