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时则笑笑,亲亲秦言的额头,“傻瓜,我爱你。”
八月初,贺嘉时收到了张志的信息,约他与秦言一起吃饭。
他们约在了一家便宜的馆子,店里没开空调,满是烟味儿酒味儿。
张志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人看上去却很精神,若非他先叫了贺嘉时的名字,贺嘉时与秦言真不敢认他了。
贺嘉时看着眼前的好友,百味杂陈。
三个人叫了一打的啤酒,张志依旧没提自己的父母,只说自己自从放假以来都在N市的一家装修公司里帮忙,大半个月过去了,这才刚刚得空找贺嘉时叙叙旧。
他说,自己虽然钱赚得不多,但好歹比一分没有要强。
贺嘉时一愣,放在以前,他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张志这样的富家公子哥,竟会做装修这种事。
贺嘉时听着张志淡淡地说起自己在装修队里给人砌墙、吊顶,听着他将那些苦,那些难,说得无足轻重。
他真的变了太多太多。
贺嘉时干了一瓶酒,“你很厉害,兄弟。”
张志笑笑,他不再是那个满口放炮的孩子,只说,“还不够厉害。”
贺嘉时的心脏一颤,这一刻,他看到了张志的野心与抱负,也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若说遭逢家庭巨变,张志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志算得上是一朝之间从天上摔下来,父亲锒铛入狱,母亲事业亦大大受挫,家里的两个顶梁柱一下子全倒了。
他消沉过,却又爬了起来,从最苦最累的活做起,而在这些苦难中,依然胸怀理想。
反观自己,一直依赖着秦言的照拂,甚至学费、生活费,都要靠秦言给。
他真的太没用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要多多评论哦~么么哒~
第75章
一天晚上,贺嘉时站在阳台上一连抽了几根烟,秦言来找他,他就默不作声地把秦言推回客厅。
秦言拍了一阵子的门,他也不应,于是秦言只得作罢,不再理会他。
等到贺嘉时的烟抽完了,他终于打开门,坐到秦言身边,做出副稀疏平常的样子,说,“明天我出门一趟,你自己在家,中午点个外卖吃,别老看书,多站起来动弹动弹。”
秦言觉得古怪,看了他两眼,“你干什么去?”
贺嘉时没说话,只说,“你别管了。”
秦言本想再问几句,可转念一想,又怕贺嘉时觉得自己管得太宽,所以没再刨根问底。
贺嘉时看出了秦言的狐疑,可他却什么都没说,若他说了,自己明天铁定就出不去了。
所以,贺嘉时只亲亲秦言的额头,就回屋睡觉去了。
秦言也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了他一会儿,旋即敲敲他的脑袋,嘀咕着,“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
贺嘉时笑了笑,睁开眼睛,看着秦言清秀的脸庞,说,“我能搞什么鬼?就是想跟张志出去转转。”
秦言“哦”了一声,若有所思,“不让我跟着?你俩不带我玩了?”
贺嘉时摁住秦言的脑袋,与他蹭了蹭鼻子,无奈道,“你这都是哪跟哪啊……”
秦言也笑笑,终于饶过了贺嘉时。
第二天一早,天还濛濛亮,贺嘉时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他蹑手蹑脚地,生怕打扰了秦言的美梦。
简单的准备一番后,他飞快地给秦言做了份早饭,摆在桌上,又留了字条,让他记得热一热再吃,等做完这一切后,才出了门。
贺嘉时坐了足有一个钟头的公交车,终于由市区抵达城郊,刚一下车,面前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高档小区。
他在车站等了好一会儿,张志才姗姗来迟,他穿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看上去几天都没洗了,上面落满了白色的油漆点子。
贺嘉时皱着眉头看他,“怎么也不换身衣服?”
张志耸耸肩,“来干活儿的,穿那么好干什么?”说着,他上下扫了贺嘉时一眼,“你这白T恤,到了晚上可就不能要了。”
张志带着他穿过一片修剪精致的绿化带,乘电梯来到户主家。
一起做装修的人不多,加上张志只有三个,如今又添了贺嘉时。
除了张志以外,装修工人还有一男一女。
干活儿的大姐操着本地口音,皮肤晒得黝黑,穿了一身洗掉色的衣服,见了贺嘉时就说,“一看就知道你没干过活儿!”
大姐干活极利落,切板子,装板子,再繁重的活儿在她手上也显得游刃有余。
不知怎地,面对这样一个麻利干练的大姐,贺嘉时竟有些羞赧。
听她跟贺嘉时开玩笑,另一个大哥就开始帮腔,“吴秀,你别开人家小伙子的玩笑,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啊?”
吴秀一边做活,一边笑了几声,“老李,小志刚来那会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贺嘉时不由得好奇,“张志刚来时,李大哥怎么说的?”
吴秀嘴一撇,“小贺我跟你说,老李以前念书的时候脑子笨,最恨你们这样的学生仔!”
老李放下手中一堆的木头,“好你个吴秀,含血喷人啊你!”
吴秀“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又朝贺嘉时说,“小志是咱们头儿介绍来的,头儿你见过了么?他不常来,管着好几个房子的装修呢。老李一瞧见张志戴着眼镜,模样还俊,马上脸就拉下来了,非说人家不靠谱、做不长,什么都不肯教!”
贺嘉时抬起头来,却看到张志略显尴尬的神情。
张志干咳了一声,“秀姐,你再说这些干啥?”
吴秀又撇撇嘴,“我是不想小贺被他骗!”
说着,老李又不愿意起来,两个人吵吵嚷嚷的,半天都不安静。
张志耸耸肩,指指墙面,对贺嘉时说,“来,我教你。”
他们负责装修的这套房子很大,工程又复杂,他俩从早干到晚,也不过做了小小一部分。
中午的盒饭又咸又腻,贺嘉时吃不惯,张志却吃了个干干净净,瞧他剩了大半还说,“你现在不吃,晚上不到下班呢就得饿。”
贺嘉时当时还不信,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呢,他就饥肠辘辘。
可谁都没提要走的事儿,直到贺嘉时头都开始发懵,老李才说了一句,“走吧,七点了,咱回去。”
公司给装修工在不远处租了个小房子,张志与吴秀、老李都住在那里。于是,贺嘉时与他们道别。
临了,张志问他,“怎么样,明天还来么?”
贺嘉时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来。”
回去的路上,贺嘉时已经眼冒金星了,可偏偏公交车里又人满为患,七八点钟的N市堵成了个停车场,公交车摇摇晃晃、停停走走的,直到八点半了,才终于到站。
回到家后,贺嘉时倒在沙发上,秦言看他一身的灰,顿时明白了他去了哪里。
秦言坐在他身边,又心疼又生气,“你看你……怎么搞得这么糟糕?”
贺嘉时立马坐起来,问,“吃饭了么,没吃的话我去做点——”
秦言更气了,怒道,“我等你来做饭饿都饿死了。”
贺嘉时愣了几秒钟,低下头说,“对不起。”
秦言也低下头,心里跟针扎一样的难受,“你去干什么啊,咱们的钱肯定够用,高中就这最后一年了,多关键的时候啊……谁要你去赚钱了?”
贺嘉时深深地看着秦言,他很想问问秦言,现在钱够用,那么以后呢?
以后他们还要念大学,整整四年的时间,坐吃山空,陶英留下的钱总有用完的时候,难道真要像之前说的那样,卖房子么?
这可是陶英留下的房子啊。
这可是他们一起住了那么久的房子啊。
贺嘉时固执地摇头,平静地说,“我不累,我就算在家里也根本不会学习,你就算逼我坐在书桌前我也根本学不下去。”
秦言站起来,瞪着贺嘉时,坚持道,“我不同意,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等你上了大学,再想打工也来得及啊!”
贺嘉时不想跟秦言吵架,他也不舍得跟秦言吵架,于是起身环住秦言的腰,温声说,“我真的不累,张志能做,我肯定也能做。”
秦言怎么会信这种鬼话?倘若不累,又怎么会一回到家就躺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贺嘉时又说,“再说了,我也就假期里干干,等开了学,我肯定好好上课,好好学习,你别担心了,成么?”
如果贺嘉时与秦言吵架的话,秦言肯定跟他犟到底,可贺嘉时只是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秦言就再也拿他没办法了。
秦言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他深吸几口气,闷声说,“我……我还是不想你去。”
贺嘉时拉着秦言的手,接着把他拥进怀里,“秦言,一直以来都是你付出,让我也为咱们的生活做点什么,好么?”
这一刻,秦言突然意识到,十七八岁正是人年轻气盛的时候,自己就算对他再好,可他到底是依赖自己生活,“寄人篱下”,纵使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朋友,是认定了要相伴一生的爱侣,可贺嘉时心里,大抵也会不舒服吧。
秦言的眼眶湿润了,把头埋在贺嘉时的肩膀上,没再拒绝。
作者有话说:
嘉时的事业线终于要开始啦~没错,就是装修工人!
第76章
贺嘉时不敢告诉秦言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吃上晚饭,硬生生地挨了过去,洗过澡后,他躺倒床上,饿得心里发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时间却过得飞快,没多久就要起床了。
天还不亮,整个小区一片静谧。
贺嘉时起身,他怕秦言有意见,特地给秦言备好了早餐,又就着辣椒酱吃了两个馒头,这才填报了肚子,出门去了。
天还早,公交车上没什么人,他迷迷瞪瞪地睡了将近一个钟头,到站的时候才猛然惊醒,赶紧下车往施工的小区赶。
吴秀已经到了,正打着木工,见贺嘉时来了,笑着说,“你还挺厉害的,没想着你能坚持呢。”
贺嘉时笑笑,就着昨天的活儿继续做下去。
昨天他干了一整天,此时胳膊酸得厉害,可再怎么样都得咬牙坚持:三十几岁的吴大姐、年近六十的老李都能干,他又如何不能干呢?
又过了十几分钟,张志和老李也来了,四个人说说笑笑,插科打诨,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这回,来送午饭的是他们几个人的头儿,头儿长得极扁,扁脑袋配上扁身子,于是他们几个私下里便给他取了个诨名,叫做阿扁。
阿扁三十来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看上去挺精明的,一身的烟酒味儿,他把盒饭放下,看了贺嘉时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问,“小志介绍你来的?”
贺嘉时点点头,算是答复了。
接着,阿扁又冲吴姐喊道,“吴秀,小贺儿干活怎么样?”
吴秀爽快地笑着,“好着呢,昨天第一天上工就干了全天,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这小伙子啊,实在。”
阿扁看着贺嘉时,点点头,他毕竟是管着十几个人的包工头,也没把贺嘉时这样一个临时工放在心上,只敷衍着说了句,“小伙子,好好干,哥亏不了你。”
贺嘉时觉得别扭地慌,只能闷头吃饭,心里寻思着,倒也不指望你“不亏待”,能老实发工资、别欠薪就成了。
阿扁在这个小区里还另有别的三套装修,手底下管着十几个工人,既要对接客户,又要负责装修设计、现场施工,没呆两分钟呢,就接了个电话,走了。
这次,盒饭再难吃贺嘉时都不敢应付了,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剩下。
吃完了饭,工人们有一个班小时的休息时间,吴秀他们会在地上铺张床单,睡上一觉,而张志则坐着玩会儿手机。
只有贺嘉时,闷不声地又干了起来。
吴秀看了他一会儿,劝道,“贺啊,别干了,又没加班工资,快来歇会儿吧。”
贺嘉时摇摇头,说,“吴姐你休息吧,我晚上得早走会儿,中午补上。”
张志也抬头瞥了他一眼,一边滑着手机,一边随口问道,“急着回去干啥?”
贺嘉时摊手,“回去晚了,秦言要跟我生气的。”
听了这个回答,张志放下手机,自个儿咂摸了一会儿,问,“不是,你出来干活儿,秦言生什么气?”
贺嘉时没理会。
张志又在他身后念叨,“从初中就管着你,现在你俩住一块儿了,我看他管得更宽了,当自个儿太平洋警察啊?你怎么受得了他的?”
贺嘉时背对着张志笑了笑,心道,我这是愿意被他管着,开心被他管着呢。
张志瞧他不说话,又问,“哎,你俩关系是不是太亲了点儿啊?”
贺嘉时又笑笑,没想把自个儿与秦言的事儿瞒着他,可又觉得吴姐和老李也在,到底是不好意思,只笑着说,“嗯,你说得对。”
张志瞧他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也没什么意思,想着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本来就亲。
于是,张志很快便又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抱起手机刷了起来。
五点钟的时候,贺嘉时正式下班,公交车上依旧没位置,却好歹没堵车,六点多就到家了。
回了家,他不敢再瘫着了,故意做出生龙活虎的样子,喊着,“秦言!秦言我回来了!”
秦言从卧室走出来,看了他一阵子,抿了一下嘴,抱怨道,“你看你,又一身的脏。”
贺嘉时“嘿嘿”干笑了两声,连忙洗澡、换衣服,而后跑到厨房,刚要做饭呢,就听到秦言从他身后幽幽地说,“你把菜热一热,然后从锅里盛出来吧。”
不知怎么的,贺嘉时竟打了个冷战,他连忙“欸”了一身,动作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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