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心中虽是如此想法,却也只能说些宽心的话安慰许秀琴,以免她刚刚痊愈的身子因悲伤再有伤痛。
比以往压抑沉默的气氛让几人心中都不太好过,夜色渐浓,秋风瑟瑟,白君炎和魏旬掌着灯火告辞离去。
入秋后,清河村时常会起大风,一夜醒来,院中那些轻飘飘的物件往往被吹得东倒西歪。而今夜,风吹得格外大。
忽而间村西口燃起熊熊大火,在疾风的加持下,火焰直冲天际,伴着阵阵浓烟,人们的惊叫声也越来越响亮。
哐哐作响的敲门声将睡梦中的林慕惊醒,林琛受了惊吓在他怀中呜呜哭起来。
季睿修出门一探究竟,林慕一颗心却突突直跳。
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半晌,说话声渐渐小去,片刻功夫,季睿修便进了屋。
他一脸不耐和焦躁,见林慕着急的模样,面上柔和起来道:“是李正派人过来,村西口刘大福家走了水,大风催动火势,旁边的人家也有波及,每家人要派一个男丁去灭火,我去灭火,你怕吗?”
林慕还来不及开口,听闻消息又闻林琛哭声的夫妻两也过来了。
“爹,娘,我去刘大福家灭火,我怕慕儿害怕,麻烦您们陪陪他。”
从前林慕不算胆小的人,但被绑的经历让林慕非常没有安全感,他容易焦虑、偶尔还会噩梦缠身,这些季睿修都知道。
这是心结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但他会一直陪着他,只是遇上今夜这般特殊的情况,林生腿脚不便,也只有他去了。可村里刚刚死了一个人,季睿修实在放心不下林慕。
“你放心吧,自己小心些。”
知子莫若母,林慕的滴点改变许秀琴都看在眼里,她无比心疼却又无可奈何,万分庆幸的是还有季睿修,她相信,有季睿修的陪伴,林慕终有一日会忘记这段不堪的往事带给他的惊惧。
季睿修又亲了亲林慕的额角,才借着月色往刘大福家赶。
季睿修耳聪目明,无需他亲自到现场,离着些距离他便看见那冲天的火光和吵闹的声音。
季睿修到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十个汉子,他们无暇理会刘大福家和临近人家的哭闹声,只一桶桶提着水,拼命灭掉这场波及甚广的大火。
李正一脸严肃,指挥着灭火的汉子,看见季睿修有些惊讶却很快明白缘由,也来不及说客气话,季睿修也加入这灭火的队伍中。
林慕家离刘大福家很远,那里忙的热火朝天,哭声吵闹声不绝于耳,他们家却安静的很。
哄了一会儿,林琛便再度睡着了,林慕自己也渐渐有了困意,又心疼夫妇两个,便叫两人回屋休息。
好说歹说才将人劝走,林慕抱着林琛,感觉怀中暖洋洋的,屋外寒风呼啸,他却在万千思绪中渐渐睡了过去。
伴随着鸡鸣的声音,沉睡中的清河村人渐渐苏醒,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努力,这场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季睿修感受着身上的黏腻之感,先回了季宅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裳才往林慕家去。
到林慕家时天已经蒙蒙亮,季睿修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刚刚躺下林慕却迷迷糊糊醒了。
他轻唤着季睿修,季睿修低低回答又亲了亲林慕柔软的嘴唇,抱着林慕温热的身子叫他继续睡。
林慕脑子却愈发清醒,他转过身,屋中灰暗他看不清季睿修的面容,却凭着记忆摸上他的面容道:“辛苦你了,火都灭了吗?”
季睿修沉默片刻道:“都灭了,时辰还早,咱们再睡会儿。”
熟悉的怀抱让林慕无比安心,不过片刻功夫便再次进入梦乡,季睿修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躯体,闭上眼也逐渐睡去。
林慕和季睿修睡得安稳,可伴随着朝阳,清河村却炸开了锅。
昨日那场大火,不仅烧光了刘大福家,紧邻着的几家也多多少少有些波及,这虽是清河村近几十年最严重的走水事件,但真正让清河村乍然的不单单是因为此。
刘大福家烧了干净,连同刘大福和妻子也死了,两人烧的焦黑,可最令人恐怖的是刘大福妻子的胸口上分明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这分明是杀人在前纵火在后,如此恶劣又恐怖,加之大山家的才自尽不久,清河村一时人心惶惶。
李正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时疫的势头压了下去,却不想又接连碰上村民自尽,纵火谋杀的事。
他指挥了一晚上却还要拖着疲累的身体进城报官,无论这事究竟如何收场?清河村又会因此遭至何样的名声?他都只能进城报官,此事已经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
静安县的时疫之状虽不是最严重的,但近日来官府奔波劳累,片刻功夫都不得闲。
于捕头跟在李正身后,听闻清河村有可能出现纵火谋杀的大案,虽因疲倦有些许不满,却也不敢懈怠分毫。又联想种种,不免嘀咕清河村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两年内连续发生命案,还是在乡下,他为衙役多年,可从来没有碰到过。
作者闲话: 大概四十万左右完结,感谢一直陪伴的亲们,最后一段路,希望你们一直都在!
第142章 夜访
李正带着衙役到刘大福家的时候,已经围了乌泱泱一群村民,他们虽然害怕却还是七嘴八舌地说着,见到李正和衙役又仿佛商议好般住了嘴。
刘大福家已经被烧的看不出原样,两人的尸体放在院子里,用麻布遮着,他家的老太太已经哭昏了过去,只有两个儿子和儿媳守在身旁。
他们衣着狼狈,面上也是脏兮兮的,两眼无神似乎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境。
于捕头让仵作去验尸,掀开盖着的麻布,当那两具被烧得漆黑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少围观的村民都惊叫出声,那些胆小的很快将眼睛闭上。
仵作不理会村民的惊叫只一个劲验起尸来,看着那仵作左右翻看,村民对仵作敬佩不已,只觉得他们胆大包天。
一刻钟后,仵作终于从地上起身,于捕头开口询问结果,那仵作便道:“两人死亡时间大概是前半夜,两个死者的伤都在心口的位置,应该是一击毙命,那凶器便是胸口上的那把刀。”
于捕头点了点头,又吩咐身后的衙役将那刀拔出来,那刀被烧得乌黑,他们还需刮除这些碳黑,才能看到它的原貌。
“于捕头您看?”
李正看着于捕头半天不说话,有些心急地开口询问起来。
“李正和村民不必过于惊慌,我们会尽快查明案件,不过也需李正和村民多加配合。”
“自然的自然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下,于捕头便指挥手底下的人查看起刘家,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刘家这边热闹,林慕家这边却安静。
辰时三刻,许秀琴敲响了林慕的屋门,她虽知昨夜两人都没休息好,但王喜云谋害林慕兄弟一案今日正午要开堂宣判,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的。
季睿修醒来有一会儿了,他听见屋外许秀琴的呼唤,应了声将仍在熟睡的林慕唤醒。
吃饭间,季睿修才将昨夜发生在刘大福家的事告知了他们,三人闻言皆是一惊,本以为是寻常的走水,谁知却是一场谋杀。
林慕想起刘大福家媳妇丑恶的嘴脸,他虽然不喜这样的妇人,但一向安乐的清河村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会引起人们心中的不适。
怀着些说不清的情绪,林慕一家五口连同白君炎和魏旬一起坐上了去静安县的马车。
因为时疫在永安洲蔓延的原因,静安县的热闹也减了三分。或许如今的大瑜朝,就是一头敛起锋芒静静养伤的雄狮,它会有片刻的沉静,却不会沉睡不醒,疫情过后,大瑜朝还是那个富庶民安的大瑜朝。
再次见到王喜云,她有些神志不清了,感觉像是六十来岁的老妪,上次在这个公堂见她,仔细算来也没过去太久的时间,可无论是容貌穿着,还是行为举止都判若两人。
她抬头看了眼依旧完好无损的林慕,眼中闪过的妒恨是那样的赤露明显,可林慕对上那双毒眸却丝毫不惧,对眼前的人她除了厌恨再没有别的情绪。
此案人证物证早已摸清,甚至所有的犯人都已经认罪画押,只等受害人回来开堂定罪了。
县令大人按着流程审问了一遍,王家人对此事供认不讳,先有卫潜打过招呼,后又案件确实恶劣,县令大人便重判了几分,也算敲响警钟,好让静安县能少些这样的大案。
王喜云被判宰刑,其兄其老母杖责三十,监禁三年,至于其余涉事人员,杖责三十,监禁一月到三月不等。
看着王喜云如傀儡般毫无生气的样子,白君炎想起近来的种种,心中之气仍不能平,在她被压出去之前,将林筠和陶南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白君炎一席话,仿佛唤醒了王喜云心中的不甘,她在公堂上破口大骂,甚至挣开衙役的手想去扑打白君炎,被身旁的魏旬一脚踹出老远,趴在公堂上咳血不止。
县令大人对此视而不见,只吩咐衙役将宛如死鱼的王喜云拖下去,而其余犯人更是瑟瑟发抖,心中悔恨不已。他们虽还有活着的时候,但看到季睿修眼中森冷的杀意,即便熬些时日离开大狱,真能好好活在这世间吗?
离开府衙,几人去了一趟仍开着门的“丝慕”,店铺的生意并未受太大的影响,同他们经过的很多时疫重灾洲县相比,静安县已经是受影响很小的了。这也是卫潜反应及时,再有治时疫的方子颇有成效。时疫在静安县并没有蔓延,静安县门庭紧闭的紧张氛围也不过持续了五六日,到这些天,已经基本恢复了。
林悦当时照顾许秀琴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时疫,不过症状很轻,几日下来也已经大好,不过几人还是去药铺了抓了些补药,只望不要落下病根。
回到清河村时已是日落十分,进村便遇上于捕头一行人又是一番寒暄。他们忙碌了一整天,除去那层碳灰后,那刀也只是把普通的刀,这清河村不说每家每户五六成人家都该有那么一两把,单纯地靠这一时无法锁定真凶,此事还需慢慢调查。
而清河村却因此事弄得人心惶惶,先前刘云巧杀害周绮欢尚有缘由,那么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杀了人还要放火,如此种种细细想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底泛凉。
是夜,清河村似乎比往日更加静寂,家家户户透出的亮光似乎也无法照亮这无边的黑暗,秋风大作,吹得门窗“吱吱”作响。在这样的夜里,林慕家却迎来一个客人,居然是刚刚丧妻的林大山。
林大山和林生年岁相当,两人从孩童时便是玩伴,几十年过去了,这一份情谊却随着时间愈发浓厚。
林大山和媳妇感情很好,心中的伤感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林慕看着眼前胡子邋遢,嘴角起皮的汉子,一时无法将眼前之人同先前那个爽朗的汉子联系起来。
“大山来了,快来坐。”
许秀琴忙站起身招呼,又是上糕点又是倒茶的,林大山难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道:“嫂子别忙活了,我和林生哥喝两杯说会儿话。”
林慕一家也理解,季睿修拿了一瓶好酒来,几人便退出灶房,让两人好好尽兴。
“生哥,看到你和嫂子苦尽甘来,日子好过兄弟我为您高兴,这一杯,敬您。”
几杯下肚,林大山便嘴不停歇,林生也有些上脸了,想起一直以来,林大山都会支持他的决定。分家的时候,许秀琴身子还没养好,除了林悦,周大山的媳妇也时常来照看陪伴,他也上不了山,林大山偶尔抓到山鸡,也会送来一只半只给许秀琴补身。后来几年,许秀琴一直没能再有身孕,村里便流言四起,有一次,林大山无意听见还为这事和别人打了起来,兄弟兄弟,这种感情并非只有血缘羁绊。
林生想到林大山如今的处境也不禁悲从中来,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这样的事任凭别人如何安慰也是无用的,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若醉酒能让林大山心中好受些,那他林生愿陪他。
两人越喝越多,说起从前的事也是滔滔不绝,夜越来越深,灶间的烛火却一直没灭。
季睿修和林慕一直没睡,季睿修耳力极佳,听不到灶间传来的说话声,便想着去看看情况。
一出屋门,林慕便被夜间的凉风吹了个激灵,季睿修将人揽过来,两人加快步伐往灶间走去。
灶间依旧暖和,烛光也还未熄灭,只是那桌上,那台好酒已经见底,糕点吃食却是半点没动,林生已经喝趴在桌上,林大山却不见了身影。
“爹、爹。”
林慕叫了几声也叫不醒已经沉沉睡去的林生,季睿修将人背起来,怕打扰许秀琴和林琛,季睿修将人背到客房里,这也是许秀琴睡前就说好了的。
将林生安置好,林慕却有些担忧起林大山,对季睿修道:“也不知大山叔什么时候走的,这夜里黑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咱们去瞧瞧他到家没。”
季睿修点头应是,两人便出了屋门。
两家离得不算远,两人才走了没多久,便发现前头有个晃晃悠悠的身影,那背影就是林大山。
林生的酒量已经算不错的了,他都已经喝的人事不省,而林大山却还能自己回家,可见海量。
两人加快步伐追上林大山,走近一瞧却见林大山红着眼睛泪流满面,林慕心中一紧,只觉得一阵阵的难过。
“大山叔,您没事吧?”
林慕伸手扶住他,林大山见到林慕和季睿修擦了擦眼睛,又挤出一抹笑道:“叔没事,你们怎么、怎么来了?”
“也不知叔什么时候走的,跟来看看,我送您回家吧。”
“好好,我这老哥哥苦了半辈子,还好,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慕儿是个好的,琛儿也乖巧,我这老哥哥和老嫂子只管享清福了,好,好。”
林慕和季睿修一左一右扶着林大山,林大山一路上都絮絮叨叨的,两人只管听着,偶尔还会附和上一句。
快到林大山家时,却碰上林大山的长子,林大山只一子一女,他的长子林奎已经快二十了,去年刚刚得了一个女儿。
林奎也算开朗健谈,但母亲的离世显然给了他极大的打击,一下子沧桑了许多,他从两人手中接过林大山,哑着嗓子和两人道谢,那几不可闻的叹气声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林慕的心上。
随便说了两句话,已经是半夜,便都往各自的家走去。
第143章 后事
接近卯时三刻,清晨的亮光终于驱散了夜晚的黑暗,刘老汉背着篓子,想上大雁山捡些干柴,储备足够才能好好过个冬。
刘老汉平时出门更早些,只是他家正对着刘大福家。刘大福的媳妇虽然遭人嫌,但对门对户的,平日里来往的也勤,夫妇两乍然一死,即便他是个汉子,心中也总有些害怕,是以今日特意等到天亮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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