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日,落笳和景若备好各色药材食物,一早便等在旅店厅中。为了翻山容易,她们听了老文的建议,只留了一匹马驼着行李,并让景若骑着,多的一匹便托旅店卖了。此地马价贵过中原,一转手竟还有些银子赚,虽然不多,也让两人颇惊喜
没等多久,老文便背着他的背篓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精瘦,没想到竟能背起这么大一个背篓,里面装的满满,用藤条捆住。他大概是保山城中的名人,一路走来满面笑意的和路人打招呼,见到落笳和景若,他兴高采烈的老远就大喊一声:“出发咯”
老文成年背着大背篓四处卖货,练得脚力甚健,和落笳这等习武之人并行一点也不落后。保山城外不远就是大蓬山,上午时分三个人便进了山
老文手持长刀,专心在前面开路,落笳牵着马紧随在后。老文果然对这山中无比熟悉,在杂草藤蔓中移动灵巧,硬是劈出一条路来,落笳几乎毫不费力,只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脚印走。第一次在这种近乎荒野的地方骑马,景若初时还有些紧张不习惯颠簸,小心的握紧缰绳,但没多久也放松下来
中午停下来吃饭时,落笳看老文吃的简陋,便将肉干干菜分给他一些,老文好生感激,连声称谢。他是个健谈的人,见落笳没什么架子,景若虽然话少却也不为难他,顿时颇感亲近,便打开话匣子,他行走四乡,一肚子的故事传说,听的落笳和景若津津有味。他又把背篓打开,拿出些稀罕货给两人看。景若对那些花花绿绿的首饰头花不感兴趣,只捡出个九连环的玩具在手里把弄
老文刚说:“这玩意儿看着简单,难弄的很”,景若便将九连环解开,惊得老文合不拢嘴。景若对他的连声称赞不放在心上,又捡出个鸡毛毽子,笑道:“老文,这个做的精细,卖给我吧。”老文宁愿不要钱白送,景若随手抓了把铜板递给他
入山渐深,周围一发宁静,只有偶尔虫声不断。老文倒劲头甚大,不但手上力道不减,还放声唱起山歌,他唱的都是苗语,落笳和景若虽然听不懂,也觉得调子甚悠扬,和周围连绵不断的壮阔群山甚相衬,景若骑在马上边走边用心记着曲调
眼看太阳要落山,老文回头跟她们商量要早早找个地方过夜,落笳和景若自然无有不从,随着老文只管走到一个避风的石崖下,老文提着刀去周围找柴禾,落笳和景若便留下来收拾
刚把行李解下,便见老文匆忙忙的跑过来,气喘吁吁一脸慌张:“贵人,前边有人好像掉山沟里了,帮我去救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苗族了解不太多,写到的地方可能会有些错误,欢迎大家指出来,我会及时更正的,谢谢
第98章 第 98 章
落笳听老文语气着急,赶忙随他而去。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似乎有低低的哭声,老文麻利的带着落笳绕到一个断崖旁,哭声便是从这下面传来的,只是在阴影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老文举起火把向山崖下一照,影绰绰的映出一个小小的人影,老文大声道:“三妹娃,你莫哭,我这就下去救你。”说着就蹲身将麻绳捆在身上,对落笳道:“贵人,寨子里的娃子掉到山缝缝里了,我下去拉她,你在上面接应一下”
落笳探头看看底下约莫六七米,但缝隙狭窄曲折,自己的轻功也不怎么能施展开,便点点头答应了。老文攀着绳子脚踩石壁,十分熟练的深入石隙。不一会儿绳子晃动的厉害,落笳听到下面招呼,急忙帮忙拉绳子,老文背着个小女孩费力的爬上来
那孩子表情惊惧,满脸是泪水,身上的布衣也被石头磨的烂了好几处,但看样子似乎没什么大碍。老文坐在旁边地上喘着粗气,笑咪咪道:“三妹娃,你一向乖的很,怎么自己跑出来玩还跌到沟沟里了?”
三妹娃哇的哭了,边哭边含混的答了些话,却用的是当地土话,落笳一句也没听懂,老文却哈哈大笑道:“牛有你重要?你要是跌坏了,你阿妈才心疼呢。”说着他又举着火把检查了一下道:“就跌坏了腿,没啥关系。”三妹娃还在哭,老文抱起她,又背起散落在旁的柴禾,回头对落笳道:“这娃娃给吓坏了,幸亏遇上咱们,不然就惨咯!”
落笳看他刚才爬上爬下累的满头大汗,此时又前背后抱,便道:“老文,我来抱着孩子吧”
哪知她刚一伸手,三妹娃便大哭一声,一头扎进老文怀里,老文笑着拍着孩子背道:“不怕的不怕的”三妹娃却把脸埋在他胸前不肯抬头。落笳有些无奈,老文倒像是丝毫不觉得沉,乐呵呵的边走边逗三妹娃
走到石崖下,景若已经在等着了,见他们带着个小姑娘回来有些惊讶,落笳赶忙将刚才的情形解释一番,又道:“阿若,这孩子的腿好像摔坏了,你帮着给看看”
景若听了便走到三妹娃跟前去看她的腿,三妹娃本是靠着块石头坐着,见景若靠近,身子拼命的往后缩,急的老文伸出双手按住她,景若才能看仔细。但她刚想伸手去摸摸骨头可有伤到,三妹娃还是大哭起来,哭声十分凄厉。老文在旁不住小声嘟囔:“轻一点轻一点”
景若大概看了看,问老文:“寨子里可有人能接骨?”
老文点点头道:“有的有的,族长就会”
景若起身拍拍手道:“那就不用看了,带回去让族长接骨就行了”
老文着急道:“你不给孩子看了?”
景若被三妹娃的哭声吵得心中一阵烦躁,皱着眉勉强解释道:“不严重,骨头没错位,过两天再接也不碍事。她现在挣扎的这么厉害,要是乱踢乱动骨头错位了倒不好。你去找两根树枝先帮她把腿固定住就行了”
当晚三人便围着篝火休息。落笳依旧让景若先睡,自己如往常一般盘腿修炼内功,但不知什么原因,练习了半天,始终无法沉下心来。她无奈的吐了口气睁开眼来,火光跳动中,仿佛三妹娃那边动了一下,她定睛去看,却什么也没有,舒展灵觉也无异常。落笳估摸着大概是孩子吃痛晚上翻身,也就不再多想。她起身绕着篝火练习了一阵瑶池飘雪掌的步法,这才觉得心静下来,复又坐下,缓缓引导内息入丹田
第二日清晨落笳醒来时,景若已经坐在旁边了。落笳见景若眼圈有些发青,心疼道:“昨晚睡的不习惯么?”景若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没什么”
景若伸手想帮落笳整理发丝,一瞥间却看到三妹娃坐的远远的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心中一阵不快收回了手,正巧此时老文已经烧好了水,张罗大家吃早饭,景若便顺势起身
饭罢出发,三妹娃只是赖在老文背上不肯撒手。老文一手提着□□,身后还背着孩子,落笳看他费劲,便提议让三妹娃和景若一起骑到马上
景若心中十二个不情愿,但这提议合情合理,她也不好开口反驳,幸亏三妹娃一听要离开老文,死死搂住老文脖子就是不撒手,老文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道:“三妹娃,你是要累死你阿公”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乐呵呵的背着孩子上路了
之后两天山中赶路再无其他事,只是三妹娃非常认生,走了一路也没和落笳与景若熟起来,不仅不让她们靠近,更是连景若吹笛子都要捂着耳朵哭。景若好生不悦,但也不好对个孩子发作,索性自顾自赶路不搭理她。但每次看到三妹娃,她都觉得不知为何心中有说不出的不快
第三天太阳快落山时,几个人终于近了寨子,刚走到寨外的水田边,便有人看到了他们,老远的冲老文挥手,老文也高兴的大声吆喝几声作答
待她们走到寨子门口时,早有一群人听到消息簇拥过来,为首的一个妇人一见到三妹娃就大叫一声扑过来,三妹娃也张开手臂扑到她怀中,母女相逢分外亲热。老文忙着和周围人寒暄,只是他用的是土话,落笳和景若在旁一句也听不懂
正热闹着,一个腰间挎着长刀的魁梧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老文热情的向落笳和景若介绍这便是寨子的族长
族长听了老文的介绍对她们二人也很热情,用她们听得懂的话邀请她们进寨子,二人随着老文走进寨子。景若边走边觉得似乎有人从刚才便一直在盯着自己,但四下看看除了村民却并没有其他人,她皱了皱眉低头继续向前走
有老文穿针引线,族长爽快的答应了落笳找个向导带她们出山的请求,不但坚持不肯收落笳的银子,还准备了好酒好菜来招待客人。景若虽然从进了这寨子便莫名的不安,但见到族长和这里的村民如此热情,也将这不快搁下,坐在落笳身旁,捧着水杯听族长和老文对落笳细说接下来路上的情况
几碗酒下肚,老文早就兴奋的满面通红,一手举着酒葫芦,站起来连说带唱,景若看他动作笨拙又好笑,刚噗哧笑出声来。老文正比手划脚,忽然脸色一变,酒葫芦掉在地上,捧着肚子倒地,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查看
老文捂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口中的声音也变成哀嚎,像是痛苦不已,族长人高马大依然按不住他,他痛苦的四肢都变了形,族长急的满头大汗,问道:“可是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吃坏了肚子?”
闻讯赶来的几个村民急忙从老文背囊里翻出干粮,看看并无异样,落笳和景若面面相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半天几个人按住老文,他不再挣扎,但脸色还是难看的很,闭着眼直哼哼
族长虽会医术,但看了半天也无计可施,只得先取了些寻常治腹泻的草药煎了汤给他喝下去,但似乎效果不大。旁边有人提议:“不如去把巫师请来看看”族长立刻训斥道:“胡说,巫师早几天就到神坛去了,哪里去请”
一时众人无措,景若见此便道:“让我看看吧”。族长奇道:“贵人你懂医术”
景若迟疑一下:“略懂一些,可以先试试。”——景若虽然遍览医书,却也知道在荒蛮偏远地,多有奇症非寻常医理可医,但现下情势紧急,只能放手一试。她看了落笳一眼,见落笳对她点点头,便走到老文身边,搭住他的脉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忙更文少且慢,非常抱歉。另外非常感谢大家给我的意见和建议,真的谢谢你们,对我来说都很宝贵
第99章 第 99 章
众人皆屏息静气,景若有条不紊的诊了老文的脉象,又查看了一番,低头凝思片刻,与族长商量了几句,便口述了药方。族长将信将疑的叮嘱几个人去操办。落笳听那药方甚奇,除了一些没听过名字的草药外,还有鸡血,用了十年以上的麻绳等几味稀奇古怪的东西
景若开完方子,一言不发的坐在屋角静静的看着老文的动静。族长指挥着众人忙活了一阵,药煎好了,景若接过药汤,并不喂给老文,只端着碗用热气在老文鼻子下面熏着,过一会儿老文眉头便锁紧,显得十分痛苦,景若这才让族长将老文扶起来,将一碗药趁热全灌下去
油灯微弱的灯火跳动,屋中人都紧张的等着结果。老文的痛苦呼救声越来越大,族长有点担忧的问景若:“这样行么?我怎么看他像是越来越严重了”周围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落笳虽然听不懂,但看他们的语气神情,也像是在质疑景若
景若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着脸点点头也不解释什么,族长暗暗皱眉,突听老文嚎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不知他折腾了半天竟然还有这么大力气,一头跑进屋后茅厕。众人一下炸了锅
过了一会儿,只见老文一手提着裤子,如释重负的走进来,虽然脸色还不大好,但明显浑身轻松了,他笑咪咪的走到景若身边便拜,口里称谢连连。落笳连忙拉住他,他还是执意道:“我这条老命差点折腾没了,全亏了景姑娘救回来。”说着任由落笳拉他还是跪下了。景若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你这几日不要吃荤,不要吃生冷,更不要喝酒,三日之后,便可痊愈。”老文唯唯诺诺,满口答应下来
族长看老文刚才还面色灰白,气息奄奄,不过片刻功夫,又活蹦乱跳似没事人儿般,也对景若医术深深叹服,不敢再小觑这看似柔弱的白衣女子,称赞道:“别人常说汉人中也有神医,今日我算是见识了。”周围一众村民虽然言语不通,但此时看景若的眼神十分崇敬,落笳站在旁边看着,心里觉得得意又高兴
大家正聚在老文身边说话,一个年青人从外面匆匆赶来,径直走到族长身旁说了几句,族长脸上露出些惊讶的神色,转头笑着对老文说:“大巫师请你去呢,你福气了,奇怪了,大巫师好久不见人,不知今晚怎么想起要见你。”老文听了这话也来了劲,赶紧坐起来穿鞋带帽,笑嘻嘻对族长道:“这还用说,我老文是要交好运了,今晚捡回条命,又能见大巫师,啧啧,你们羡慕吧”,族长用土话笑骂几声,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落笳不懂这苗人的风俗,但从对话也听出,大巫师定是个地位不凡的人物。只是周围人声喧嚷一时不方便询问,便在旁喝着米酒听着众人闲谈。这里的苗人十分好客,见她们救好了老文,更是热情的很,点起屋中的炉火,轮流来给她二人敬酒,连说带唱,手舞足蹈,很是热闹。景若是滴酒不沾的,落笳便一一替她挡下。这苗家米酒香醇浓烈,亏得落笳暗暗运功化解,不然非得喝醉了
饶是如此,数杯酒下肚,落笳也觉得脸上发烧,双眼迷蒙,身上懒懒的十分舒服,她一扭头,正看到景若也看着自己,目光流转,仿佛隐隐带着笑意,在火红火光映衬下,显得与往日不同,别有一分难得的妩媚,一时落笳竟似是看呆了。景若冲她一笑,狡黠又害羞,咬着嘴唇转过脸去,佯作看别处
恰在此时,老文兴冲冲的回来了,众人哄笑着将他拉到炉火边坐下,族长大笑:“老文,快,大巫师跟你说什么了,可是说你来年要发大财?”
老文哈哈大笑道:“可不是,说我老文要掘到金山哪”说罢,笑个不住,半天才正色道:“大巫师没什么别的事,就问了问我病的情况,我答了他便让我回来了”
族长似是有些意外大巫师会特意将老文找去问这件事,但表情也没太大变化,只是拍着他肩头道:“你老小子肯定是要走好运。”落笳却暗自惊异,刚才听族长的言谈,大巫师似乎在寨子外住着,老文刚病没多大时候,他怎么便知道了
落笳不禁倾身低声对景若道“这大巫师消息好灵通”,景若却好像有些走神,直到她又说了一遍才点点头
两人正在低语,刚才那个传话的小伙子又走来,这次是要让族长过去。他话音一落,厅中顿时静下来,大家的面色有点错愕。只因在这苗寨中,族长负责日常事务,巫师负责祭祀等,两人虽然都是村民心中的至高领袖,但毕竟职分不同,若是平时,巫师并不怎么参与村民的生活,而巫师和族长会面,则多意味着有大事发生。落笳和景若不明就里,只是觉得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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