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崇山在那边呵呵笑:“好,好,外公等着享你的福。”
姜庭鸾只觉得心酸,却依旧道:“这边对于精神病人没那么歧视,您也可以过些清静的日子。”
许崇山道:“庭鸾,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咱们自家人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只要问心无愧,别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许崇山这样安慰他,但姜庭鸾想起以前在家中时,夜里起来,看到许崇山一个人在不开灯的客厅里枯坐的样子,心中要把他们两人接来的心愿就更强烈了。
和许崇山打了电话聊了天,姜庭鸾觉得自己心里好受很多。他之前想了很久,要不要把遇到姜君维儿子的事情告诉外公。
但是挣扎了很久,还是觉得算了。
许崇山一生因为许晚初和他这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吃了太多的苦,何必让他再因为这样的事情烦心呢。
另一边,祁闻宥和傅仲颉常去的酒吧里,祁闻宥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傅仲颉今天在酒吧里遇到了一个颇合胃口的对象,两个人眉来眼去许久,但看到祁闻宥那样子,他不得不放下这个跟他撒娇的小男孩儿,来跟祁闻宥说话。
“这是怎么了,你平常可不喜欢喝酒的。”傅仲颉两腿一伸,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发生什么事了?”
祁闻宥也不瞒他,将自己和姜庭鸾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傅仲颉。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祁闻宥道,他喝了挺多,眼里已经有了些许醉意。
傅仲颉却不以为意:“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个姜庭鸾虽然容色的确少见,但是我们身边也未必会少这样的人,既然这样古怪,就把他扔在脑后好了。谈恋爱本来是为了寻开心,何必自己找不痛快?”
祁闻宥苦笑。
他知道自己这个发小从十几岁开始就浪荡花丛,对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实在是谈不到一块儿去。
如果能够说放下就放下,那自己何必在这里苦恼呢?
他想起那天去姜庭鸾宿舍问他到底为什么时,姜庭鸾就算是笑,眼里的泪光都无法掩饰。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样痛苦,他很想抱住他,为他分担他的痛苦,祁闻宥看着他努力不让自己的泪光落下来,却感觉那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心上。
他爱姜庭鸾,发自内心地爱他,怜惜他,想要拥抱他。
可是姜庭鸾的态度却像是在他们之间竖起了层层荆棘,他根本触碰不到他。
“你说,他为什么态度会转变得这样大呢?”祁闻宥喃喃道。
傅仲颉也觉得奇怪,他想了想,问道:“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这件事?”
祁闻宥本来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了。
“要是被庭鸾知道了,只怕会更加拒我于千里之外了。”
傅仲颉恨铁不成钢:“我怎么还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痴情种子?为了一个男人这样患得患失?”
祁闻宥不语。
并非他天生多情,不过是把这个人放在心上,自然不忍心看他受哪怕一点点苦楚。
祁闻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方才看到傅仲颉和一个白人男孩儿举止暧昧,便蹙眉问道:“你上次把岑积松带到我们面前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以后会定下来吗?怎么又在四处招花惹草。”
傅仲颉一脸索然无味:“他天天都在实验室里,哪里顾得上我呢?”
祁闻宥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虽然这是傅仲颉的私事,他不该插手,但是傅仲颉浪荡了这么久,身边好不容易有个正经的人,祁闻宥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在一起的。
他道:“岑积松是个不错的对象,你和他定下来的话很不错,不要等他对你心灰意冷才知道后悔。”
傅仲颉却并不在意,只顾左右而言他。
祁闻宥想起他和姜庭鸾的事情还悬而未决,眼神顿时黯然了下去,也没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了。
姜庭鸾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可以不见祁闻宥,但是担任助教的课程却必须去上,姜庭鸾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看上去和平常没有区别地去上课了。
他一进门就见到了祁闻宥,他看上去有些颓废,像是没有心情好好打理自己一样。
姜庭鸾却觉得很不好。
他一看到祁闻宥,就会想起那张全家福,就会想起六岁那年,他摔碎的那个相框。
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协助导师讲课,可是依旧没有用,下面坐着的人好像变成了他记忆里藏污纳垢的模糊面孔,他们都在看着他,用嬉笑的语言对他指指点点。
“你看,这就是那个疯子生下来的野种,连爹都不知道的。”
“是吗,他妈妈长得那么好看,这孩子也不差,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人家说不定就是看他妈妈是个疯子,才想着玩玩就跑了,谁知留了个野种呢?”
那些流言蜚语就像洪水一样击垮了他的理智,他的手指紧紧掐入肉中,让自己不陷入那些像是沾了毒的刀枪剑戟般的话语里去。
抬起头,他发现导师正在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jiang,are you sure?”
他向导师点点头,导师才放心下来,重新开始讲课。
而一直注意着姜庭鸾的祁闻宥又怎么会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刚刚进教室的姜庭鸾看上去神色还不错,但是一看到他,脸色就忽然变得苍白起来。
祁闻宥自然也是不好受的。
他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姜庭鸾对他这样厌恶?
如果他彻底退出他的生活,会不会让他感觉好受一些呢?
作者有话说:
(1)Album Leaf是用来表示献给友人或者爱慕者的短曲。
这章思考了很久,要不要这样发,最终还是没有改动。感觉我写的还是很不成熟,但大概这也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第10章 关系
祁闻宥觉得这节课上的时间好像无限漫长,焦虑和困惑似乎将每一秒钟都变成了一个世纪。姜庭鸾虽然在课上频频出错,但好在反应还算及时。等下课之后,他的导师还特意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望着她关切的神情,姜庭鸾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也只好叮嘱姜庭鸾好好休息,姜庭鸾深感狼狈,只得点头应了。
导师有事先走了,姜庭鸾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又回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不经意间抬起头时,发现祁闻宥站在自己对面不远的地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庭鸾之前心绪烦乱,一直躲着他,可是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依靠“躲避”就能解决的。
于是他收拾好东西,便直视着祁闻宥道:“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我也有话要对你说,走吧。”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姜庭鸾很快转过了头,而祁闻宥听到他的这句话,有惊喜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过,只是那道光存在的时间太短,短得就像只是别人的错觉而已。
依旧是他们第一次在课上遇见后去喝咖啡的咖啡馆,却不同于那一次两个人在轻松的气氛中言笑晏晏,这一次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都仿佛是沉重的。
祁闻宥见姜庭鸾只是沉默地低着头,面前的咖啡的热气慢慢散发,直至变凉,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祁闻宥便率先开口,将心中思忖了许久的话一一道来:“庭鸾,我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事情,才让你对我这般避之不及,但是,如果我真的让你这样困扰,那么我会从你面前消失——我会去其他上这门课程的老师的课上继续学习,这样,你就不必再看到我了。”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绞痛。
他为了姜庭鸾可以忍住这无边的相思之苦,也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好过一些。
可是这些话听在姜庭鸾的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
他的眼中升腾起火焰,那火焰却极阴极寒,没有一丝温度。
他看着祁闻宥,祁闻宥的神色中带着内疚,好像是很愧悔他的出现让姜庭鸾这样困扰一样。
可是姜庭鸾却什么都不能说。
所有的痛苦、悲伤、无奈、压抑,那些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被往事翻起的那些纠缠于心底的淤泥……
他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他很想问一问上天,为什么祁闻宥就能够一无所知地当他的豪门阔少,甚至能够在他面前做出这样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赐予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凭什么呢?
那种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怨怼就像是神罚降下的滔天大火,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宁。
姜庭鸾微微眯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眼角微微上挑,竟有了几分妖冶的味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他的神色里带了几分似笑非笑,“为什么这样轻易就放弃?难道你所谓的‘喜欢’,就这样廉价吗?”
祁闻宥大为不解。
他本来以为自己顺势离开姜庭鸾的生活,他会因此好过一些,可是姜庭鸾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呢?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姜庭鸾,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说这番话的本意来,可是却一无所获。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就当我的男朋友。”姜庭鸾接着说道,他虽是轻描淡写,但祁闻宥看向他的目光却是十分震惊。
“怎么,你不愿意吗?”姜庭鸾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却强撑着不表现出来。
“我当然是愿意的,”祁闻宥下意识说道,只是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是庭鸾,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的话语轻柔,并且饱含关心,姜庭鸾不知怎的,只觉得心中一酸。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硬邦邦的:“我自然是想好了,但是,你必须遵从我定的规则:一,不经过我的允许不能有任何过于亲密的接触;二,不经过我的允许,不能向别人提起我们的关系。”
现在别说这两条规则,就算再多一百条一千条,只怕祁闻宥也会毫不犹豫地应允。他见姜庭鸾面上并没有勉强之色,自然觉得欢欣:“好,我听你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而姜庭鸾见他一无所知的面庞,心底涌起一种诡异的、报复成功的快感。
他当然不是真心想要和祁闻宥在一起的,即使知道了真相,他心中依旧有对祁闻宥的爱意,但他却无比憎恨那个爱上了祁闻宥的自己。
他和祁闻宥在一起,不过是心怀恶意,想要祁闻宥品尝一下他曾经尝到过的滋味而已。他想要在祁闻宥对他情到浓时,将这一切的真相狠狠撕开——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滋味如何?得知自己的父亲曾经为了权势富贵抛妻弃子,感觉如何?而你这样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曾经被你父亲抛弃的儿子,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报应?
他冷冷地想着,只是祁闻宥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站起身来,走到姜庭鸾的身边,低下身去,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这样不算过于亲密的接触吧?”祁闻宥笑着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姜庭鸾被薄唇覆上来时暖热湿润的触感惊了一下,正要生气,可是抬头时看到祁闻宥满是笑意的凤眼,不知怎的,那火气就发不出来了。
他垂下头,将自己面前已经冷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两个人的关系“确定”之后,再见面自然也没有了那样的冰冷僵硬。祁闻宥开始和以前一样,经常将自己觉得好的一些小东西带给姜庭鸾,姜庭鸾的表情却一直是淡淡的,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欢愉。祁闻宥却也并不急,依旧如往常一般对待姜庭鸾。
过了一段时间就是国内的冬至,费城自然是很少有人过这样的节气的,哪怕是华人都很少注意。而祁闻宥却邀了姜庭鸾来自己家吃饭。
“冬至要吃饺子,我再做几个菜,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姜庭鸾想了想,还是应了。
祁闻宥于是开始准备食材,在冬至那天晚上,开车带了姜庭鸾回来吃饭。
玉米猪肉饺子、白菜木耳饺子、虾仁瘦肉饺子,祁闻宥准备的菜非常丰盛,光是饺子就有三种馅儿的。还有红烧猪蹄、清蒸多宝鱼、白灼菜心,以及一道炖了许久的天麻乳鸽汤。
姜庭鸾很安静地在吃饭,祁闻宥倒是很活跃,不时说些最近听到的发生在学校里的趣闻,还给姜庭鸾布菜盛汤,完美符合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的规范。
姜庭鸾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上次离开这里时心中排山倒海的情绪好像并没有完全退去,刚刚进来时,他趁着祁闻宥在厨房的时候,悄悄去那间小书房看过,那张全家福已经不在了。
他不由得觉得心情复杂。
此刻他抬起头,见祁闻宥正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旁边的小碟里,细心挑去鱼刺,然后将鱼肉夹给了他。
他心中一动,就听到祁闻宥道:“冬至是进补的时节,我看你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还是要好好补一补才好。”
姜庭鸾将那块鱼肉放进嘴里,鱼肉鲜嫩可口,又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我自己会挑鱼刺,你吃吧。”
冷淡地拒绝了祁闻宥的好意。
祁闻宥倒也不以为意,两个人吃完了饭,祁闻宥收拾了厨房,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要弹琴给姜庭鸾听。
姜庭鸾坐在沙发上,看见祁闻宥翻开琴盖,端坐在钢琴旁,手指落下,便有悦耳的琴声响起。
听到熟悉的前奏,姜庭鸾有些吃惊,这大概是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曲目《小星星》,祁闻宥是要哄他开心吗?
只是祁闻宥正在弹琴,他也不好打扰,只是几段音乐过后,祁闻宥弹琴的手越来越快,一段改变了节奏的乐曲从他手下流泻而出,欢快悦耳的声音就像是天上银河中闪烁的星辉。听得出来,祁闻宥的琴技非常不错,弹奏得很是熟练。姜庭鸾先是惊叹,进而也开始沉浸在这优美的乐曲里。
一曲终了,祁闻宥含笑看着姜庭鸾:“怎么样?”
姜庭鸾点头道:“我从前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弹得真是不错。”
祁闻宥的笑声里便有了几分畅快:“这原来是欧洲的民谣,后来莫扎特为它配上了十二段变奏。说起来,这还是我父亲教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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