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担心被秦言发现。
贺嘉时看着厨房里秦言的身影,飞快地拿起他的手机,解锁,点开QQ与微信,熟练地将牛超拉黑删除,而后稍稍舒了口气。
秦言果然对此一无所知。
后来,他俩还跟赵一鸣、王丽莉约好了一起来家里对答案。
他们本以为许多题目出了考场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可当他们重新看到题干,读到选项时,又都纷纷想起了自己的答案。
对完答案后,秦言长舒了一口气,他考得不算好也不算差,铁定进不了班里前三,但好在还算对得起自己。
另外三个人的情况也不错,大家都发挥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
他们从不奢望能在高考的战场上超常表现或是一鸣惊人,能够发挥出自己的平常水平就已经是胜利了。
对完答案后,四个人叫了两盆小龙虾,又买了百来串烧烤,一打的啤酒,漫无目的地聊天,瞎扯,最后赵一鸣与贺嘉时都喝得醉醺醺的,只有秦言与王丽莉还保持着清醒。
于是秦言便送王丽莉回家,等回了家门,才发现贺嘉时与赵一鸣竟都躺在了地板上。
秦言先把赵一鸣拖去次卧,又把贺嘉时拽上床,还不忘贺嘉时今早说过的,那句“秦言,你不能再逃避家务了”,于是强忍着疲倦,把一桌子的狼藉收拾干净。
地上也被这俩醉汉搞得脏兮兮,油污与啤酒混在一起,秦言来回拖了好几遍,腰都快断了,这才总算收拾好。
他草草洗漱,疲惫地上床。
一大清早,秦言是被赵一鸣洪亮的乡音吵醒的,“秦言!你桌子上这是什么啊!你们买by套干什么!”
秦言揉揉自己的睛明穴,不想搭理这人。
赵一鸣扑腾了两下,推门进了他俩的卧室,一会儿看看秦言,一会儿看看贺嘉时,“老实交代,你俩到底谁谈恋爱了?”
贺嘉时的胳膊和腿都搭在秦言的腰上,看上去亲密极了,可赵一鸣却是个瞎的,仍嘟囔着,“没想到啊,我可真没想到!到底是谁买的,老实交代!”
秦言睁开眼,悠悠说,“我俩。”
“我俩谈恋爱了。”
赵一鸣本就头昏脑涨,听到这话吃了一大惊,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差点摔倒地上,“你……你俩?”
贺嘉时点点头,平静地说,“对,我俩。”
赵一鸣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班里传你俩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
秦言和贺嘉时无奈地点点头,“对,就你傻,就只有你傻。”
高考结束后,两个人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本来计划好了要一同打打零工,毕竟,陶英留下的遗产连支付他们的大学学费都捉襟见肘。至于生活费,必然要靠他们自己解决了。
可拖来拖去,这个规划却一再搁浅,从天明到天黑,从卧榻到沙发,他们一次次接吻、拥抱、而后抵死缠绵。
高考出成绩的当天下午,他们一早守在电视前,等着发布会公布提档线,三点一到,他们连忙开始一遍遍刷新着查询网址。
明明已经对过了答案,明明他俩的估分向来很准,可到了这种关口,却还是紧张到浑身发烫,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页面终于被打开,秦言的脑子正“嗡嗡”作响,那组数字就近在眼前,而他却突然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勉强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这才睁开眼,看到了屏幕上印着的,“667”。
这个成绩在全国闻名的高考大省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顶级名校肯定是不用想了,不过上海的985里却还剩了两所可以报的。
在秦言读高一高二那会儿,几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就算他考不上清北,交复也是可以冲一冲的。
他虽然在外谦逊低调,可内心却一直是骄傲而敏感的,尤其是体现在他的学业上。
直到他经历了高三的挫折与打击,度过了那段最艰难最痛苦的日子,他才终于慢慢能够接受自己的“平常”了。
比起牛超这样的天赋型选手,秦言显然不够聪明的,而比起班里的那些后起之秀,他的心态与情绪又显然不够稳定。
高考考查的从来都不只是学生的智力水平,也不是单纯对知识的掌握程度,而是学习能力、应变能力、心态情绪,甚至身体状况等多个方面的综合素养。
在提升自己对知识的掌握方面,秦言尽到了百分之百的努力,而最后那段时间,他亦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情绪以及身体情况。
他实在是尽力了。
就算再来一遍,他也不会比之前做得更好了。
他可以坦然地接受这份成绩,也明白自己能够给出的,就是这样一份成绩了。
没什么好后悔、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而贺嘉时则考了566分,略高出一本线几分:要想去上海的话,铁定报不上一本了。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
贺嘉时抱了抱秦言,亲亲他泛红的脸,说,“言言真棒。”
作者有话说:
秦言的成绩对他来说不算圆满,但这是我在最开始构思这篇文时就想好的。高三,高考,对他来说是带有一定的“失败”色彩的,而这种失败是相较于曾经的自己而言的。
第95章
高考成绩出来没多久,秦建国的电话就打来了。
秦言扫了眼那串熟悉又陌生的数字,淡定地接了起来,在秦建国殷殷期待中,他报出了自己的成绩。
秦建国长长叹了口气,说,“就考这些?清北交复肯定没戏了吧?能在S大挑个好专业就谢天谢地了。”
秦建国的话说得不假,若跟以前的他想比,667分绝对谈不上什么好成绩,可秦言的心却蓦地凉了。这一刻,他突然分辨不清,秦建国殷殷期待的究竟是自己的好成绩还是高考失利了。
电话那头,还掺杂着小孩喊破喉咙的哭叫的声音与女人尖锐的吼声,秦建国却显得优哉游哉,仿佛那不是他抛去道德拼命也要娶回家的老婆与亲生儿子,只不过是马路上的陌生人罢了。
秦建国不甚在意自己视为骄傲的小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只专心嘲讽着自己前妻留下的大儿子,他的语气中带着洋洋自得,仿佛在为自己的精明而演唱赞歌,“我怎么说的?你就算心气儿再高也没用,你命就是这样,只能过个二流人生。”
时隔许久,再次听到秦建国口中的“只能过个二流人生”,秦言却意外地没有以往的愤怒了。
他皱皱眉头,将电话稍稍离远了些。
秦建国仍在滔滔不绝,“这样,我在S大有个老同学,让他给你看看,能不能报个好专业,以后也好找个工作……”
秦言没理会他这茬,“我不会留在省内,我打算去外地了。”
秦建国立马做出暴跳如雷的跳脚模样,秦言听了觉得挺没意思的,挂死了电话。
以前,哪怕被秦建国伤得PTSD了,秦言也总忍不住想,在母亲还没有去世的那些年,在他们一家三口也曾幸福美满的小时候,秦建国可曾真心爱过母亲?可曾真心爱过自己?
如今,秦言已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可就在刚刚,听着电话里撕心裂肺的哭喊与秦建国优哉游哉的戏弄,秦言却突然很想问一问他,你究竟有没有爱过黎娟,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你的二儿子。
或许他谁都没有爱过。他只爱他自己。
贺家那边直到傍晚才打来电话。电话里,贺嘉木对贺嘉时的成绩指指点点,一会儿说他这成绩刚过一本线,想要留在省内念书的话,肯定报不上一本了,过一会儿又说,要是贺嘉时愿意去偏远地区的话,没准还有点儿希望。
贺嘉时对这个弟弟向来没什么耐心,烦躁地说,“随便吧,随便吧,无所谓,我压根不在乎。”
而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更是引来了贺嘉木的一番奚落,“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以后就要完蛋了!”
贺嘉时敷衍地说,“你也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说着,他挂断了电话。
贺嘉时的成绩很快传到了每一个贺家人的耳朵里。他们似乎没想到贺嘉时竟能考到一本线,纷纷懊恼起来,贺民不无感慨地说,“哎,他也算个聪明孩子,比他那个娘强。就是性格太差劲了,品行不行。”
贺军在一旁帮腔,“德行不行,考上大学了又怎样?这样的人,以后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
出成绩后,贺嘉时又随张志到了阿扁的装修队上报道。秦言本来也想与他一起去的,可贺嘉时却死活不让,说是实在太辛苦,怕秦言做不来。
秦言一皱眉头,“我怎么就做不来?你跟张志能干,我怎么就不能干?”
贺嘉时愣了几秒,“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成绩那么好,做这种活儿,实在浪费了。倒不如看看能不能当个家教。”
于是,秦言真的打起了做家教的主意。
他们所在的小区是省实验的家属院,自然没人会请他这样一个刚刚高考完的大学生做老师,于是他印好了小广告,一大清早就去周边小区的广告栏里、电线杆上,楼梯口里张贴。
此时正值暑假,N市向来重视教育,秦言的高考成绩又颇具说服力,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几位家长的电话。
他一一加了家长的微信。接下了两个学生,一位学生是今年刚刚中考完的,准备预习新高一内容的准高中生,而另一个则是马上要步入高三生活的准毕业生。
秦言给家长发了自己在省实验的学生证和高考成绩的截图,并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给他们定下了各自的学习规划。
秦言的高考成绩虽然不错,可惜缺少经验,又是个学生,所以只开出了一小时五十块的价格。这样一来,每个学生一天上两小时的课,一周就可以赚到1000元了。
与家长定下时间和学习方案后,秦言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为接下来的课程做准备。
贺嘉时也在为他们的未来而努力着:现在,他已经在向装修队里的老师傅学习电工的工作了。等他出了师,能够独立承担改水电的工作以后,收入还会有提升。
他们的生活辛苦疲惫但却有奔头。他们都在为了离开这座城市而奋斗着,为自己将来的生活而努力着。
晚上,等他俩都回了家,有时会谈到未来的规划。秦言打算报考同济或是华师大。而贺嘉时则说,他对上哪所大学没有看法,只是希望能学点儿用得上的专业。
7月中旬,秦言填报了第一批次志愿,顺利被华东师范大学法律专业录取。而只比一本线高了几分的贺嘉时也填了第一批次志愿,不过没能录上,算是陪了趟跑。
对此,贺嘉时早有预料,等到下旬第二批次报考时,他填了几所上海的二本大学,最后被上海第二工业大学的工业设计专业录取。
赵一鸣算是傻人有傻福,他超常发挥,最后录了北京交大的计算机系。
王丽莉则考入了北京语言大学的德语专业。
人人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班里考得不错的好事之徒很快统计出来了毕业生去向。
不出意外,牛超去了清华,而最后代替秦言成为第二名的同学则进了人大。班里还出了南开、天大的、厦大的同学……
与贺嘉时向来不对付的老冤家刘东,则被第六志愿录取,考上了本省的一所二本院校。
没有毕业聚会、甚至没有彼此间的祝福,班群里弥漫着相互芥蒂的尴尬而微妙的氛围。
他们不曾共同为未来而奋斗过,他们只是被困在了同一间教室,为自己的未来而奋斗过。
不过,这样也好。
总好过虚伪的寒暄,做作的别离。
作者有话说:
人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96章
N市一连闷热了几天,空气像是沾了水的塑料一样糊在身上,惹人厌烦。
乌云低低矮矮,仿佛伸手就能够到,正蓄势待发,累积着一场透心凉的暴雨。
因着大雨降至,贺嘉时早早回了家,天气太闷太热,他与秦言都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凉面,就觉得胃里堵得难受。
秦言抬头看看窗外,心蓦地不踏实起来。索性放下手中备了一半的课,叫着贺嘉时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刺目的闪电划破了晦暗的天际,静谧至极的几秒之后,窗外传来惊天巨雷,
秦言觉得胸口好闷,他趴在贺嘉时胸
身前,喃喃说,“要下雨了”。
还没等到窗外的暴雨声声,屋里便突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急促的敲门声。
贺嘉时有点烦,皱着眉头,嘀咕了句,“谁啊,这大晚上的,催命似的。”
他起身开门,接着,身形便突然滞住了,生硬地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秦言歪着头看了他几秒,突然察觉出不对劲来,关上电视,问,“谁啊?”
说着,秦言穿上拖鞋,走到玄关,却看到自家窄窄的门口围满了贺家人。
秦言身体明显一僵,他勉强找回理智,问,“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你们来我家,是想庆祝嘉时考上大学了么?”
秦言这句话,既是在提醒贺家人自己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让他们好歹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别太为难贺嘉时。同时,又是希望他们明白,贺嘉时如今已经被大学录取了,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中学生了。
他们即将步入大学生活,他们能够保障自己的未来。
贺民看都没看秦言一眼,双眸中发出厌恶的光,他看着贺嘉时,猛地将手中的一沓相片砸到贺嘉时的身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贺嘉木也从门外探进脑袋来,声音轻快地说,“哥,你就承认吧,你跟你这个同学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贺嘉时瞥了一眼地上的照片,不必细看也知,每一张都发生在教室里,他与秦言彼时正紧紧抱在一起。
最后一张照片上,他亲吻着秦言的发丝,表情忧虑。
贺嘉时的心脏漏了几拍,他居高临下地瞪了一眼贺嘉木,“你神经病?关你什么事!”
接着,他的眼神如刀,一个、一个地扫着面前这些卑劣的亲人,又问,“又关你们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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