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来是王小娘的女儿,不过,这簪子是我娘的旧物,许是王小娘今日赶着招待各位 夫人,一时情急,拿错了。”
满头青丝滑落,王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也是因此她回过了神,思索着当年究竟是 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多年来,木献衰又在哪里?
她还来不及理顺这些,却被一口一个“王小娘”喊得心中更乱,这是在提醒在场之人她是 妾室出身,即便扶正,若木献宸在,木家的一切便都是他的。
“哪能呢?这红玉可是姚丽产的极品红玉,价值连城,一日可能戴错,这次次都戴错怎么 可能?”
王冉恨恨地盯了那开口的妇人一眼,眼中恨意滔天,又看着面前温和懵懂的少年,心中似 要喷出火,可四面却是冷冰冰的冰墙,生生挡住了这滔天的怒火。
即便当年为人妾室,王冉都未受过今日这般耻辱,她好面子、性子强,都可以想象明日東 洲城关于她的流言,一时有些站不稳。
“你胡说,这明明是我娘的东西,你是什么东西,竟跑到我家来撤野?”
木家为木献宸发丧的时候,木献娆不过两岁,还是个情懂无知的孩子,哪里会记得木献衰 。且她自记事起,王冉便是木府的当家娘子,也不会无缘无故给她说那些往事,她只知祠堂供 着的牌位,却丝毫想不到眼前之人便是那牌位的主人。
“是吗?王小娘,这个簪子是你的吗?”
林慕的眼明亮而纯净,看似波澜不惊,王弁却觉得藏了万种情绪,而哪一种都不是他表现 出来的无害纯真。
“这,不过是我思念姐姐,戴着以表追思。你,你真的是癀儿?”
林慕瞧见她如今还在演姐妹情深,只觉得恶心,面上却不显,只开口道:“当然,王小娘 看顾我六年,难道忘了我的模样?不过,这是我娘的爱物,往后便让我保管吧,我娘有许多的 簪子饰品,王小娘若喜欢,便开了我娘的库房,拿些去罢了。不过,我娘的嫁妆您定是没动, 等我开了库房,送些给王小娘,可好?”
任凭王卉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先因林慕的出现受了惊吓,如今再听这番话,只觉得心中 要吐血,她双手扶住心口,竟一下晕了过去。
“娘,娘,你怎么了?”
木献娆打记事起便是集万千宠爱的洲府嫡亲千金,衣食无忧,受尽奉承,哪里经历过这样 的事,竞一时慌了神,眼睛一红更是楚楚动人。
“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许是王小娘看见我没死,高兴过了头,晕过去了吧,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这大冬天的,王小娘这样躺在地上,冻病了,岂非我的过错。”
林慕嘴上虽这样说,人却是半分没有挪动。那些贵妇哪个不是成了精的,竟察觉出几分不 对劲。
“公子,可否请您抬家母进去,小女子感激不尽。”
木献娆看着季睿修,语气娇弱可怜,语毕,竞是落下了泪,美人伤怀,竟比那株红绿相间 的梅花更惹眼。
季睿修挪动了两步,走到林慕跟前,一把将人搂住,开口道:“起风了,冷吗?”
那些贵妇什么场面没见过,却生生被季睿修的举动弄蒙了,这木献娆梨花带雨的哭诉,竞 半分没打动他?这是男子吗?莫非这世上当真有柳下惠?
“不冷。”林慕轻声回答,眼中的笑意如何也挡不住。
木献娆生生将那句谢憋了回去,她低下头,眼中除了屈辱和恨还有几分伤心不甘。
恰在此时,云秀带着几个家丁赶了过来,那些家丁也不敢问是什么情况,只赶紧将晕过去 的王卉抬了起来,便在云秀的吩咐下往屋里去。
“各位夫人想必瞧见如今的状况了,王小娘身子不适不能招待各位,木献宸在此给备位夫 人赔罪,今日,便请各位夫人先行回去吧。”
这些夫人中,有比木家富贵的,也有不如木家的,这样下逐客令怕是不好,不过,这些和 林慕又有什么关系?
“你当真是木献宸,当年,木家走了水,木小公子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或许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无外乎她是富家还是农家,也不能怪她们,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搁谁都难不好奇。
“我是木献宸,如假包换,不过当年之事不便开口,各位请回吧。”
这话就像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讲到最高潮却戛然而止,勾的你心痒难耐,茶饭不思 ,却怎么猜也猜不到结局。
林慕他们商置好的那段说辞说出来有损木家脸面,但林慕当然不会在乎木家的脸面。今曰 他沉默不言,明日这東洲城便会有关于当年无数的流言,流言越凶林慕越高兴。
“既是木家招待不了咱们,咱们便先回吧。”
眼见那些贵妇没有离开的意思,胡夫人忙开口说道,胡夫人如今什么地位,在场众人也不 敢拂了她的面也就三三两两说着话离开了。
胡夫人自己开了口便也不便留下,临走前,她看了眼翩翩如玉的少年,透过那双清澈透亮 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多年前,一袭白衫盈盈走来的少女,想及此,竟也红了眼圈。
看见院子一下清静下来,林慕他们也无意在此多呆,王卉既然昏了,有些事便等到木康回 来再说。
走在木家景致优美的园子里,林慕翻遍记忆也找不到一丝关于那胡夫人的记忆,终是忍不 住问了白君炎。
“当年,胡夫人的娘家齐氏素与咱家有生意往来,她与你娘自幼便相识,是闺中密友,不 过后来嫁入胡家,夫君被派去御水县做官,胡夫人自然同行,似乎也是几年前才调回東洲的, 你没见过她也算正常。”
“怪不得,她言语之间总是与王卉针锋相对,想必也是看出了王卉几分伪善的面目,不过 她家很有权势吗?竞敢处处针对王弁?”
木家在東洲算是一等人家,胡夫人如此不将王卉放在眼中,林慕想着定是夫家颇有权势。
“不,她的夫君说起来不过是木康手下的人,但她娘家的侄女就是当今最得盛宠的纯皇贵
妃〇,,
“原来如此,我瞧着是个性情爽朗的,看,那个秋千,居然还在。”
林慕说完三两步便跑到了那秋千处,他轻轻坐下来,想起他娘抱着坐在上面,小梅在后轻 轻摇着。旧物还在,却是天人永隔了。
林慕愣神之际,却感觉秋千晃动了起来,而后他听见季睿修轻声低语:“飞吧,多远我都 在你身后。”
林慕一扫心中的酸涩,开口道;“嗯,推高点。”
白君炎看着林慕的笑容和季睿修的宠溺,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兄妹在园中玩秋千,他也是 这样推着他姐姐,他姐姐还说往后要找一个会像他一样推秋千的夫君。或许他姐姐没有找到那 个夫君,但她儿子却遇到了。
作者闲话: 大冬天的,窝在床上码字,终于可以睡觉了!! !
第75章 木康
王卉晕倒了,后续如何,林慕几人也没去关注,在园子里逛了许久,便回了“沁雅园”, 就等着木康回来。
夜色渐渐暗下来,一辆马车停在木府门前,马夫恭敬地将着洲府大人官袍的木康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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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大瑜朝各地都有山匪作乱,几日前,東洲富户马家千金被劫了去,为了此事,马家 日日都上府衙来,木康为了此事很是疲惫。
木府如今一妻两妾,后院少有争执,木康一直以来都赞赏王卉治理家务的能力,正思索着 今夜去哪个院里歇下,谁知还没回到自己的院里,王卉身边的侍女便神色匆匆前来。
“老爷,夫人晕倒了,您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怎会晕倒?”
“这,奴婢也不知该如何说,您还是去瞧瞧吧。”
木康见侍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心烦,但想着许是有难言之隐,他对王卉也素有感情 ,便转了个身往“沁春苑”去。
见到木康前来,木献娆像找到主心骨般哭诉起来,木康见到梨花带雨的宝贝女儿,又是一 番心疼。
王卉躺在榻上,面上毫无血色。
当时,她惊恐加上气愤一口气没上来竞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她知今日之事不是梦,本以 为葬身火海的木献宸居然回来了,那么当年究竞发生了何事?他如今回来又是为何?观他今曰 的言语,看似纯良无知,其实句句话中带话。她王卉从不畏惧和别人争斗,但一个完全脱离她 掌控的人让她一时拿不住主意。
正胡思乱想间,木献娆已经挽着木康的胳膊进到了寝殿,王卉见此,未先开口,眼圈先红 了,配上这副苍白的病容,让人好生怜爱。
“这是怎么了?娆儿说了半晌也说不清楚。”
“老爷,我是高兴又惊吓才晕的,老爷你知道吗?午后,白家舅爷来了,还带来了宸儿, 我实在是太惊动了。”说完又留下泪来。
“你说什么?”
那木康仿佛听了惊天笑话般,满眼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我说宸儿没死,至于究竞是怎么一回事,我今日激动过头一下晕了过去,还来不及询问 ,将将醒来,也不知他现下在何处。”
“夫人你是不是糊涂了,这癀儿明明、明明。。。。。。”
当年,木康赶到木献衰院子的时候,屋子已经被大火包围,人根本就进不去,六岁的木献 衰和贴身小廝活活被烧死,这東洲城谁不知道木献宸已经死了?可现下,王卉却告知他人没死 ,这简直匪夷所思。
“具体如何还需询问,只是今日本是妾设的赏花宴,東洲有头有脸的夫人都来了,妾身晕 倒后也不知她们何时走的,又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说到此处,王卉有些担忧,这是真的担忧,她花了十几年坐到木家夫人的位上,这几年苦 心经营,今日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彩响了她,可如今,最要紧的不是她的名声,而是让木康站在 她这方,这才是最为紧要的。
“娘,他真是我兄长,何以如此没有礼貌?当众给您难堪便罢了,女儿还听说您晕倒后他 直接下了逐客令,也不知那些夫人会怎么想咱家。”
木康此时完全听不到木献娆的抱怨,他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重复,他原配正妻的孩 子没有死。
“他、他现下在何处?”
“妾也是刚刚醒的,不知,要不。。。。。。”
“老爷,舅爷在外求见。”
王弁话还没说完,跟在木康身边的仆人便匆匆来报,木康一下站起身,脚步匆匆便出了屋 门。王卉面上紧绷,也由着云秀扶起她,更衣后便也跟着出了屋门。
林慕他们在院子里闲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木康回来的时辰,想着王卉今日晕倒,木康定 会来她的院里便直接寻到此处。
木康激动地出了屋门,一眼便注意到了俊秀儒雅的少年,他正和身旁的男子说着什么,眼 里带着笑意,天地星辰在这双笑眼面前都失了颜色。无需别人告诉他这是谁,六岁的木献宸虽 未长开,但那双仿佛藏着星河大海的眼,木康断断不会认错。
白君炎一下就看到了面色激动的木康,从前,他虽有些责怪木康到底谈不上恨。可在他知 晓长姐死因后,不仅恨王卉也恨木康,若非木康引来犲狼虎豹,他姐姐和他小侄儿又怎会死? 木康便是那始作俑者,是王卉的帮凶,白君炎绝不会原谅他。
“宸儿?是癀儿吗?”
在林慕那些少的可怜的记忆中,很少有关于木康的。木康是个极有野心的人,或许他天性 凉薄,又或许他公务缠身,以至于林慕的记忆中几乎没有两人亲密的场果。
王冉确实不可饶恕,但木康却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大着肚子进门对一个富家嫡妻是多么 大的耻辱,这一份耻辱他逼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吞下了,不仅如此,他还间接害死了这个女人
和儿子。这么多年来,木府上下没动用他娘的积蓄嫁妆,林慕只想说去你的没用。
从他成为林慕的那刻开始,即便如今找回了那点微薄的记忆,他的父亲都只有一个人,那 人不过是个乡野村夫,却给了他真正的父爱和一个真正的家。至于眼前的这个官老爷,林慕看 着他激动的样子没半点波动,即便木康心中有几分父子之情,也早就被他亲手毁了。林慕回来 ,不是来认父亲的,他只是来给生母报仇,拿回生母的东西,仅此而已。
心中想过万种思绪,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他做不来父慈子孝的戏,太为难他也太假,他只 是轻声开口,道了声是。
“宸儿,舅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什么,一贯厉害的木康也没看出林慕的不对劲,只以为是多年不见生 分了。
"这事说来话长,咱们找个地好好说道说道。”
"是呀,老爷,总不能在院里就说话,想来衰儿和舅爷也该饿了,小厨房备好了饭菜,咱 们先用些吧。”
王卉被木献娆扶着出了屋门,此时,她早没了下午那惊恐狼狈的样,如今看来面色虽苍白 ,但一言一行都是稳重贴心的掌家娘子。
林慕看着她这副虚伪的样子,心中虽厌恶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忍耐和心思。
“对对,夫人说的极是,宸儿、舅爷、还有这位公子,咱们先用些饭菜再细细说。”
确实到了用膳的时辰,三人想着这戏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往后若在木府,免不了要和他们 一同用饭,便也允了。
不知是王卉特意嘱咐的还是木府一向如此奢靡,一桌十几个菜,山珍海味、東洲特色也上 了个全。
林慕确实有些饿了,便由着季睿修给他夹菜剥虾,两人跟在自家似的一样自然,半分拘束 也没有,倒是木康夫妻两虽各有心思,却都食不下咽。
木献娆看着亲密的两人,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她恨恨地盯着对面的林慕出神,冷不丁 便对上季睿修毫无温度的双眼,那双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移开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她虽因刚刚的那一眼有些害怕,但看着对林慕如此柔情的男人,眼中又闪过志在必得的决 心,而这一幕怡好被抬头的林慕看到。
—抹嘲讽的笑闪过林慕的唇,很浅、很快,也至于没有人抓住。
木康看着眼前两人亲昵的样子,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面对这一桌美食,他没有任何享用的 念头,这些疑问像无数小蚂蚁,弄得他心痒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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