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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你诞生的地方没有晶石吗？”凌初追问。
赵荣安思考了一下，又再摇头道：“不是的，虽然冰原荒凉贫瘠，但是能储灵的晶石还是有不少的。我只是有这样的直觉，我不是从晶石中诞生出来的，可是我说不清楚。”
凌初见赵荣安陷入纠结，握了握他的手，温和道：“不是就不是，那都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又不重要。”
术法誊抄的速度很快，就这么一会，已经抄录了一大半下来了。
就在这时，红光闪动，红色莲花发出‘咔咔’的声音，在这空旷环境中突兀非常。
凌赵二人转头看去，只见红晶莲花升空解体，莲蓬中的阵式变化，幻阵已然消失不见。
莲瓣重组，变成一只红色长尾雀。朱雀仰头无声长啸，俯冲落地变成了一个身披红晶铠甲的武者。
武者手持数丈长的巨大镰刀，带着面具，面具上有一长翎拖至脑后。
赵荣安听到那红甲武者喉咙发出‘咯咯’的机甲运作声音，知道这是个机关人。
机关武者举镰向前，纵身杀了过来。
60、深渊
红莲武者周身燃有烈焰，手中巨镰长至丈余，他纵身跃起，带着呼啸罡风瞬间便至面前，武者身躯极重，落下时将大理石地砖都砸出坑来。
红镰应面砍下，凌初的生息已经在方才消耗殆尽，这会无力抵抗，只觉得杀意席卷周身，令人颤颤。
电光火石间，赵荣安一步向前，毫无惧色直面武者，他抬起左手，徒手接住镰刀刀锋，面无表情的一撇，轻轻松松将镰刀掰断成了两段。
武者滞了一下，丢弃镰刀，挥拳又向赵荣安砸去，赵荣安不闪不避，只挥了挥白鸾袍袖，那武者于刹那间灰飞烟灭散在空中，只留下漫天红晶粉末。
凌初震惊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赵荣安，他在那双淡漠的纯黑眸子里分明看到了愤怒。这大概是凌初第一次发现赵荣安有愤怒这样的情绪，如此接近人的情绪。
“这个红莲，太烦了。”赵荣安如是说道。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刚才看到凌初中了红莲幻阵而向自己发动杀招的时候，他对于这个红莲晶石就产生了近乎于迁怒的情绪。这会看到红莲再次向凌初发动攻击，终于忍无可忍，将其摧毁殆尽。
赵荣安未经历许多人间情绪，他意识不到自己的心情，但是凌初玲珑心思，哪能不知道赵荣安这股怒气，是源自于对自己的关心。
凌初一想到赵荣安刚才面无表情摧毁红莲武者的潇洒样子，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过来揽住赵荣安的肩膀，亲昵的说道：“则之，莫要生气，这只是独剑阁的防御装置，毁了就好了，我们这次来收获不小，等我将这些独剑阁典籍都抄录完成，再打开最后一道门看看，这禁地里还有什么秘密。”
抄录了近一个时辰，凌初将那些典籍整理完毕收入玲珑腰袋中。
赵荣安害怕又有什么东西伤害到凌初，将他拦在身后，飘身向石门行去。他注意到，石门上雕刻了翎羽的纹样，羽毛的根部泛出水红色，是红色晶石的粉末做的颜料。
赵荣安手抚上门扉，能感受到石门上有能量涌动，但是他找不到机关在哪里。
手上充盈起生息，哐当一声巨响，石门在赵荣安掌下碎出一个大洞，石块滚下去，落入石门后的深渊。
这个红羽石门之后，竟然是一处万仞山脉中的山中深涧。
凌初见此也赶了过来，他看到涧深百丈，山壁无任何照明。只有紫晶匣子外附着的岚絮，拖着匣子泛着白光，排着队，连着串向下，变成一条莹莹光带，于黑暗山体中瑰丽非常。
深渊的底下已经被完全改造，赵荣安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景象，只见众多器物铺就其中，彼此联动，组成一个庞大器械。器械里有轮轴相带，齿轮运转时却无声无息，仔细看去每个零部件都咬合得紧密非常，可谓巧夺天工。
整套设备上有喇叭大口，紫晶匣子在喇叭口上被打开，储存满死气的紫晶被丢进去。
紫晶通过层层装置向下，其中死气似乎是被抽取出来，使得晶石一点点恢复亮紫色。
赵荣安看到那些庞大的，被抽取出来的死气，从那些设备的底端被喷进山体裂缝的最下面。
赵荣安飞身向下查看，快接近深渊底部的时候，只感到一股子强烈的吸力将他往山体裂缝里拖去。那力量极大，似乎要将他吞噬入内，赵荣安不敢大意，立刻抽身返回，在回撤的途中他回望渊底裂缝，看到里面有晶石荧光不断，应当是独剑阁有机关建造在里面，这整套装置，就是把死气吸入地下埋葬的机制。
他试图加速返回，却感觉有东西干扰着自己体内的生息，那是独剑阁器械的晶石影响，让力量变得不规则，不可控。
原来这就是禁地的运作方式，程家人已经确认死气和生息都是一种能量，他们用紫晶吸收，带回禁地封藏。
赵荣安喘着气飞回到深渊中段，被干扰的感觉才终于消失干净了。
他自诞生起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这是非人的力量，修仙界或无一人可在这样的器物之力中抵抗。
‘独剑阁的力量远非常修仙界人可想象。’赵荣安的心里产生了这样的认知，程家的存在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突然就看不透了。
“则之，岩壁上有东西。”凌初站在红翼石门的破洞处，他刚刚穿洞过来，就在赵荣安探查渊底的时候，他也在打量四周。
赵荣安顺着凌初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深渊之上有一石台，台上未有照明，亦无任何气息，因而方才没有注意到。
他不知道那台上有什么东西，为防意外，示意凌初不要动作，独自飞上石台。
凌初方才在和赵荣安打斗的时候已经生息耗费殆尽，因此没有再逞强，在石门台上安静等待赵荣安探查。
赵荣安一上到台子，就看有一方石头桌案，案上是一把格外瞩目的黑色长剑，这把剑隐没在黑暗里，深深的镶嵌入了石案之中与案宛若一体。
剑长三尺，剑身流光异彩，但奇怪的是，纵然距离如此近也感受不到丝毫属于这把长剑的力量。
‘独剑阁应当不会单单在这里放一件摆设吧。’赵荣安这样想着，震碎了石案，取出了黑色长剑。
他正想要注入生息研究下这剑，只感觉身后凌初的气息，消失了。
赵荣安惊慌的转身，看到红色的武者器魂凝结在红玉石门的碎口，器魂手里握着濒临破碎的，红晶莲花的碎片拼凑成的镰刀刀刃。
器魂是纯粹的灵体，没有气息，让人无从感知，它带着失去生息的红晶，完成了红莲晶石最后的防守使命。
镰刃自凌初身后砍下去，从左肩膀自腰侧直接砍断，只剩下些许皮肉相连接。器魂武者下手的太快了，鲜血不及完全崩裂喷涌，内脏尚未从断裂的身躯中滑出，凌初依旧是仰头望向高台处赵荣安的姿势，他毫无防备。
器魂的镰刀碎在凌初身体里，它想把凌初彻底再推入深渊，器魂武者的手伸出，还未用力推去，就看到黑色的剑穿透了魂灵的残影，那是剿灭殆尽的杀意，不留一丝一毫余地的，将器魂武者绞杀在天地之间。
赵荣安全身生息被调动，护在凌初周围，生息迅速的缝补凌初的皮肉，衔接断掉的脊椎。凌初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看到了赵荣安泪流满面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措过。
61、永生之躯
修仙者纵然能力、生命远超于常人，但是身体被砍断仍然会迅速死亡。但是有赵荣安庞大的生息强行维持着，凌初的生机一时之间尚未消亡。
凌初能感受到，躯体被一分为二的的灭顶疼痛，能意识到自己的内脏被红晶镰刃爆开的力量摧毁成一堆碎肉，他看到自己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喷洒出来，看到赵荣安不顾一切的将他的身体组织一点点修复。
作为一个修士，相对于这种肉身痛苦而言，凌初更加深刻的感受，是自己的生息在散去，他感到面前的深渊底部，有东西与逐渐消亡的生命相呼应，被吸住的，平和的死气突然暴动，它们意识到了同类。
凌初的精神力在随着生息一起消失，生气亡绝之际变化成死亡之息，此息被渊底的独剑阁器物所召唤，他从未这么直观的感到生死之间是如此的接近。
赵荣安神色悲怆，脸颊的泪不由自主的滑下来，这里的干扰太大了，凌初的伤太重了，他所擅长的修复术法抵不过凌初生息流逝的速度，再这样下去，纵然将凌初的肉身恢复如初，也不过是一幅空壳而已。
凌初从赵荣安的表情中看到了绝望，意识模糊之间，他浑浑噩噩的想着：‘你说陪我到死的，但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要死了。’
“则...之...”他已经无法用被搅碎的肺来送气了，那极轻的气音几乎是没有的。
凌初的眼睛闭了起来，表情却是安详的，他此生虚度时日甚多，混沌时日更多，有未尽之业，有未成之事，但真到生命尽头，却没有什么怨怼情绪。
大概有像赵荣安这样的一个人，一直陪着他，数年如一日，真的是一件温柔而幸福的事情吧。
赵荣安不停歇的将自己的生息注入到凌初的身体里，他摸到凌初的温度冰冷下来，感觉到手掌下的身躯开始僵硬，他快感知不到凌初的生息了。
赵荣安的手指在颤抖，他已存在千年，深知人死不可复生，命绝不可重来。他见过许多生命的消逝，熟悉的，不熟悉的，但是没有任何一次，让他如此恐慌，恐慌到唇齿间不能再说出一个字，恐慌到脑海中除了凌初苍白的面容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赵荣安不甘心，他扩散出自己的生息，去到深渊的底部，从独剑阁的惊世神器中抢夺属于凌初的微弱气息，他将自己的气去填补凌初失去的气，失去多少就补多少，再流逝就再补充，不间断，不停止。
“醒...来...啊”赵荣安从未有过哭泣，他也一直不能理解人类悲伤至极不可自己的情绪，但是此刻，他哭的停不下来，他已经不再像是一个孤高神明，也再无法看淡生死了。
恍恍惚惚之中，赵荣安没有意识到，身边的黑色长剑迸发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如同火焰灼烧在剑体上。长剑上有未干涸的，凌初的血液，那片血液已经渗透了一部分进入剑里。
金色光焰越来越耀眼，纵然沉浸在绝望悲伤中的赵荣安也发觉了它的异常。
突然，赵荣安感觉到手掌下的身躯中开始产生了一丝生息，微弱的，但却是是属于凌初的气息。再顾不得其他，赵荣安振作起精神，继续补充修复着对方。
黑色长剑凌空漂浮起来，金色火焰燃烧起来，蔓延至凌初身上，却不灼伤对方。
赵荣安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关于这把剑的记载：独剑阁命中带剑，却全阁使用巨镰，独剑阁不善剑，却有此名，只因为独剑阁有一把独绝天下的神兵——九炎。
这把九炎传闻不是独剑阁中人炼制，而是程家祖先在万仞山脉中发现的，天地造化之物。
九炎不可用，却极其护短，它在程家数百年，受程家供奉，就护程家数百年，每次独剑阁有危急，只要取出九炎，总能转危为安。
只可惜九炎在程家很久，却无一任程家家主可收服，却原来藏在陌路之境里。
没人知道九炎是怎么形成，也不确认这把剑具体使用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它无坚不摧，无任何术法可以参透。
情况危急之下，赵荣安并没有精力细细思考九炎的问题，他只知道这把剑似乎想帮助他救凌初，这就足够了。
而事实上，九炎在万仞山脉中孕育，格外高傲，不屑于臣服凡物。而赵荣安与它同样的是天生地养而来，甚至于有完整的人格和神识，更在它之上，这让九炎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和归附感。
凌初的身体里因为重伤，几乎彻底被替换成了赵荣安的生息，九炎被混淆了，认为凌初也是天地孕育出来的，于是同样亲近与他，凌初的血液落在九炎上，阴差阳错就认了主。
九炎炽烈忠贞，没有人比它更熟悉万仞山脉，他吸收周围一切的力量来辅助赵荣安救治主人，可谓格外尽心尽力。
于是赵荣安惊骇的发现地底的死气开始挣脱渊底神器的束缚，直朝凌初扑过来。
“！！！！”赵荣安心道不好，死气侵蚀生灵，这分明是要绝了凌初最后一线生路。
事态紧急，赵荣安也无法和一把剑说道理，只得召出白鸾长袍护住凌初，硬着头皮，一边抵御渊底被九炎引来的源源不断的死气，一边源源不断的为凌初输送生息。
不知过了多久，赵荣安已经麻木了，白鸾袍上的阵式都被侵蚀的七零八落，凌初的身体终于被彻底修复完成，九炎似乎也意识到他们并不需要死气，停下帮倒忙的行为。
凌初睫毛微动，赵荣安惊喜的发现对方有了苏醒的迹象，立刻加大力度，但是此刻赵荣安已然有些力不从心，密闭的陌路之境中全是死气，无法补充，他纵然再强大，也感觉要被彻底掏空了，凌初再不醒来，或许赵荣安也只能消散于此了。
输送生息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赵荣安甚至于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指尖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凌初的意识慢慢回来了，他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梦醒生死时，似乎找到了一些关窍，他意识到身边除了赵荣安的生息，还有浓烈的死气。凌初不喜欢死气，讨厌这种气息，潜意识里希望他们都是生息。
有光从凌初的身体中渗透出来，凌空结成了一个阵式，那个阵式繁复至极，是赵荣安从未见过的纹路。
死气碰上阵式去，就变成生息流淌进凌初的身体里，就这样，不绝的死气化作生息，由死转生。
‘这就是凌初一直在寻找的，生死转换的方式。’赵荣安心头狂喜，他知道凌初的命保住了。为防止有其他意外，赵荣安依旧守着凌初的五脏六腑，监察着新生成的气息。
九炎看主人似乎可以使用这样的能量，一个高兴，重新开始将深渊底的死气引导上来。
生息不绝，浴金色火焰重生，凌初彻底清醒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九炎安静的呆在主人身边，已经缩成一把黯淡无光的黑色短刀，深渊重新恢复运作，似乎无事发生。
赵荣安慢慢的上前抱住凌初，凌初能感受到对方的眼泪蹭在自己的脖梗上，能闻到对方身上微凉如雪的气息。凌初有点小开心，赵荣安这么担心自己。
但是随即他意识到不对头，自己的身体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他能感受到万仞山脉中所有流动的气息，天地万物在他眼里变得如此清晰，恍若自己已经成为浩渺天地的一部分，甚至于有自信随天地同寿，万古不绝。
凌初拉起趴抱在自己身上的赵荣安，兴奋的要和他分享这大难不死而来的后福，他激动得不得了的说道：“则之！我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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