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行有些诧异地挑起眉看向浮苏,他才知道原来浮苏还会反唇相讥的呀。
黄鼠狼重重地叹了口气,熘到浮苏身旁,可怜兮兮地望向他。云鹤行看着它的那小眼神,觉得黄鼠狼真是用错了招式,这装可怜的招对浮苏来说……
……简直白瞎。
果不其然,浮苏不动声色地将衣摆从对方的爪子间扯出来,顺手将桌上的茶汤端到对方面前。黄鼠狼不解地眨了眨眼,战战兢兢地结果茶碗。
“喝掉我就告诉你。”
黄鼠狼只觉唿吸一窒,爪中的茶碗宛如烫手山芋,真是丢也不是,喝也不是。“这……不太好吧……毕竟是给客人的茶……”
“是给客人的茶呢?还是把客人迷晕好偷窃的迷魂汤呢?”
“这——”
“我想你这手段应当是见不得光的,不知这妖市里头有多少妖无端中招?你后面那一柜子的宝贝有大半数都是这么来的吧?!”
“唉唉唉,”被人戳穿了暗招,黄鼠狼的气势一下就被削了,两只耳朵贴着后颈,认栽道:
“这磷珠我也不要了,你们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两位爷就别把这事情说出去吧,行行好……”
感受到浮苏的眼神,云鹤行趁热打铁开口道:“那你说,最近妖市是不是多了不少人?”
黄鼠狼回到桌后,跳上它的专座上,摊着肚皮:“往常这个妖市,真的只存在彼界。可是最近,的确也慢慢有御妖者会来。”
“你说的最近是指多近?”
“这百年间吧。”
云浮二人对视一眼,云鹤行沉吟道:“又是百年……这也太巧了吧,和徐家变故……”
“不是太巧,应该说就是松岩山房出事之后。”黄鼠狼眼珠子一转,“这妖市只有一个入口,就是山房的井底。”
“那口水井一开始还没有完全枯竭,一般小妖都进不来这妖市。当然来,本来修为低的妖灵来妖市也没啥用,除了被猎食,身上也没什么能交换的。”
“井水正好就是一道门槛。后来不知怎么的,井水慢慢就枯了,来的粗鄙妖灵渐渐就多了起来。”
“原来井水不是徐家出事之后才枯竭的?!”
“想什么呢,就凭徐老太和她儿子抛下来的这十几具尸体,还不至于这么大的威力。我差不多是这个妖市诞生的时候就在这儿了,现在的后生们都尊称我一声黄大仙。不是玩笑,我要再修个百八十年,说不定也能修出个地仙来。”黄大仙捻了一小撮胡须,挑了挑眼角。
第072章 有劫难
“我亲眼所见,这妖市越来越大,这井水啊就越来越浅。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都猜测会不会是这地儿那位地仙力量枯竭,不过我们都没见过那地仙长的什么模样,说不定没我英俊潇洒……”它见对面两位没有给它捧场,面上有些讪讪,“咳咳,题外话题外话……我说哪儿了?”
云鹤行没好气地打断道:“那你有没有留意,来这儿的御妖者,是不是同一伙人?”
“都不收你们钱了,好歹捧个人场啊……”黄鼠狼扒了扒它顶上的毛,“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不过最近多了一个人,看着不太像御妖者。”
“长什么样?”
“是半个瘸子,而且常年带着面具。”
来者从来都戴着面具,应当是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要么是太熟悉,要么是有什么特征会让人过目不忘。
云鹤行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只黄鼠狼看着不咋样,知道的东西的确挺多的。
它说它从妖市诞生之初就在了,那不知道它对徐家和曹家的恩怨又了解多少。
他正若有所思之际,袖子被旁人轻轻地拽了拽。
他转过头来,只见浮苏踌躇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终于在他手背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曹”字。
也许只是一个字的时间,皮肤上传来的微痒漫过全身,心里的小鹿无所适从地乱蹦着。弄得他得缓好一阵子,才意会到浮苏写的是什么字。
等他想要将手覆上去,浮苏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弄得他有一瞬的失神。
在浮苏的提醒下,云鹤行才回过神,想起来他要问的问题。
“嗯……你听过曹家和徐家的恩怨吗?”
听到另一个家族的姓氏,黄鼠狼两只眼睛瞬间睁得巨大,两只小爪子都快要把自己的脑袋给挠秃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为了这件事的……”
浮苏捏起它的爪子,以防它真的把自己挠成地中海:“还有人问你这件事?”
“就是我说的那个戴面具的人……哎哎哎,我爪子都要被你掰断了!”
黄鼠狼不满地揉了揉被浮苏松开的爪子,“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太暴躁了,一听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就动手……”
“赶紧说正题吧。”云鹤行敲了敲桌面,催促道。
“老实说吧,对于这两家的事情,我的确知的不多。曹家似乎的确在这方面动了手脚,嫁接了徐家的气运,所以曹桂清那边才飞黄腾达。”它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嗯……不管气运这件事真假,必定是人做的,人——”它生怕别人再误解它的话了,都要尖叫出来了。
“那个面具人和你说的那些”人”有渊源吗?”
黄鼠狼摇了摇头:“有。”
“所以是有还是没有……”
黄鼠狼点了点头:“没有。”
“你在怕什么……”浮苏皱了皱眉。
“他们……不能提……我不知道……别问了……”黄鼠狼又开始抓它的脑袋,“就这个不行,再说我也不知道太多……”
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控制着?他们从江阴过来,隐隐约约察觉到,浮现在表面的事情已经引人心惊,也许仅仅是冰山一角。
云鹤行与浮苏心照不宣,并没有打算继续逼问对方。
眼看着也没有其它想要了解的,二人就不想再在这儿耽搁了。
浮苏思忖片刻,到底还是将那五枚磷珠放到矮桌上,当是谢礼。
怎料云鹤行屁股才抬起来一点,浮苏的手就被对方一把紧紧拽住。
他没法将手抽回来,脸色一下变得很差。
可黄鼠狼却没有注意到,它全神贯注地盯着浮苏的掌面,“嘎吱嘎吱”地咬了几下牙。
片刻之后,它松开一只手,勾着爪子想要在浮苏的手上比划。浮苏却如蒙大赦般,趁机将手抽了回去。
“哎……”黄鼠狼一爪子就勾到了桌上,“你缩什么缩呀,我在给你看手相呢!”
浮苏冷着脸,并不回答,二话不说起身就要走。
“少年郎,你的未来里……有大劫。”
浮苏似乎不以为然,倒是云鹤行听了眉头一跳:“你不会是跟谁都说有大劫,好骗人钱财吧。”
黄鼠狼不禁嗤笑:“这是老夫的老行当不错,不过方才说的,并不是想要让你们掏钱化灾。我看这位公子命里的灾劫,属血脉相残、命悬一线那种,也不是我能化的。”
“你这么厉害,不如也帮我看看——”云鹤行见浮苏越来越冷的脸色,硬是把自己的手塞到黄鼠狼面前。
“唔……你也有个劫——”
“你听!”黄鼠狼还没看清他的手呢,云鹤行就先行一步蹦了起来,攒紧了浮苏的手臂,“它肯定逢人都那样说,它说你什么大劫,肯定是胡扯的!”
“才不是……”
“一定是胡扯的——”
“不是。”
“肯定……”
“都说了,我没骗……”
“你闭嘴,你说相声上瘾了啊——”
云鹤行一吼,黄鼠狼被唬得噤声。
看他大动干戈,浮苏本来有些紧绷的神情反倒松了下来:“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黄鼠狼见他们真的要走,一路追着到门口,还不忘朝两人招手大喊:“喂,有钱人家的少爷,今晚丑时记得带好东西过来拍卖会——”
云鹤行被人拖着走,听闻还不忘回头朝黄鼠狼装腔作势恐吓一番。
“它瞎说那些鬼话,你还给它那什么磷珠,太不划算了。”直到走远,云鹤行仍是气鼓鼓,一想起黄鼠狼说的大劫,就有种想要回去提熘着它喂白渊的冲动。
浮苏却并不在意:“那个磷珠并非珍品。而且我也没有血缘至亲,也没有家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血脉相残。”
云鹤行看他泰然自若地道出自己没有家人的事实,仿佛在讲别人的家室,脑子不知抽起那条筋,张嘴就来:“没事,我也没有爹娘。”
大约换了旁人,肯定好气又感动。可浮苏毕竟不是旁人,他一时不能理解云鹤行说这话的用意,不知这种情况有什么好类比的。
等靠白渊送他们回到井口,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雨珠淅淅沥沥地落在肩上,带着秋季的寒意。他们没人带了伞,眼看着雨好似有些变大的趋势,白渊又已经缩回去玉玦,剩下两人只好躲到别院檐下。
台阶上尽是灰尘,云鹤行都没法直接坐上去或者伸手去把灰尘拂去,更别提浮苏了。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门口,盯着已经断了一半的篱笆上,垂下来的紫藤枯枝。每一次雨打下来,总是要带走一片死去的叶子。
云鹤行眼睛望着雨织成帷幕,心却飘到别的地方。
浮苏知道他父母去世,可他却对浮苏的从前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因为浮苏今日主动提起,他都不知道原来他没有家人。他是怎么会到游意阁的?他是一眼都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呢,还是他父母也出了什么意外?
他却从来没想起去问,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那现在呢?他应该顺水推舟,趁机追问一下吗?是不是不太合适?
手肘被人拍了一下,把他从混乱的斗争中拽了回来。云鹤行回过神四周找浮苏,才发现对方蹲在他身后,正埋头对着一个香炉大眼瞪小眼。
云鹤行只好蹲到浮苏身旁:“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香炉满是灰尘,浮苏根本碰不下手,只好用扇子戳了戳炉身:“你有没有发现,山房里头几乎每个园子都在墙根放一个香炉。”
“供奉地仙吧?”
“有点多得过分,连亭子里头放。”
云鹤行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记不记得那只黄鼠狼,它说地仙的力量越来越弱,井水的水位就越来越少……”
他望向浮苏,脑中灵光一现,“这些香炉一定有什么作用!可以困住那个地仙!就像是来安和江阴的阵那样!”
“我再想想……对了,黄鼠狼说偷走气运什么的,我觉得有点像那些说书里头的龙脉。”
云鹤行见浮苏有些疑惑,手舞足蹈地解释道,“白渊那时候说,瑶的部族把它关在里头,可保长久风调雨顺。
你说会不会是曹家把本来被徐家困住的地仙,给抢过去了?所以两家的境况一下就变了。下一回我们去曹家,得去看看他们那儿有没有这样的香炉……”
云鹤行说得眉飞色舞兴头正起,说完了才注意到浮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第一次在浮苏面前理清自己长篇大论的猜测,说的时候不觉得,回过神来不禁有种班门弄斧的赧然。
“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你说得很在理。”浮苏点着头,蓦地想起白渊的话——
——如你所料,云鹤行的确很有天赋。总有一天,云鹤行不会再需要你我护佑。
“看什么呢!滚!快滚!去别家门口睡去——”小厮把大门关上,“……真是晦气,这么晚还能碰上个臭乞丐……”
瘸子低沉地看了曹府的门匾一眼,慢悠悠地挪了一下位置,一口浓痰啐到右边的石狮子脸上。
还是不解恨。
他拍了拍手上的血和香灰。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073章 妖市拍卖
等他们回到住所,晚饭已经备好了。云鹤行不见云青鱼,一问之下才知道云青鱼的病情居然加重了,一整天都没有出过自己房间的门。
大夫开了方子,药也会按时给云青鱼送去,连饭都应云青鱼的要求,送到他房门口。
这边刮起风来,那个冷是真的要命,外乡人不太适应也是常有的,接应如是说。
吃过晚饭,云鹤行先去了云青鱼那边。青鱼没给他开门,说是担心把风寒染给了少爷。
云青鱼的声音透过门,听起来闷闷的,好似不是太有精神,话都不太说得连贯。
看来这风寒是真的厉害。
云鹤行站在门口听他说了一会儿,外头院子又刮起了风,吹得他打了冷颤,冷得决定还是回房间休息。
他和浮苏约好了,今晚再去看看那个劳什子拍卖会。
兴许黄鼠狼口中的人还会出现。
拍卖会比想象中还有号召力,松岩山房仿佛坠落进彼界之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妖灵的气息。
云鹤行将白渊留在住所,毕竟他一个火源已经够吓人的了,再戴多一个烫手山芋,只怕到时候五丈之内除了大妖,都没有什么生灵敢靠近。
浮苏只好再在他眼皮上涂了些血,好让他能看见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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