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一看其他人也在,顿时不作了,拿了饮料来喝,只一口就把眉头拧起来了:“好苦。”
“良药苦口,”刘怡瑶咬牙切齿地:“全喝了。”
温大成又问了一遍刘怡瑶拖鞋的事情:“找不到拖鞋,押金要扣30,速速把情报呈上来。”
刘怡瑶含糊地说了鞋子可能在沙滩上,温大成便拉着张猛去找了。
其他两个人走后,严琅听话地把一杯凉茶吸完了。吸到下头,里面还有一些没过滤好的药渣,在杯子底部积了一层,枝枝叶叶,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刘怡瑶知道有些凉茶确实不好喝,看着严琅喝完之后好一会儿没说话,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的样子,又有点后悔,问:“真的很苦吗?”
“很苦,我想喝水。”
“没有水,我还有一杯凉茶,你要不要?”
严琅赶紧摇头。
刘怡瑶把他那杯颜色浅一点的拿出来晃了晃:“我这个是甜的,加了甘草的。”
见严琅一脸不信的样子,刘怡瑶抽出吸管,扎了进去,吸了一口,咽下去,道:“真的不苦。”
严琅伸了手来接,就着刘怡瑶用过的吸管,抿了一口,评价道:“是甜的。”
共用吸管这个事情,刘怡瑶不常做,但也不是没有做过,只是没有一次刘怡瑶会觉得那么别扭。
严琅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趁着其他两个人不在,他拉了拉刘怡瑶的衣角,问:“你还在生气吗?对不起,我……”
“你是该说‘对不起’,”刘怡瑶打断他,“但不是你想的那件事。我是生气你一声不吭一个人跑掉,那很危险。如果我昨晚没有去找你,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如果你真的不小心死掉了,我会觉得是我害死了你。”
“没有,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
刘怡瑶坐了下来,背对着严琅,看着外头不远处的海,沉声说道:“那你以后别这样了,很不好。”
“我不会再忽然消失,不会再让你担心的。”
风把海腥味和海浪的声音一同送过来。明晃晃的太阳叫嚣着盛夏的降临。
严琅捧着凉茶,慢慢地摩挲着上面的纹理:“但是,刘怡瑶,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因为我有一个有点过分的请求,我想收回我的话……你可不可以记得昨天我在帐篷里对你做的事情?”
今天的海和昨天的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样的蓝,还是那样一阵一阵的浪。
严琅:“我觉得我可能不止想和你做朋友……”
刘怡瑶转过头去看严琅,想要从他的脸上里看出一点什么。他觉得迷惑。他不懂。同样是15岁,同样是男孩子,同样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之前接触的所有同龄人都不同呢?
第23章 夜雨03
严琅的吻和温大成的吻不一样,不是靠擦脸或者几句“呸呸呸”就能揭过的事。刘怡瑶为此感到苦恼。他站起来,和严琅拉开一段距离,没有回答严琅的话,只说:“我们要回去了,今天不在这边玩了,你要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刘怡瑶没有再靠近严琅,只默默地看着他自己一个人艰难地起身,从帐篷里出来,像个关节没有做好润滑的机器人似的,缓慢而奇怪地向营地中心进发。
刘怡瑶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外等严琅打完电话,也等张猛和温大成回来。
严琅用柜台上了座机打给了严敏行。
“喂,爸爸……”
电话那头却是许雁飞。
“是小严琅吗?你爸爸刚刚出去了,手机没有放在身上,你有什么可以先告诉我,我转告给他。”
“许叔叔好,我要提前回去了,中午就能到镇上。”
“好啊,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们昨天三个人在家里包了饺子,还剩挺多,晚上可以炒几个菜吃。”
“都可以。”严琅一边绕着电话线,一边透过发黄的塑料门帘去看刘怡瑶的背影。刘怡瑶很没有形象地蹲在门口,手里拿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划着。
“许叔叔……”
“嗯?怎么了?”
“没什么。”严琅的语气低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是不是闯祸了怕你爸爸生气?没关系,你告诉叔叔,叔叔帮你。”
严琅听见温大成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就找到一只!没屁用!”
“……谢谢叔叔,我先挂了,晚上见。”
两双拖鞋变成一只拖鞋,押金最后还是扣了三十,严琅很不好意思地说要把钱给温大成。温大成没要,很仗义地说:“在我的地盘上哪还有让你花钱的道理,我妈知道了会骂我的。”
温大成的外公开了辆电动三轮车送他们去了巴士站。回程的路上,刘怡瑶没再和严琅一块坐。温大成心思粗得和钢管一样,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既然刘怡瑶拉着张猛坐下了,他就和严琅坐呗。
巴士在山间穿行,外头全是绿油油的树。车道窄,过弯的时候严琅总担心车子会和迎面来的其他车子撞上。坡上了一个又一个,桥过了一座又一座,终于,他们平安抵达了县城,回到了站前街。
昨天,就在这条街上,严琅还能附在刘怡瑶耳边问“那‘小鸡鸡’就是‘小gui gui’吗”,今天刘怡瑶却不让他近身了。
严琅感到挫败,他知道他一定是做错事情了。
严琅下车颇费了点工夫。张猛看他一副活动不便的样子,便说:“你在这儿等会儿吧,我们去小太阳把车骑过来,再带你回去。”
严琅摆摆手说:“我打车吧,不然太麻烦了。”
张猛打量了严琅的腿:“你这腿坐出租受罪,还是自行车宽敞,你想怎么伸就怎么伸。”
严琅最后还是屈服了,在车站等他们来接。
温大成的车没有后座,刘怡瑶的车只有脚踏杆,严琅只能选择去坐张猛的。
温大成八卦地笑起来,说:“嘎嘎嘎,那可是小盈专属后座。”
“小盈是谁?”
“你问他咯。”温大成挤眉弄眼的,还吹了个口哨。
张猛:“同班同学而已。”
严琅大概猜到了,可能是有点暧昧关系的女同学。对哦,他们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目标对象应该是女同学吧……
严琅为了不牵扯到伤口,即使是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也尽量把腿绷直了。刘怡瑶慢慢地骑在后面,并不参与他们的对话。严琅便明目张胆地去看刘怡瑶,刘怡瑶也一定感受到他的目光了,但他就是看也不肯看严琅一眼。严琅心里更乱了。
到了小太阳楼下,严琅要上三楼,没有电梯,张猛说要背严琅上去。严琅怎么说也是一个快100斤的小伙子,让人来回一趟用自行车接送已经挺过的了,哪里还好意思让人背上楼。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残疾了,走得慢点就好了。”
张猛:“没事,送佛送到西。”
“我很重的,真的不用。”
两个人推辞了一会儿,刘怡瑶忽然说:“我背你吧。”
如果要在四个人里挑一个最壮的,那一定是张猛;反之则是刘怡瑶。
温大成想怼刘怡瑶两句,让他不要自不量力,严琅不让张猛背,更不可能让刘怡瑶背。
结果,严琅很快就说好。
刘怡瑶让其他两个人回家吃饭去。温大成还想说点什么,张猛就一把拎过他的衣领,说“走,没我们的事了”。
那两个人走后,刘怡瑶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严琅面前站定,微微躬身,让他趴上来。严琅也很有自觉地一句话没说,贴了上去,圈着刘怡瑶的脖子,用自己的左手拉着自己的右手。
刘怡瑶停了两次,把严琅背上了三楼。
刘怡瑶:“我走了。”
严琅拉着刘怡瑶的衣角,不让他走:“我、我还没有吃饭呢。”
“你要吃什么?我下楼给你买。”
“我不想吃外面的东西。”
“我不会做饭。”
“煮饺子会吗?我可以教你。”严琅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刘怡瑶觉得头疼,但他听严琅的指挥,从冰箱里拿出了昨天晚上包剩下的几只饺子。把水煮开后,数了15只出来,丢进了锅里。
严琅有意修复他们的关系,伸着腿,坐在饭厅里,和刘怡瑶搭话:“许叔叔做饭很好吃的,你有机会来吃。饺子要不要?你可以多煮几个,我们一块吃。”
“我和我妈说了中午回家吃的。”
“那好吧。”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刘怡瑶背对着严琅,专心致志地看着锅里的东西,看到有白色的泡沫冒出来要把锅盖顶开,便盛了一小碗凉水,往锅里加,泡沫马上就下去了。
煮饺子用不了多久,只十来分钟,刘怡瑶就把饺子端出来了。
刘怡瑶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快速地说:“我走了。”
“你以后还会找我玩吗?
刘怡瑶已经到了门口,严琅追不上,也没法追,只能用眼神巴巴地看着他。
“你趁热吃。”
“刘怡瑶——”
“嘭——”门关上了。
严敏行晚上一回来就发现严琅膝盖上有摔过的痕迹。他有点埋怨似的说:“你电话里怎么不说。走,我带你去诊所看看。”
“没事的,就是皮擦破了,结了痂就好了。就是位置不好,走路不太方便。”
严敏行仔细检查了一下严琅的腿,确定确实只是因为涂了药水而显得伤口骇人,实际上并不是很严重。饶是如此,他还是拍了照,说吃完饭要去药店问问有没有药可以擦擦,好得快些。
严琅不好辜负严敏行的心意,让他去了。
许雁飞煮了饺子,又炒了两个菜,四个人吃完,严敏行忧心忡忡地出了门,韩思去洗碗,许雁飞到严琅房间里坐了坐。
“你爸爸现在不在,有什么话,你可以和我说。”
“我没有什么话。”严琅在床上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神闪烁。
“看来是有心事,还是不能和大人说的心事。”
许雁飞站起来,脸上是一贯的笑。他要往外面走:“挺好的,小严琅长大了。”
“许叔叔!”
“嗯?”许雁飞转过来:“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啊?”
许雁飞的表情有一秒钟的空白,很快,他调整好表情,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因为喜欢的人不肯和我在一起。”
严琅似懂非懂地追问:“她为什么不肯和你在一起?”
“因为……有家庭了。”许雁飞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
许雁飞重新坐下:“所以小严琅现在肯说自己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严琅低着头,睫毛微颤:“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但他是……他是……”
许雁飞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沉静,里头闪烁着一点晦暗不明的光:“是刘怡瑶吗?”
严琅猛地抬头,全身上下都在问“你怎么知道”。
门口传来严敏行开门的声音。
许雁飞透过门缝飞快地看了一眼,急促地说了一句:“我晚上来找你。别告诉你爸爸,什么都别和他说。”
第24章 夜雨04
严琅在严敏行的帮助下去了浴室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回到房间之后,严敏行拿了外敷的药给严琅用了。宋慧心的电话适时响起来,严敏行接了。
宋慧心的声音娇滴滴的,问:“敏行,今天你都在忙什么呀?”
严敏行拿着手机往外面走,和她说今天做了什么工作,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事无巨细的。过了一会儿,严敏行重新进来,把手机给了严琅:“你妈妈要和你说几句话。”
严琅接起来,宋慧心的声音依然是好听的、悦耳的,但丝毫不像刚才和严敏行说话时那样甜腻。她问严琅最近都在做什么,有没有学习,说楼上的某某报了暑期奥数班。
“苍南那种小地方怕是连个正经奥数老师都没有,你要是现在回来还能上一个半月的课,学得好,拿个竞赛的金牌,清华北大都可以保送。你看你也玩了半个月了,妈妈给你买票,你回北京好不好?”
严琅没有找很多借口,直接说:“我还要过段时间再回去。”
宋慧心倒也没有很坚持,只说:“乖宝,妈妈很想你。”
严琅小时候还是和宋慧心很亲近的,会给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生日的时候给她画贺卡……她也会抱着严琅,叫他“乖宝”,给他念睡前故事……后来,严琅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再那样粘着妈妈了,宋慧心却好像一直没有长大,需要人陪、需要人哄。即使已经生了小孩,但看向丈夫的时候眼里还是满满的崇拜。她甚至会因为想要参加丈夫单位的聚会而撒娇,说“敏哥你带我去”。
相较于宋慧心十分外露的明显的爱意,严敏行更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沉默寡言、努力工作,把工资卡交给妻子,和妻子相敬如宾……以至于近年来,严敏行外派工作变多,在家里的时间变少了,她便感到不安,甚至于怀疑丈夫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见严琅不说话,宋慧心那边叹一口气,说:“算了,还是我过去吧。你星期五来车站接我,我大概下午四点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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