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妈呀,全是黄澄澄的泥人,鬼才知道我家少爷是哪个!”
杜砚眼神好,扫一眼就找到严辞镜了,啊啊叫着跑过去,小清心想,得,自家少爷肯定跟严大人在一起,也跟着跑了过去。
杜松杜砚围着严辞镜,拿出准备好的毛巾和斗篷赶紧擦的擦,穿的穿,就怕严辞镜倒下,隔壁小清看见了也拿块毛巾往语方知身上搓。
语方知被搓的满脸通红:“你想搓掉我一层皮吗?”
杜松拿出水袋喂给严辞镜,道:“是热水,但不烫,大人喝吧,暖暖身体。”
小清也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壶,打开盖,递给语方知。
语方知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捂着嘴皮子:“你想烫死我啊?能不能学学人家?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厮都这么贴心,自家的小厮就天天盼着我死?”
小清缩缩脖子,躲到语家管家后头,管家说了:“老爷已经命人在城门前备好轿,轿中有干净衣裳,热水,少爷跟我们回去吧。”
又转头对严辞镜道:“这位风姿出众的就是知府大人吧,刚进城府衙,也没有那么快拾掇出干净屋子,语家虽然简陋还也还算干净,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在语家落脚。”
严辞镜:“多谢管家费心,此处豁口还没完全堵住,我留下还有一些事要交代,就不去叨扰了,若是语老板有事商议,可以到府中寻我。”
语方知在一旁听,想着语万千什么毛病,怎么官府大人刚来他就请人上府,他不避讳,人家不避讳吗?万一被人说官商勾结怎么办。
走远了又问管家怎么回事,管家没说话,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搓了两下。
语方知懂了,语万千这是要问知府大人要钱。
此时天色渐暗,严辞镜模模糊糊看见何潜领人扛着沙袋往堤岸走去,严辞镜追去:“何将军,雨停了水也退了不少,沙袋已经高出水面,还算稳妥,天黑了就带人上岸吧。”
何潜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吩咐士兵背沙袋,头也不回:“严大人还有别的事要吩咐吗?”
油盐不进,严辞镜不想在此刻与他争执,道:“沙袋只能解一时之困,水退了还需想别的方法加固堤坝,不然……”
何潜讥笑:“水退了也算不得多好,大人还是去城东看看吧。”
城西?严辞镜回府的府上一直想着何潜的话。
罗生说被淹了农田和家宅的农民都聚在城东,城东设有帐篷和粥棚,就是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严辞镜想着待会去看看。
进了府衙,杜松赶紧准备热水给严辞镜洗澡,沐浴完毕,收拾干净的屋子中也已经摆上了饭食。
严辞镜默默吃着,想着城东靠施粥度日的百姓,胡乱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就跑出去了。
“洪涝产生后,受灾多少户,开仓放粮放了多少粮,库房内怎么一点记载都没有?”严辞镜桌前摆满了账册,全被他翻过,胡乱地堆着。
罗生刚坐下用膳就被叫来,苦楚有口难言,道:“大人有所不知,洪涝来临之后,农民要么往城中跑,要么干脆北上离开江陵,城中也又有不少人离开江陵,人数变动太频繁,不好统计,所以就耽搁下来了……”
严辞镜问:“那义仓呢?义仓开了多久?还能个撑几时?”
按罗生所说,早前就往京中发报了,求皇上派人来赈灾。而在赈灾大吏来之前,为了稳定局面已经开了专门用来赈灾的义仓。
可义仓储量毕竟有限,而官仓又不能随便开。
罗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严辞镜知道他瞒了不少事,站起来,冷道:“你若不明说,我现在就亲自去城东看。”
就算严辞镜今晚不去,明天也是要去的,到时候事情还是会败露,罗生别无他法,咬牙道:“义仓只撑了三天,早就空了!”
严辞镜惊道:“空了?不可能,江陵富庶,一年的赋税比得上其他地方三年,军粮调配都率先考虑江陵,就算这里年年有涝灾,屯几个月的粮也能撑上一阵子,到底怎么回事?”
罗生摇头:“我不知道,许是被什么人昧了,我不知道啊大人!”
严辞镜摔了账册:“既然义仓早就空了,那你为何告诉我有人在设棚施粥?施哪门子的粥”
罗生忙答:“确实是有人在施粥,只是不是我们的人……”
严辞镜厉声道:“这种时候还遮遮掩掩,到底是谁?说清楚!”
罗生耷拉着眼睛,虚道:“是、是语家……”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发现大家都很会抠糖吃!其实后面还有很多糖,不用特意抠的。
第55章 栖流所
城西栖流所
“哎哟,这粥怎么越来越稀了哇,我还以为喝水呢!”有个高壮的难民苦着脸问。
站在一旁的语方知踹翻一条板凳:“别喝了,找官府要去!”
旁边排队的难民指着那个不知好歹的骂开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官府哪儿管你死活啊?施粥施了三天人就没了,要不是语家出钱,你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唉,语公子一直来施粥也不是办法啊?难道官府要看我们活活饿死吗?”
难民群里哭嚎开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有人跌破了碗,惊得人群闹起来,差点撞翻粥桶。
语方知旁边看着,给了一个眼神,带来的语家下人立马抽出菜刀吓唬,让他们排好队,谁再叫一口汤都没有。
司坊官缩在门外,等场面重新平息了,慢慢挪进来,殷勤地笑着:“多亏语公子出手相救,又是施粥又是稳定秩序的,下官这栖流所也还能勉强支撑得住。”
这司坊官在职权范围内管得了栖流所,但拿空落落的义仓也没辙,要不是语家帮忙,这栖流所早就被难民掀了。
他咽咽口水,道:“眼下难民越来越多,打地铺都不够,知府大人也没有什么动静,下官想着……要不语公子你就送佛送到西……”
语方知觑他:“什么意思?”
司坊官道:“语家在江陵不是还有很多没人住的房产吗?要不……”
语方知讥讽:“怎么?这偌大的江陵城吃住都要靠语家不成?”
“我告诉你,语家撑不了多久,施粥也就这几天,你自己找官府解决吧,再不济就开官仓。”
司坊官要哭:“开官仓是杀头的大罪啊……”
“语家撑不住,加上我秋家如何?”
一道娇蛮的女声响起,所有人都往门外看去。
只见秋家大小姐秋汝之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一众家奴,扛着两大盆米粥走来。
秋汝之发话:“语家的粥若是不够,还有我秋家的,尽管来,管够!”
还在排队的难民一窝蜂往门外涌去,场面极混乱,秋汝之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带来的家奴也差点被撞翻,还是语方知使了个眼色,让带刀的下人去维持秩序才平息下来。
秋汝之惊魂未定地往语方知身边挪:“吓死了吓死了,难民都是这般野蛮的吗?”
语方知正亲自掌勺,给腿脚不便的难民装粥,听见秋汝之说话,如释重负道:“秋小姐来得正好,明日我就不来了。”
“为何不来?”秋汝之自知脱口而出的话很没有道理,又问,“我加上你,难道不能撑起一个区区的栖流所吗?”
语方知怪道:“为何我要撑起这栖流所?”
秋汝之支吾着:“那你为何日日在此施粥?官府不作为,江陵城中你语家势大,我秋家也不遑多让,你我连手,一定能救难民的!”
“语公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秋汝之见语方知眼睛直直往外看,也跟着看去。
只听语方知笑着说:“真正能救难民的人,来了。”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来了,带着浩浩荡荡的兵队,一下就把这条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严辞镜也不多解释,让岳钧山带人进栖流所,开始行动有速地清理院中杂物,辟出干净的地方搭帐篷。
随行的罗生笑脸盈盈地解释道:
“各位乡亲,现在已经从兵府仓库中挪出行军用的帐,作临时住所,每日的膳食会有府衙的人专门过来发放,同时派大夫出诊,现在涝灾还没结束,还请大家齐心协力……”
秋汝之好奇地看那位安静站着的冷淡男子:“那就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吗?看着好年轻啊!”想跟语方知搭话,扭头一看,语方知已经朝严辞镜走去了。
语方知把严辞镜拉到一边:“严大人本事大,居然能请得动江州营。”
严辞镜道:“抗洪救灾本就是地方军营该做的事。”
“可是大人,”语方知稍微侧着身子,挡住外人的眼光,“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吗?义仓早就空了,朝廷赈灾的粮草迟迟未到,你要施粥,用的是官粮。”
严辞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语方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私开官粮,罪同谋反。”
严辞镜道:“那也不能全都让商户承担,大殷还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
语方知:“这点东西对语家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一旦朝廷来人,你便会落罪入狱,你还想再吃一次牢狱之苦么?”
严辞镜不为所动:“晚了,我已经开了。”
栖流所内,大约是秋家出手及时,官府又派了人过来相助,难民们的心情好了不少,自发清扫起来,也不争抢床铺了,有军用帐篷,挤挤勉强都能睡下,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司坊官走来,面色凝重道:“严大人……”
严辞镜点头:“我明白,等朝廷来人了,我自会禀明实际情况,拿出菱湖筑堤和主城内排水管道的修缮方案,到时可以动工了,还需要你组织难民参与。”
司坊官脸色好看不少:“下官明白。”
严辞镜又问:“除了栖流所,还有什么地方是难民会去的?”
正说着,巷子外畏畏缩缩地走来几个人,蹲在墙角不敢说话,一直在舔嘴巴,看见粥桶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有个年纪小的孩子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壮着胆子跑过来,脏兮兮的手指着粥桶,一张嘴,眼泪就顺着眼角滚下来:“哥哥,我好饿,我能吃一点点吗?”
秋汝之离粥桶最近,连忙端了碗粥过来,孩子看见蹦跳了两下,舔着嘴巴小心接过,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转身要走:“娘亲还没吃,我拿回去……”
走到墙角,另外几个人马上扑过来要抢,被语方知持刀拦住:“要吃粥去那边排队,抢什么抢?”
大点的孩子怯生生地瞟着带刀的官兵,语方知不解:“没犯罪你怕什么?要吃就去排队!”
那几个人这才从墙角慢慢挪出来去排队。
严辞镜问:“栖流所的难民虽说有些憔悴,但衣服都还算完好,身上也都收拾得干净,但这几个孩子浑身脏污,他们也是城中的居民吗?”
司坊官小声说:“他们应该是住在江陵城以南,斧头村里的孩子,饿极了才出来讨饭吃。”
“斧头村?”
“是,大人有所不知,江陵城外还散布着六个村落,不过地势较高,应该没有江陵城情况糟。”
严辞镜垂眸思索着,语方知知道他要去看,想拦,但也知道拦不了,只道是现在天色不早了,真到了也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不如先找人去探探情况,明日再去看。
严辞镜点头称是,让岳钧山找人,自己则跟着语方知沿路回去。
昨天开始,再也没下过暴雨,城中河道里的水降下去不少,屋檐也不再往下滴水,但江陵还是一片死寂,没有要复苏的迹象。
严辞镜难得主动开口:“城中出走的商户居民,还会回来么?”
“会。”语方知道,“每年这时候都有居民离开,今年严重些,可能会离开久一些,但总会回来的,江陵富庶也不全靠语家。”
严辞镜道:“我以前在京中任职,并没有听说江陵的涝灾如此严重。”若是提早知道,也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
语方知:“前任知府卸任的时候我还在晔城,当时我就猜到了,不然他不会提前致仕,谁愿意在做官的最后年头碰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还猜是哪个倒霉大人要来江陵,没想到是严大人。”
严辞镜没觉得自己倒霉,问道:“是因为江陵受灾,你才不辞而别的么?”问完了觉得不妥,好像在追责,又说,“京中朝局稳定,你回江陵也是合适的。”
语方知解释道:“不辞而别是因为家中有事,本想着处理完了再回晔城,没想到被涝灾绊住了脚。”
严辞镜点点头:“我知道城中商户损失不小,语家商铺众多……”
“是,损失惨重,我爹愁得很。”语方知又道,“家中需我处理的事很多,一时半刻走不了,我担心等我回京,严大人已经离京任职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阴差阳错倒也不赖,你说是么?”
语方知不似昨日泥沙糊面的狼狈模样,半月未见,在京城乱局中生出的狠厉之气退减,目光炯炯,并不摄人,却叫严辞镜生出闪躲的心。
两相静默之下,严辞镜抬手用衣袖遮脸隔开两人:“好像下雨了。”还掩耳盗铃地在脸上擦了两下。
碧空如洗,哪有下雨的迹象,原来严辞镜也会说瞎话,语方知决定不拆穿他,还要陪他一起,“我去找把伞来。”
两人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语家。
语方知还没来得及阻止,守门的下人就气吞山河地喊了声“少爷!”
紧接着,墙内传来一阵愤怒的暴喝:“语方知那个兔崽子回来了?又给官府送粮食了是吧?给我滚进来好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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