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怡瑶:“去网吧吗?”
严琅从来没有去过网吧,他自己家里有电脑,不需要到外面上网,他也没有网瘾,不怎么喜欢打游戏。但是他知道刘怡瑶喜欢。
严琅:“可以啊。”
两个人出了门,严琅骑车,在刘怡瑶的指挥下找到了网吧。
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子有点呛人的烟味。
刘怡瑶:“老板,你今天生意有点好哦。”
“还行还行,开两台机子?要喝的吗?”
“来两瓶营养快线吧。”
刘怡瑶拿一瓶营养快线给严琅,两个人在网吧里逛着,找两个连位。
“温大成!张猛!”
角落里激战正酣的两个人双双抬头。
刘怡瑶:“你们打游戏怎么不喊我?!”
温大成正好死了,回城的冷却时间里,他摘下耳机和刘怡瑶聊了两句:“靠,你还说呢,去你家找你两次都不见人。去哪鬼混了?”
严琅:“他去山里吃斋了,昨天才回来。”
温大成打量了一眼严琅,问:“你怎么知道?”
严琅:“昨天他和我说的。”
温大成给了刘怡瑶一锤:“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昨天就去找他不来找我?”
刘怡瑶拿耳机给温大成戴上:“快点出门,下路杀疯了。”
刘怡瑶拉着严琅另外找了两台机子。
刘怡瑶:“你会打什么游戏?”
严琅:“……超级玛丽。”
“……电脑上能玩的有吗?魔兽世界、红警、CS……”
“都不会。”
刘怡瑶教严琅打了一会儿游戏,经过一番努力,刘怡瑶打开了4399,给严琅推荐了几款简单易上手的小游戏。
独自玩了一会儿后,严琅凑过来对在玩《穿越火线》的刘怡瑶说:“我想和你一块玩。”
刘怡瑶:“好吧,那等我打完这局。”
“天哪,怎么会有人在网吧玩4399的?太傻了吧?”
那边厢,张猛和温大成的时间到了,来看看刘怡瑶他们在做什么,结果发现刘怡瑶的机子没有人用,两个人挤在一块玩网页游戏。
刘怡瑶解释道:“严琅不会打游戏。”
温大成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从北京来的好学生。”
张猛:“你可别把人家好学生带坏了。”
“滚滚滚,我也是好学生好不好!”
“行吧,你们两个好学生玩,我们这种考不上好高中的坏学生先走了。”
“滚吧,滚吧。”
网吧的烟味一直消散不了,光线被烟拢着,也有点雾雾的。
刘怡瑶他们斜对面是一对小情侣,一边看一部爱情电影,一边拿舌头甩对方嘴唇。刘怡瑶看见了,面色很不自然,还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一群不学好的小兔儿崽儿。”
“是‘小兔崽子’,不是‘小兔儿崽儿’,没有这么骂人的。”
“哦。”
严琅的眼窝有点深,睫毛长长,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也许是因为一直没有喝水,严琅的声音有点沙沙的。他问:“我们要不要也来看电影?”
刘怡瑶盯着他看,像是被蛊惑了,有一瞬间不能思考。他说:“好啊。”
“你坐过来。”
严琅放了《银翼杀手》,刘怡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望。
没多久严琅就发现刘怡瑶睡过去了。发现这点后,严琅没有叫醒他,只是凑近了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帮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刘怡瑶醒来的时,屏幕上正好出现一行字:in an infinite and eternal universe, the point is,anything is possible。
刘怡瑶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电影这是放完了吗?”
“不是很久,现在没有在看那部了。”
“啊?为什么?”
“我已经看过了,我很喜欢,我是想和你再看一遍。”
刘怡瑶当然听出了严琅的言外之意——因为他睡着了,所以严琅就没有再把电影看下去。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没有关系的。”严琅把电脑关了:“正好时间也到了。”
严琅把手伸到刘怡瑶面前:“走吧,我们去吃冷饮。”
严琅总是妥帖的,他似乎不会为任何事情生气,也不抱有任何既定的目标,这让刘怡瑶觉得轻松。
刘怡瑶把手叠上去,说:“好。”
路过花店的时候,刘怡瑶告诉严琅:“我拿买猫猫剩下的钱买了绣球花,种在家里了,还挺漂亮的,你下次可以来看。”
“哪种绣球?”
“老板说是美国来的新品种叫,叫……是个英文名,我忘了,中文翻译是‘无尽夏’。”
“Infinite summer?”
“可能是吧,‘无穷无尽的夏天’嘛。”
后来严琅才知道“无尽夏”的英文是“endless summer”或者“forever summer”。但是没有关系,严琅想,我的夏天像宇宙一样无穷无尽,永远不会终结。
第36章 夜雨16
八月刘怡瑶业务繁忙,还去参加了一场葬礼,披麻戴孝的。
“……我说我都不认识他,为什么一定要穿成那个样子。我妈那个人也是奇怪,不肯和我直说,一定要问了又问,才告诉我他们男丁薄弱,要找些人撑撑场面。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场面啊,我要是死了……”
严琅用纸箱子圈了一块地方出来,让猫猫在里面蹦跶。闻言,他捡起一本杂志,把它卷起来敲了一下刘怡瑶的头:“呸呸呸,快去敲敲木头。”
“你好迷信。”刘怡瑶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在茶几上敲了敲。
“这不叫迷信,有言灵的。”
“那是什么,魔法吗?”
“万物有灵,语言也一样。”
刘怡瑶双手合十,对着严琅碎碎念道:“给我一百块、给我一百块……”
严琅又敲了一下刘怡瑶的头:“不是这么用的。”
“哼!”
刘怡瑶往沙发上一躺,电风扇吱吱呀呀地摇着头,麻雀在窗台上短暂地停留又扑簌着飞走。
刘怡瑶问:“你是不是要回北京了?”
“嗯。”
刘怡瑶发了会儿呆,他前几天听严琅说过,严敏行的研究快收尾了。
“我爸爸说新的台风已经生成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往我们这边来。”
“它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就不走了?”
“那也还是要走的,我得回去上学。”
“哦。”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只有猫猫蹦跶时撞到木板上的声音。窗台上的麻雀换了几波,太阳慢慢地往西去。
严琅:“其实,我可以……”
刘怡瑶:“我想吃棒棒冰……”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住。严琅起身说:“我去给你拿。”
冰棍在冰箱里冻得邦邦硬,拿出来一会儿上面就结一层白霜。严琅把棒棒冰对半折开,分给刘怡瑶半根。刘怡瑶直接把冰棍放到嘴里咬。
“啊!”
“怎么了?”
“嘶——牙疼。”刘怡瑶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
严琅一条腿跪到沙发上,凑近了,轻轻按着刘怡瑶的下巴,让他把头仰起来:“我看看。”
“前几天就开始疼了。”刘怡瑶含混不清地说。
“啊,把嘴张开。”
“啊——”
严琅左看看,右看看,不太确定地说:“你上排牙最里面有个牙好像是龋齿。”
严琅给刘怡瑶找了面镜子,让他自己看看。
“太里面了,我这样看不见,得再有一面镜子。”
严琅记得许雁飞有一面小镜子,他决定去他房间里找一下。
许雁飞的房间没有关,虚虚地掩着,严琅进去之后,先用眼睛找了一遍,很快就发现桌子上倒扣着的一个还没有杯口大的小镜子。小镜子挺精致的,背面是黄铜的纹理,入手很有份量。
刘怡瑶和严琅一人拿一个镜子,不断调试着角度。刘怡瑶则是尽力张大了嘴巴:“啊——停停停,这里。”
经过一番努力,刘怡瑶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上排后槽牙,上面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小洞。
刘怡瑶闭上嘴巴,想问问严琅有没有去看过牙齿,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牙科医生哩,结果发现哪里似乎不太对劲。严琅看着他的脸也有点意外,把手里的镜子举起来对着他的脸,说:“你的上嘴唇挂到牙齿上了。”
刘怡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实在有点滑稽——他长了一颗有点突出犬齿,不知道刚才嘴唇怎么动的,导致那个犬齿挂住了嘴唇,突兀地露出了两三颗上排的牙。
刘怡瑶捂着嘴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靠,怎么还会这样。”
严琅也忍不住发笑,要来捉他的手:“别捂着,你怎么挂上去的,让我再看看。”
“别看,很傻。”刘怡瑶偏过头去,不让严琅凑近。两个人幼稚地玩起了“我就看一眼,你想都别想”的游戏。
最后严琅一个大力把刘怡瑶按倒在沙发上,撑着手臂看着他,两个人的距离一下拉得极近,空气在他们之间流转。窗帘的质量不是很好,上面破了几个小洞,阳光透过那些缝隙一丝一丝地落到他们身上,时间如果可以在这个时候停住就好了。
严琅的声音带着试探和不确定,但听着比海上的塞壬还要迷人:“刘怡瑶,我……”
刘怡瑶:“亲我。”
言灵有时候确实是很有用。
少年在夏日的午后接吻,空气里有融化的冰棍的香甜,还有让皮肤升温的阳光温度。
刘怡瑶躺在严琅的大腿上把玩着那面小镜子,严琅给他念书中的片段:“……劳尔,亲爱的。我在这儿。是我。接下来的一年十一月一星期又六小时,我将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也不会再提这些时间。我们有无限的时光……”
“严琅,我好像把它弄坏了……”
镜子和背后的黄铜外框脱开,分成两半,刘怡瑶意外地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照片。
“这是你爸爸吗?那这个是……”
“许叔叔。”
照片上的两个人看着只有二十出头,还很青涩,背景看起来像是学校,背面有一行手写的字:赠雁飞,1992。
“他们认识得好早。”
严琅有点混乱:“但是许叔叔的前几年才和我爸爸成为同事的,他们以前也不是很熟,我以为……我不知道。”
“把东西放回去吧。”严琅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他们不该打开它。
临走前,刘怡瑶和严琅约好说:“下一场台风来之前,我们再去一次海边吧。我听说台风来之前,海会很好看,我一直想看一看。”
“好。”
许雁飞知道他们约了要去看海后,借了相机给严琅。
“可以拍些照回来,上次没来得及借你。会用吗?”
“会一点。”
“我教你,按这个是……然后如果想要拍合照可以……”
许雁飞事无巨细地教严琅怎么用相机。严琅好几次都想问镜子后面的照片是怎么回事,但是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严琅没有等到那一场台风。
那一天也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刘怡瑶像之前一样来找严琅。也不做什么,他们只是玩玩兔子、看看书、在沙发上接吻……
然后严敏行回来了。
眼前一黑,严敏行那一刻像是失明了,什么也看不见,大脑又分明告诉他——你看到了,你家孩子在和另外一个孩子接吻,那也是一个男孩,和你家孩子一样。
是刘怡瑶先发现的异常,他把严琅推开,有些不知所措。
严琅往后看,看见了在门口拿着钥匙发愣的严敏行,他喊了一声:“爸。”
严敏行扶着墙捂着胸口,严琅被吓到了,跑过去问:“爸爸,你怎么了?爸爸……”
严敏行抓住了严琅的手,闭了闭眼,说:“没事。”
严琅觉得严敏行的手好冷。
刘怡瑶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走还是该留。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又回到严琅第一次亲吻他的晚上。
严敏行缓过来后,对刘怡瑶说:“孩子,你先回家吧,我有话要和严琅说。”
刘怡瑶愣愣地点头,从严琅身边经过,往楼下去。严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大喊了一句:“等一下!”
刘怡瑶神情都有点木了,他回头看着严琅,严琅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各自无言。
严敏行催促道:“你该走了。”
严琅:“我会去找你的。”
刘怡瑶看看严琅,又看看严琅身后的严敏行,他垂下眼睛,用最后的力气说:“好。”
刘怡瑶这天没有骑车,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雷阵雨。雷刚响过一声,雨滴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道路上有点尘土,被雨一打,灰就飞起来,但很快,所有的灰都融在雨里,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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