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若心里挂着落笳,不敢多停留,用衣袖匆匆的抹去泪水,强打起精神往前方走去,她暗自提醒自己现在没人能帮忙,只有自己小心逃开鱼彭,尽快找到落笳。一想到落笳也许受了重伤正苦苦支撑,她的脚步不觉快起来——但如果鱼彭伤了落笳,难道还不赶尽杀绝?一想及此,景若双手忍不住开始颤抖,她赶紧摇摇头赶走这可怕想法,双掌合十,心中不住的念着佛号,急忙往前赶去
落笳亦在匆忙赶路,她不知景若已经成功的好几次从鱼彭眼皮子底下逃过,她只觉得心急如焚,偏偏在这迷宫般的地方自己不断的走错路,宝贵的时间被一点点耗过去。又一次觉得眼前有些眼熟,落笳懊恼的停下来,如这般简直是空耗体力,用了半天功夫,只是从一个圈子里出来,绕到另一个圈子里。她开始后悔刚才鱼彭想走时,自己怎么一时失察,竟没死死拦住他。都怪自己为那一剑得手太高兴,只当他是想遁逃,真是太大意了
落笳双手撑着膝盖,提醒自己千万别中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借着昏暗的灯火,落笳突然发现地上似乎有些暗色的痕迹,她心头一动,急忙蹲身下去,用手指拈起一点对着光仔细一看,正是一点点血迹,还未完全凝结,想是刚滴下不久。落笳浑身一冷,旋即放松下来,闭上眼自嘲的苦笑。这绝不会是景若的血,若是鱼彭伤了景若,那定是要下死手,血迹不会这般零散,这恐怕是刚才自己刺伤鱼彭,他疾走时留下的血迹
落笳正要起身,突然脑中念头闪过,自己只要顺着这血迹走下去,岂不是就能追上鱼彭,想来鱼彭做事虽然缜密,但未必就能这么万无一失。她立时大喜,低头认真辨认了方向,循着血迹快步前去。眼看前面似乎没有路一片黑暗是一堵墙,落笳将信将疑的顺着血迹的指引往前走去,伸手一摸,才发现原来这里是空的。她走上前一看,才明白原来此处是一个凹字形回廊,对面的光透不过来,所以看起来如一面墙。自己之前曾路过这里,却都没留意到这些细节,原来还有路隐藏在此
仿佛沉闷之中突然找到了突破口,落笳的斗志渐高,脚步也更快了。又走了一阵子,地上的血滴越来越少,她估摸着鱼彭便在不远处,放慢脚步边走边凝神静听,果然不多一会儿,便听到了鱼彭的脚步声,落笳不声不响,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鱼彭此时正着急上火,根本没发现落笳已经走近。他甩开落笳后便直追景若而去,本以为那小丫头不会功夫好收拾的很,没想到景若伶俐非常,在这地底回廊中仿佛有天助,好几次眼看自己就要抓住她,却被她闪身逃走了,自己追了半天,只见前方影影绰绰的白色身影,却连个衣袖都没摸到,只累的满头汗水
此时他又气又急,也顾不上什么风仪举止,他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气狠的握着双钩,长衫又刚被落笳一剑划破,狼狈的垂在胸前,浑然没有往日贵为火云副使的尊贵。鱼彭也管不了那么多,这两个丫头难对付的程度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落笳剑法超群倒不难想象,烟霞本就以剑法独步江湖,但那景若竟然在自己精心布置的七杀腾蛇阵中来去自如实在令他意料不到。本以为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在这昏暗陵墓中定会吓的泪水涟涟,惨叫着晕过去,哪知自己反被她戏弄的团团转
鱼彭气急败坏的一跺脚,突然计上心头。既然自己唯恐景若跑出去报信,那不如现在就回到上面守住谷口,只要景若一出去,自己便将她斩杀。想定此节,他嘿然一笑,抬腿就准备离去
突然间鱼彭眼角瞥到一丝异样的光亮,他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的侧身一闪,参宿剑锋擦着他身前而过,差点在他胸前又划到口子。鱼彭惊讶的看着落笳,他怎么也没想到落笳居然能从刚才那里出来
落笳不无可惜的看着剑尖,若是自己再沉住气一点就好了,偏生剑身被烛光一照,反射出光华,让鱼彭有了准备,不过无妨,她一转身反手长剑再递出,毫不给鱼彭喘息的机会
鱼彭仓促的用金钩挡住落笳的剑式,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他心中气恼异常,恨不得伸手就了结了落笳,但偏不如他所愿。半天不见落笳反而神采奕奕,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被困于迷阵之中而心浮气躁,就连刚才的伤势似乎也看不出来了
鱼彭恨得牙齿痒痒,想要故技重施,寻个空档抽身离开,好去狙杀景若,但落笳既然上了他一次当,便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剑招迭出,将鱼彭缠的动弹不得
落笳虽然不知鱼彭的想法,但她非常明白,只要自己在这里拖住鱼彭,景若便无性命之虞。一路走来并无发现景若的身影,可见鱼彭还没到找到景若,落笳心中为景若高兴不已。她既然内伤无碍,又受此鼓舞,手下便更凌厉。更何况之前数次交手,她已大概熟悉了鱼彭的招式,因此再一交手,便从容了许多。反而是鱼彭此时心浮气躁,连连出晕招,他的武功本是在落笳之上,到这会儿倒显不出来了
这次落笳留了个心眼,见鱼彭意欲往前,便想法切身到他前面,逼着他后退。看他想往左,便想法诱着他往右,总之便是和他对着干。两人拼杀了半天,鱼彭反而离出口越来越远了
落笳丝毫未留意到周围的潮湿气息愈来愈重,此时已快到陵墓最深处,落笳只见眼前不远处似乎透出红光,却也不多想,继续专心对付鱼彭。参宿与金钩对撞又弹开,两人都顺势一跃,一起跌入深坑中
落笳急忙起身匆匆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发现这并非深坑,还是一个较敞阔的石屋,只是地面比石廊低一些,也因此屋顶更显得高了。石屋的正中是一个台子,上面摆着一副石棺,似乎盖子是虚掩着,红光正是从那石棺的缝隙中透出来,说不出的诡异
见到此景,落笳不觉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骂这火云教真是古怪,既然将此处收拾出来当禁地,怎么还留着这吓人的东西
却不容她腹诽,鱼彭已经又杀来,落笳只得放下恐惧,继续和他相斗。但不知为何,到了此处后,落笳便觉得心神有些恍惚,参宿似乎也变的重起来,没过一会儿,落笳就觉得有些吃力。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师父将参宿交给自己以来,这长剑便如她身体的一部分,为何今日却觉得如此奇怪,似乎一下子陌生起来
落笳皱了皱眉,努力催动长剑,剑光上下翻滚,如往常一般锋利,所向披靡,收放自如。落笳摇摇头,暗想也许是自己累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鱼彭金钩又挥至眼前,落笳举剑便挡,没想到参宿却仿佛不听使唤般的,顺着金钩左侧滑开,落笳大吃一惊,不等她再回剑,金钩已至身前。此时她身在半空,已无回旋余地。落笳几乎能赶到扑面的杀气,她似乎都能听到下一瞬金钩刺入自己身体的声音
便在此时,落笳觉得领口一紧,自己的身体被生生拉后几步,又被往旁边推了一把,力道并不大,却正好将金钩的锋芒必过
只听耳边一声惊呼,落笳惶急间,只看到景若白色的身影跌在自己身旁。“阿若!”落笳惊呼一声扑了过去,景若躲得及时并未受伤,只是背心被钩柄力道扫到,趴在地上咳个不停,见落笳凑过来,她抬起头,无比欣喜的看着落笳,喘口气道:“不要紧,我没事”
第131章 第 131 章
原来景若刚才一路找去时,落笳已经离开,两人擦身而过。景若未见到落笳的身影,又在左近悉心查找,也并无什么浓重的血腥气,景若这才渐渐安心,猜度着落笳恐怕并未受什么重伤,只是寻机将鱼彭甩开了,这么一想她就放心多了。但她也察觉到此处被人布了阵,并非一般陵寝的布局
景若用心算了一下,喜出望外的发现这居然是曾经见过的七杀腾蛇阵,登时放下心来。尽管鱼彭的布阵手法远胜过刘有定,此处地势与气息也更利于七杀腾蛇阵,但毕竟原理类似,景若只用了一会儿功夫便将这阵法摸熟。她本想快点去找落笳,却突然发现鱼彭绕来绕去似是在找自己,当下心生一计,便在这阵中穿插绕行,将鱼彭耍的团团转
因是那大半天的时间,鱼彭在想办法追景若,落笳却在想办法找到鱼彭,三人便在这阵中屏息静气的绕圈子。其实若是鱼彭利用地势与阵法偷袭落笳,八成能得手,但他偏一门心思的想先杀了景若,反而半天一无所获,倒让落笳少了许多阻碍,竟在这迷阵中找到鱼彭
景若远远听的打斗声再起,似乎朝着阵眼方向去了,赶忙一路追了过来。七杀腾蛇阵属于煞气杀气重的阵法,可以说鱼彭将此阵设在这地下寝宫之中,正是将阵法功力发挥到了最大。而阵眼便是煞气汇聚之处,若轻易靠近,轻则头晕目眩,重则四肢沉重,昏沉不起。因此景若匆忙往这里跑来,却正好看到落笳失手,她飞身向前正好将落笳从鱼彭金钩下拉开
落笳还没来得及挽起景若,鱼彭却不肯给她们时间叙话,金钩一闪却是直冲景若而来,景若刚坐起身,一手撑地一手掩着嘴犹咳个不停,根本没注意到这夺命金钩已到身前。落笳见状大怒,参宿横挑,生生将金钩逼退一步,将景若挡在自己身后,剑尖直指鱼彭眉心
鱼彭看着她,冷笑几声道:“好个姐妹情深,你既然舍不得你师妹,今日便让你二人一起死在此处,也算是我慈悲心肠”
落笳哼一声道:“还不一定是谁死在此处呢”
景若此时已起身闪避在一旁,见鱼彭衣衫散乱,面露凶光,还这么大言不惭,便语带嫌恶冷冷道:“慈悲心肠便是一个长辈设计陷害小辈么?原来你们火云教的慈悲是这种手段!”
鱼彭听到这诛心之词面色一变,随即恢复常态,切齿道:“你们两个烟霞宫的小崽子竟敢冒名来闯我火云教,今日不必多说,便让你们领教一番我的七杀腾蛇阵,好叫你们知道我火云教的厉害!”
景若冷哼道:“我当什么厉害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七杀腾蛇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鱼彭闻言大怒,金钩一划道:“你个小丫头懂个什么,七杀腾蛇乃是鼎鼎大名的恶阵,过会儿便让你知道什么是死无葬身之地!”
景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中仿佛是可怜,又像是感慨,摇摇头道:“真是井底之蛙,可怜可怜。你这阵法有什么稀奇的?引入煞气,生门接死门而已”
鱼彭听了这话浑身一僵,他看出这景若似乎懂些奇门遁甲之术,却没想到她居然已经解开了这七杀腾蛇阵。鱼彭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利用此处地势精心布下阵法,没想到却被景若一言说破,登时面无血色
落笳看出鱼彭心智已乱,趁机补一句:“我还当鱼副使比刘有定能有些长进,没想到你的布阵功夫也就这样了,当日刘有定想用这阵法算计我们却失手,怎么你们火云教都一般的习惯?”
鱼彭突然听她提起刘有定又是一惊。刘有定表面上号称是去雁荡门切磋功夫,实际上却是领了师命,前去襄助莫玄草打理各种事宜。年前时刘有定曾送密信回来,说是春天将和莫玄草侄孙莫可文一道往西域走一趟。当日读信时,自己还与李崇一商量,认为刘有定已得到雁荡门的信任,能和莫可文同行,也是雁荡门向火云教示好。有刘有定居中调停,日后火云教行事也方便些。而现在落笳突然提起刘有定,难道他们已经交过手?鱼彭心中更乱,略一定神,金钩指着落笳道:“你混说!定儿自在江南行走,怎么会与你交过手?况且他并不精通腾蛇阵,你怎么见过他布阵?”
景若听落笳特意提起刘有定,已猜出她的意思,见鱼彭问的咄咄逼人,便道:“可不是,他学艺不精还敢布阵,妄图暗害我们。幸亏苍天有眼,终不让恶人得逞。什么夺命刀,到底还是夺了他自己的命”
鱼彭听到这话顿时天旋地转。刘有定一贯做人乖滑,尽管在外时作恶多端,浑然一副地痞流氓样,但他平日在教中却装出一副恭顺和气的样子,对师长言听计从,对同门师弟师妹也颇照顾,因此恶名并不显。况且刘有定乃是李崇一首徒,当日拜入火云教时,不过和鱼存一般大的年纪,彼时鱼彭也尚未任副使,有空时常带了刘有定出去玩耍,可以说是他看着刘有定长大,比之今日与小鱼存还要亲近几分。鱼存鬼灵精的,总是避着这些叔叔伯伯自己倒腾,当年刘有定可没这么聪明,却多了几分憨实颇得鱼彭喜欢,两人亦可谓情同叔侄。今日乍闻此消息,真是如重锤砸在心上
听对方不但说出刘有定的名字,更知道他的兵器是夺命刀,看来八成是真的和刘有定交过手。但鱼彭还是不愿相信,若是刘有定真有三长两短,怎么雁荡门也不知会自己一声。他语气凶恶道:“胡说八道!”
落笳看他神色知道他已经心乱,只是还在嘴硬,便道:“鱼副使以为,就凭刘有定那点功夫,能从我剑下逃走么?”
鱼彭恶狠狠的盯着她不说话,喉头哽动,说不出话来
景若在旁及时道:“说起来还得多谢谢他,若不是见过当日他仓促布下的腾蛇阵,我今日要破阵还真得费一番功夫呢。不过他那夺命刀倒也算厉害,虽然没伤到我们,但取了莫可文的命,也算是值得了!”
鱼彭听到落笳的话已信了八分,听到景若的话,心中已是一片颓然,待听到夺命刀取了莫可文的命,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刘有定拜访雁荡,除了为传递消息方便外,多少也是火云教为表诚心,送他去做做个质子,没想到他竟然杀了莫可文,若此事当真,别说两派合伙攻打烟霞宫,不反目成仇已是谢天谢地。自己与教主筹划多年的基业,很有可能因此烟消云散
鱼彭双唇颤抖,歇斯底里的吼道:“胡说!胡说!你们都是一派胡言!”说着,举着金钩气势汹汹的杀来
落笳急忙抵挡,但鱼彭盛怒之下,招招都是杀招,几乎不顾一切,因此尽管他激怒中破绽甚多,但落笳匆忙应付,一时也抓不住什么机会反击
金钩挥舞中,鱼彭渐渐冷静下来,觉得落笳与景若所言八成是真的,若是如此,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两人击杀在此,不能让她们出去乱说。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证,自己一待了结了这两人,出去后立刻着手调查
落笳觉察到鱼彭表情的变化,心头一凛,知道他想杀人灭口。不敢托大,稳住心神,气沉丹田,将“乾坤独断”一招招递出,一时间剑势如虹,呼啸汹涌,如潮水般向鱼彭杀去
乾坤独断一出,一时便将鱼彭的气焰打下去三分。但这七杀腾蛇阵果然厉害,乾坤独断本就是极耗内力的剑法,落笳此时使出,觉得似乎不由自主的,内力流失益甚。随着时间过去,刚才那种胸口烦闷,恶心头晕的感觉又开始了,参宿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不受她使唤一般。表面看起来自己似乎占了上风,但落笳却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得想法早点解决了鱼彭
鱼彭没想到落笳力战之下还能使出如此厉害的剑招,也是被打的措手不及,且战且退。落笳觉得自己神志都开始有些模糊,眉头紧蹙,表情痛苦。刚刚刺出一剑,突然脚下一软,微闭双眼踉跄一步。鱼彭也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劲,随即醒悟恐怕是被此处煞气侵蚀,心头大乐,趁着她这一走神,高举双钩劈头砍来
见到这一幕,景若在旁急的差点喊出声来,疾步向前想帮落笳。猛然间,落笳双目睁开,明亮如炬毫无半分颓唐之态,鱼彭暗叫不好,原来刚才那一下竟是落笳故意所为,但此时他已来不及收手,这一下出手太狠,只顾得要取落笳性命,却将身前要害悉数暴露在落笳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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