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大发雷霆,沙哑的声音嘶出变了腔的怒吼,让贺嘉时心烦意乱。
太阳太毒了,针一样的刺在学生们身上,贺嘉时的嘴唇越来越干,最后翻起一块块白色的死皮。
他忍不住转了转脖子,瞥了一眼与他隔着几个人的秦言,却被教官当场抓包,“你看什么看!要不要到前面来看!”
贺嘉时吐出口浊气,只能像个呆瓜似的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这样的煎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突然,一旁传来几个女生尖锐的声音,“刘薇!刘薇!”
教官连忙走到刘薇身旁,只见刘薇一个没站稳,跌倒地上,而她身旁的刘东立马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扶住。
其他的学生一边不住向刘薇张望着,一边趁乱迅速动弹起来,试图缓解长时间站立带来的不适感。
教官不敢真练他们太狠,出了事儿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让刘东与王来娣陪刘薇一起去一趟医务室,又让其他的同学原地解散休息。
刚一听说休息,大家一下子松垮了,三三两两地朝树下走,喝水的喝水,上厕所的上厕所,还有不少的男生女生,围在教官身前,继续听他讲那些没说完的故事。
贺嘉时对此倒是没什么兴趣,他不明白,这些学生为什么要围在一个刚刚骂过他们、吼过他们、训过他们的人身边。
于是,他拽着秦言找了个阴凉地。
秦言盘腿坐下,倚在树干上,与贺嘉时说了一阵子闲话。
贺嘉时的眼睛突然定住了,他一下子扒开秦言的后背,指了指树上的一溜儿蚂蚁。
秦言:“……”
“啊!”
秦言声音虽不大,人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贺嘉时也连忙起来,赶紧拍打了几下秦言的后背,所幸没有蚂蚁爬上去。
可饶是贺嘉时再三保证,秦言还是觉得浑身别扭。
贺嘉时有点无奈,“我说了,没有、没有、干干净净了。”
秦言却觉得浑身都很痒,一脸的茫然。
贺嘉时顿时有点急了,“真没有,你还不信我啊?”
秦言更焦虑了,他浑身难受,“不信!”
贺嘉时实在无语,他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真没有!我保证!保证!”
秦言可怜巴巴地望着贺嘉时,忍不住挠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你要是实在不信,咱俩换着穿。”贺嘉时实在没辙了,赌气似的说。
秦言抬起头来,“这样不好吧……”
话虽这么说着,可秦言的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在贺嘉时的衣服上扫了扫……
作者有话说:
表面:不好吧
心里:快换快换快换!
第17章
于是,贺嘉时长长叹了口气,他实在拿秦言没办法。
每当秦言用那种期待的、可怜的、焦虑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就忍不住想要顺着秦言的一切想法。
更何况,只不过是换身衣服。他们又不是没有换过。
贺嘉时扯着秦言的胳膊,带他一起去了卫生间。
他俩分别站在两个不同的坑位上,彼此都脱掉了上衣,赤条条地对视了一眼。
军训才过去两天而已,秦言的身上就被晒出了黑色的印子,此时脱掉上衣后,便像是个没熟透的莲蓬,被人剥出嫩白的果实来,让他忍不住想要上去掐一把。
贺嘉时不由得呆了两秒,许久才把自己的视线移开。
秦言没注意到贺嘉时呆滞的目光,略带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衣服看了又看,确定没有虫子后,才交到贺嘉时手里。
贺嘉时欲盖弥彰地瞪了他一眼,“早跟你说没有了”,说着,他将自己的衣服递给秦言,“换上吧。”
秦言干笑了两声,稍微有点过意不去。
他俩换好了衣服后,秦言刚想跟贺嘉时说句谢谢呢,贺嘉时却挥了一下手,“你可打住吧,少折腾我点儿就行了。”
集合前,赵一鸣古怪地看了他俩一眼,问贺嘉时,“你俩的衣服怎么回事?换衣服了?”
不知怎地,明明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被人说出来之后,秦言竟然有些难为情,脸霎时就红了。
而贺嘉时却犹自不觉,大大咧咧地说,“嗯,换了。”
赵一鸣还是觉得不对劲,不过他向来缺根筋,脑子转不太过来,只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再次集合后,太阳更毒辣了。
他们还没站多久呢,班里一个叫孟思思的女生也突然一晃荡,眼看就要晕倒过去。
教官大步走过来,却没像上次一样嘘寒问暖,反而喝道,“装什么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教官吼惯了,声音响彻云霄。
孟思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她倏地站直了,被教官骂得浑身僵硬。
“才几分钟就受不了了?”
“你才多大年纪就学会糊弄人?”
“你糊弄谁呢?”
“说,你做没做错!”
孟思思铆足了劲儿,大声喊道,“报告!我没错!不想站了!我实在太累了!”
教官在他短暂的带教生涯中,从未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学生,顿时一张黑脸变得更加乌青,“人不大,心眼不少!这才站了多久!”
许是因为教官太过严厉,孟思思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教官平时哪里见过这阵仗,一看孟思思哭了,脸一下变得黑里透红,也不敢再骂了,也不敢让她继续站了,有点无奈,又有点担心,挥了挥手,只好让她去一边休息了。
孟思思找了个阴凉地坐下后,教官过了没多久也走了过去,蹲在她身边,劝了许久,孟思思才终于破涕为笑。
军训结束后,赵中亚让他们回教室,一口气儿发了好些课本,不过,也不必往家里带,放进各自的书架上就行了。
赵中亚听说了刘薇差些昏倒和孟思思崩溃大哭的事情,不由得感慨说,“你们现在啊,觉得军训苦、军训累,可过了这十来天你们就明白了,军训是整个高中最轻松的日子。”
这话刚一说完,大家心里都打了个寒颤。
贺嘉时不由得看看眼前垒成小山一样的课本,直到此时,他才有了些许上高中的感觉,接着,他又不自觉地瞅了眼斜前方的王来娣:王来娣手中的练习册,已经做了大半。
他深吸一口气,拍拍秦言的肩膀,“你这几天回家之后预习了么?”
秦言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我暑假就预习了啊,你不是看到过么。”
贺嘉时:“……”
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坐他们前面的刘东回过头来,问“秦言你暑假上预科班了么?”
秦言摇摇头。他向来不喜欢上辅导班,就算他母亲是英语老师,也从未在寒暑假给他补习过英语。比起老师教授,他更喜欢自己自学。
刘东有点诧异,“你都不上辅导班么?能跟得上课么?高中和初中可差得远了!”
不知怎地,贺嘉时在刘东身上看到了贺嘉木的影子,他烦躁不堪,故意说,“哎哎哎,你怎么说话呢”,接着,他在刘东愤怒和不屑的眼神中,指了指秦言,朝刘东说,“人家秦言学习好,用不着上辅导班。”
刘东的气顿时瘪了,他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没问你”,然后悻悻地回过头去。
待到刘东转过身后,秦言才有点责备地看了贺嘉时一眼,“你看你,才刚开学就这样,又想跟人打架?”
贺嘉时瞪了他一眼,很不服气,故意说,“你快把衣服脱了,咱俩换回来。”
听了这话,秦言顿时回想起了那一树的蚂蚁,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连忙摇头,摆摆手,说,“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哥。”
贺嘉时这才倨傲地“哼”了一声,不再跟他讲话。
晚上,赵中亚给班里建好了班群,把大家都添了进去。同学们在群里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秦言一边做着练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群里的人讲话,倒也挺有意思。
不过,他自己却从来不参与其中。
贺嘉时一回到家就钻进屋里,直到吃饭了才出来,吃过后,就一声不响地洗澡,然后又回到屋里。
除了李阿姨,没人跟他讲话,他也不想热脸再去贴谁的冷屁股。
于是,在百无聊赖的夜晚里,贺嘉时很快就跟班里的男生们熟悉起来,尤其是赵一鸣,简直深得他心。
赵一鸣是个十足的老好人,讲话又蠢又有趣,承包了贺嘉时一整天的快乐。
军训虽只有短短的十二天时间,可每一天都度日如年:站军姿,原地踏步,踢正步……甚至还有金鸡独立。
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花样,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的疲惫痛苦。休息的时间总那么短暂,好不容易解散了,还要大家伙围在一起,唱些极费嗓子的歌,做些极费体力的游戏。
贺嘉时实在看不透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大家的肤色都肉眼可见的黑了不少,有几个体重基数大的小胖墩甚至脸都明显瘦了一圈儿。
贺嘉时看了秦言一会儿,突然一手拿掉他的眼镜。
秦言四百度的近视,乍一拿掉眼镜后下意识地一眯眼,他皱皱眉头,“干什么?把眼镜给我。”
贺嘉时“啧啧”两声,“我就说你黑了,眼镜印儿都晒出来了。”
秦言脸色不悦,他夺过自己的眼镜,戴上,用力瞪了贺嘉时一眼,“黑就黑。”
贺嘉时笑笑,“我还没见过你这么黑呢。”
秦言忍无可忍,他握紧拳头,用力照着贺嘉时的胸砸下去,“你到底什么毛病!”
贺嘉时又笑笑,“就喜欢惹你生气的毛病。”
秦言满脸黑线,索性不搭理他,任由他在背后挖苦自己。
最后,秦言实在受不了了,转过头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贺嘉时,“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你更黑好么!”
贺嘉时脸上欢快的笑容慢慢凝固,他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他身旁的赵一鸣拍拍他的肩膀,冲他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分外洁白的牙齿,对他说,“秦言说的对,秦言说的对。”
为期十二天的军训结束前,教官在操场上与大家道别,好几个同学都哭了,最后,连教官也哭了。
放学后,还有好些人围着他不愿意离去,让他一定留下QQ和电话号码。
贺嘉时和秦言在这一点上依然保持默契,都没上去凑那个热闹。
与他们所设想的一样,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贺嘉时与秦言都没再听到过教官的消息。高中生活虽疲惫痛苦,却远没有赵中亚那天在讲台上说的那么恐怖。
他俩都没怀念过军训的日子,渐渐的,甚至彻底忘记了那位脾气有点暴,为人却很真诚的教官的样貌与声音,偶尔听同学谈起时,只觉得陌生而遥远。
短短十二天的辛苦,没能让他们与教官产生深刻的感情,也没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改变,他们依然该上课睡觉的还是上课睡觉,该下课去网吧的还是下课去网吧,大家仍旧吸烟喝酒睡懒觉,到最后,就连他们黝黑的皮肤,也在冬日里渐渐变白。
直到高三的某一次聚会上,贺嘉时与秦言才意外的得知,在过去的两年中,孟思思竟一直与教官保持联系,甚至还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他。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章来自存稿箱的更新,跟两个表姐一起吃烤肉去了,嘻嘻!
第18章
赵中亚没像其他老师一样根据成绩排座位,反而让大家按照最初的位置随便坐,对此,有几位经验颇丰的老教师当堂讥讽,说赵中亚空有一腔热血,其实压根不会管理班级。
贺嘉时与秦言对赵中亚的这种做法挺开心的,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做同位了。
倒是刘东,刚一听说班主任的“政策”后,就满脸的不高兴。
下了课,刘东回过头来,对秦言说,“靠,我就说这个班主任不行吧。秦言,你想这样坐么?”
秦言放下笔,抬起头来,他觉得刘东实在是莫名其妙,只不过,他不太想跟同学把关系处得太僵,于是顺着刘东的话说道,“我都可以,无所谓。”
刘东瞥撇嘴,白了一眼自己的同位王来娣,小声冲秦言说,“我不想跟她坐一起,又土又丑……学习还差。”
秦言有点无奈,他干笑了两下,低下头去,佯装是看书。
贺嘉时倒是没秦言这种好耐性,从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声来。
刘东扫了贺嘉时一眼,回过头去,传了张纸条,当着贺嘉时的面儿塞给秦言,还故意说,“别给别人看。”
秦言有点无奈,他依旧看着自己手里写着密密麻麻笔记的英语课本,连头都没抬起来,只说,“好,好的。”
说完,他便把纸条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秦言对刘东的纸条没什么兴趣,可贺嘉时却一直没完没了,课间里,趁刘东不在,他狐疑地看着秦言,问道,“他给你写了什么?”
秦言终于从课本中抬起头来,用手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颇有些无奈,“你不是一直看着我呢?那张纸条,我连打开都没打开过。”
接着,他便又低下头去。
贺嘉时又气又急,摁着秦言的肩膀推了他两下,“你不看我看。”
秦言稍稍张开嘴。
倒不是他跟刘东有什么小九九,他同贺嘉时一样不喜欢刘东,可刘东才刚刚说过,不要给别人看,难保不是什么秘密。
贺嘉时看他面露迟疑,顿时怒了,“秦言你什么意思?你跟他有什么要瞒着我的事?”
贺嘉时声音挺大的,连旁边的赵一鸣都听到了,朝他们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秦言连忙冲赵一鸣笑笑,“没事没事,闹着玩呢。”说完,又责备地对贺嘉时讲,“你别这么大声,教室里这么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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