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不是御妖的那块料,才需要借助他人的血祭。
他从怀里掏出两枚柳木钉,随后伸手去打开鸟笼的闸,见毕方似乎微微睁了睁眼,生怕幼鸟等会儿扑腾个不停,赶紧就把其中一只抓出来。
毕方被人捏在手上,立刻就鸣叫不已。它这一叫,把旁边的那只也唤醒了,发疯似地撞着鸟笼。
徐术感觉到手里头那坨肉在扭来扭去,心下厌恶,恨不得一手将鸟捏死。
他忍住心里头翻腾的情绪,将手里的鸟按在阵心,举起柳木钉便要直直插入小东西的胸膛。
他手还完全落下,腕间忽然一阵钻心的痛,整个手掌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徐术被吓得不轻,立刻就忘记了钉死毕方的事情,赶紧将缩到胸前,借着月光才看见手腕上的潺潺流下的血,和明晃晃的半截短刃!
“啊啊啊啊啊——”
徐术根本顾不上什么毕方了,把手里的累赘一甩,立刻死死抓抓住自己受伤的小臂,想把血止住。
他痛得整个人摔坐在地上,一旁的毕方被掐得也只能挣扎却站不起来。
“是谁——”他咬牙切齿地吼着。
“还好我的功夫还没退步……”云鹤行跨过栏杆,看见毕方还没死,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徐术看见人来,一气之下竟然直接将短刀从自己的腕上拔出,也不管血流得多少,直接提刀就往云鹤行跟前撞去。
那边浮苏没云鹤行脚程快,才刚跟着跨过栏杆,刀就已经到了跟前。
云鹤行一把将浮苏推开一步,自己身体也往浮苏那边一侧,躲开那一刀的同时也护住了身后的人。徐术行动不便,却硬是反手往云鹤行胸前砍去。
云鹤行皱了皱眉,这人哪里是在使刀,他分明是要命。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客气,硬生生地贴了上去。他掌风凌冽,却又紧紧黏住对方握刀的手,每一下都拍到瘸子的麻筋上。他仍旧没有对他下狠手。
徐术本来就不会什么武功架势,被云鹤行避重就轻地砍了几下,初时还颇瞧不起这轻飘飘的攻击,没想到不过三下,自己的左手便顿时力气,短刀“哐”地一声摔到地上。
云鹤行抬起脚,对着徐术的小腹就是一下,把人踹出个老远。他立刻将地上的刀捡起,递回给浮苏,他可不想等会儿这疯子活过来了,抓起到又对着他们来那么一下。
幸好临出门前,黄鼠狼贼机灵地给他栓上一段绳子,如今便是该它上阵的时候。云鹤行趁他吃痛,连点了他几个地方的麻穴,将人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丢到月光下头。
那边没有浮苏什么事情,他便去检查了一下毕方的伤势。那只受了伤的还勉强能动,浮苏先将它放进鸟笼稍作休息。
它的同伴一见它回来,马上去蹭过去安抚。
浮苏将闸关上,转过头来对徐术说:“毕方引火是谬传。”
“呵……”徐术冷笑起来,“他们说了,毕方这样的神鸟,用来做阵眼,曹家会烧得连渣都不剩……”
云鹤行忍不住踹了徐术一脚:“渣都不剩?!你这是要杀多少条人命!”
“那杀千刀的曹桂清他祖宗下的咒,徐家的人就不是人命了吗?以牙还牙才叫爽啊……哈哈哈……”
徐术一边笑,一边止不住地咳,“我要他们抱在一起尖叫,但是怎么都冲不出来……横梁烧断了就往下砸,真他妈爽……哈哈……”
浮苏没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打断道:“把你带出的人现在在哪里?”
“他在帮我控制住曹家的人啊,哈哈……”
云鹤行眉头更紧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我就把你的嘴堵上。”他询问地望向浮苏,浮苏却摇头:“刚才去过了,青鱼不在里头,但曹桂清他们都在。”
“你们找那个黄毛小子?!替我干完了活,自然也是要跑的……谁要跟着曹桂清他们烧得连渣都不剩啊哈哈哈……咳……”
云青鱼走了?!云鹤行初时还蹙眉,很快就舒了口气。他还没有想好,一旦在这里与“云青鱼”对峙,自己能控制住自己几分。
他想了想,说:“我们把这个人押回去,明早直接见官吧。要是送到曹桂清那儿,我担心少不了一番折辱。”
浮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站在原处思考。但归根结底,来安如今是曹家的地盘,这人即便被送到官府,只怕也是被曹家拿捏着。他没想到更好的法子,只能点头。
徐术听得见他们的对话,却似乎毫不在意:“送哪里都好,明天一到,就由不得曹桂清说事了。”
云鹤行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走过去想讲人从地上拽起来。
可他还没走近,只听一声裂空之声刺穿耳膜,身后的浮苏只来得及喊一句“小心——”,一支羽箭倏地直插入徐术画好的阵心!
羽箭落阵,一簇火苗从阵心冒出,只一瞬间便从阵心疯狂蔓延。
徐术的笑声刚出喉咙,他胸口处忽地也窜出一道火箭,那声笑声转瞬就变成惊惶的嚎叫。
徐术身上的火比阵上的烧得都快,仿佛这个人身上涂满了石脂,一口就被火魔吞没。
云鹤行离得他近,被热浪扑了个正面,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衣角就被火焰舔舐了。幸好浮苏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开。
那团人形的火焰只是左右滚了两滚,随即就不再动弹。
如同感应似的,只听见几声细小的爆炸,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亭台楼阁的底部都生出火来。那火像是长了眼睛和手脚,飞快地越爬越高,一下便盖住了整个曹家!
——是云青鱼!
云鹤行不过一瞥,那个迅速从高处退去的影子目色冷冷,身份昭然若揭。他看了一眼那些被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墙壁和屋檐,又看了一眼影子退去的方向,狠狠地握了握拳。
“你去追青鱼,我来救人。”浮苏拍了拍云鹤行的肩,将毕方交到对方手中。“他们不会死的。”
云鹤行明白他承诺的意义,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往青鱼离开的方向追去。
曹桂清一家被青鱼施了咒术,如今一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火海,瞬间就惊慌失措起来。
好几个男子想要尝试突破火墙,冲出房门。可那火墙又厚又烫,身上即使盖了湿掉的棉被,也难以靠近一二。
女眷更是没有心思,只知道哭,可越是哭,吸进的烟气就越多,呛得她们喉咙都长泡。
这次是死定了——
曹桂清忽然听见外头一声清鸣,像是凤啼,穿透混沌不清的木头烧断的声响之中。
身旁的小儿子在姨娘怀里害怕地抖了抖,忽然哑着声问道:“外面……是不是打雷了?”
好像是有雷声,又好像是有雨声,曹桂清没法去打开窗户看看。约莫脉搏挑了七八下的时间,他感觉门上的火墙渐渐有了熄灭的趋势。
“快——”曹桂清将那床唯一的湿棉被披到大儿子身上,“咳……趁火小一点,冲出去!”
“我出去找人来救你们!”大儿子捂住口鼻,趁着火势颓了几分,一鼓作气往直往外跑。
他视死如归似地扑向已经有扇变形的门,没想到火焰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一般,竟然没有往他身上烧。他一下就顺利地扑进了人墙之中。
他抬起头,便对上了老管家紧张又担担忧的目光。那一瞬间,他忍不住有些鼻酸,然而煽情却被浮苏即时制止:“火势太大了,救人要紧。”
大少爷回头一看,只见水银一般的光幕压在火焰之上,如一层绢纱一般笼罩着整个屋子,其上还有银星点点。小巧的折扇在浮苏手中翻飞,其下坠着的朱玉发出温润的光亮。
管家帮忙朝里头喊着,让里面的人趁着火势减弱,赶紧往外头跑。少爷还听见外头似乎热闹喧哗,吆喝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有重物砸门的声音。
银白的小鸟宛如飞箭,从望月亭的方向疾飞而至,腹部贴着那层光幕直冲云霄。不过刹那,真的有一道电光划破压抑的夜幕,割开了雨神的袋子,水珠簌簌地往下落。
就在曹家人都顺利出来,并且想要为劫后重生抱头痛哭之时,一声不应景的提醒冷飕飕地落入大伙儿的耳中:“赶紧离开曹府,寻常雨水灭不了灵力起的火。”
大少爷望向那个冷酷的少年人,对方的唇终于停止翕动,即使在火光之下,脸色也依旧苍白,仿佛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能透过对方的身体,直视到背后着火的屋子。
云青鱼的轻功了得,就着夜色的遮掩,在来安城中东窜西跳。
云鹤行很快就跟丢了人,最后不得不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在山房的井旁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熟悉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箭似地冲过去,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将人扶起身来。
他把云青鱼一翻过来,就看见云青鱼满脸惊慌,嘴角上沾了血和唾沫,双手害怕地抓着自己的脖子。
云鹤行看他的神色便知道,此刻是真正的云青鱼。
“别怕,你怎么了?”
云青鱼想告诉自家少爷,方才迷煳之间他吞下了一样东西,像火炭一样辣过他的喉咙,如今他的喉咙痛极了。
不仅喉咙痛,他觉得他胸口也痛,一唿一吸之间都是折磨。可他一出声,就只剩下砂纸摩擦的哑声,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云青鱼愣了,不相信地瞪圆了眼,张嘴再尝试说话。可他不说也罢,一出气仍是可怖的声音,一口腥甜已经涌上喉间,忍不住咳了出来。
恐惧的泪水一下便漫了上来。
云鹤行按下青鱼拼命摇晃他手臂的双手,也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直接上手替他抹掉唇边的血沫,轻轻替他拍着背,安慰道:“别怕,别怕。不管你吃了什么,我们一定找大夫给你看,治好你的嗓子。我在呢,我在呢……”
他将这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小侍从背起。
云青鱼抓着少爷肩上的衣料,一面咳着一面呜咽,用力地点了点头。
“来安的阵安定了?”他抚平灰沙燕的被风霜拨乱的羽毛,轻声问道。灰沙燕动了动它的脑袋,眼珠子滴熘熘地转着。
“人真是自私懦弱的生灵,总是想着借神兽的灵气来谋取私利。”
黑袍下的脸若有所思,冷冷一笑,“毕方这样的幌子,也就只有徐术这样的势利小人会信。他怎么也不想想,像他这样的刚被领入彼界的,谁能有这样的运气半年就见到毕方?”
“如此巧合,还没有发现自己就是其中的棋子吗……呵,愚蠢的人……”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077章 你傻了
迷蒙之间闻到淡淡的药香,青鱼吸了吸鼻子,还想卷着被子嘟囔两句,蓦地意识到不对,赶紧睁大了眼睛。
“醒啦?”
他听见女子的温柔嗓音,惊愕地转过脸来,便看见慕颜情坐在一旁,一面熬药一面收拾针袋。
云青鱼脑子的弦忽然崩断,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好,居然下意识地掀起被子偷瞄一眼自己的穿戴。
那边的慕颜情几乎背对着他,却能清楚意识到这个小孩都在干什么,低声笑了出来:“放心,没脱过你的衣衫。”
云青鱼被人戳破心思,脸上立刻就浮起一片猪肝色,想连连否认自己那一瞬间的绮想。可他一开口,嗓子比之前还差,连成字的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嘶嘶”的气声。
他立刻就愣住了,随即泄了气,咬着舌头和口腔里的腮帮子肉,将被子往上扯了一些,盖住自己的嘴唇。
慕颜情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受,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替他抚去额头那些细碎的汗珠。
女子的掌心柔软,皮肤细滑,举手投足之际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花香。云青鱼攒着被子的手暗暗地用力,都没能抑制住他脸上的热度。
慕颜情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睛,露在外头的鼻尖有汗珠悄然冒出,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
她也是太习惯了,眼前的小少年还没有云鹤行的定力和机敏,中了她的媚术是显而易见的。
这并不能代表她不能医治他。
“你胸口现在还疼吗?”她问道。
云青鱼觉得自己的目光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点都不能从对方的脸上挪开。
他不舒服地眨了眨眼,想说“不太疼”,却又想起自己发不出声,只好摇了摇头。
慕颜情点了点头,想要起身。云青鱼却忽然将手从被子下伸出来,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吞了……滚烫的东西,咽喉往下都有伤……暂时是说不出话来。”慕颜情取来一本话本,“你要是觉得说话不方便,你可以给我指字,这样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云青鱼没去接那话本,有些尴尬地抓了抓本来就已经乱成鸡窝似的脑袋,摆了摆手。慕颜情有些疑惑,摊开话本举到对方面前,希望他把想说的字指认出来。
云青鱼坐起身,瞪圆了眼睛,盯着书页上一团团的蚯蚓,脸都快要凑到书页上了,半天也没动手。
“你……认字吗?”慕颜情这才想起其中的关窍。
云青鱼一面如蒙大赦,一面又有些羞赧地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他没跟上少爷的岁数,所以没和他一块儿入学堂。
他只能勉强认得账本上的一些银两的数额。
他偷眼去瞧慕颜情,见慕颜情面上并没有什么鄙夷的神色,只是将话本合上,搁在自己腿上。
云青鱼松了口气,便听慕颜情说:“没事,反正师弟请我过来,也是照料你和那个女孩儿,没别的事做,这段时间我可以抽空教你识些字。”
云青鱼捣蒜似地点头,顺便接过对方递来的一碗脂膏妆的药。别看那碗里头都是酱色的黏煳煳的东西,他低头嗅了嗅,却闻道一股清甜的味道。
“润喉膏,我特意放了些甘草和蜂蜜,没那么难以下咽。”慕颜情说着,一面背起药箱。
“我还要去看看另一个女孩儿,你既然已经醒了,替我看着自己的药,别烧坏了我的药锅。这期间,你就一勺一勺地吃这个润喉膏,让它在你的喉咙处慢慢流下去。我大约一炷香左右变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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