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能孵化吗?”费明秋说着就把蛋往火堆里送。
祁右吓得扑过来拽住他的手,“不、不能这样!还给我!我拿着它,首领才会听我的话!”
费明秋轻笑一声,松开五指让祁右拿走蛋,“它应该不是蛋。”
“那它还能是什么呢?”祁右气息不稳,绝口不提刚才慌张间无意暴露的野心。
“……化石?”费明秋歪头看过来。
祁右不敢再问“化石”是什么意思,只是咬唇盯着费明秋的脸,忽而露出狡黠释然的神情。
“大人,你有所动摇了吧?你其实不信我们拥有一颗青鸟蛋,但你确确实实见到了它。呃我想你甚至不信我们的首领是拥有神的遗物的战士。你把我们当做蚂蚁。你从来小瞧我们。”
至于动摇什么,十岁的小祭司不能准确地形容。
费明秋含糊否认,侧过身为火堆添柴。
新鲜的树枝还留有很多水分,被火舌吞噬时枝节处发出嘶嘶的细吟,清涩的香味从中散发。
祁右感觉自己抓住了无所不能的神使的弱点,一点点卸下防备。
他从怀里摸出五十根蓍草,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我从未见你占卜,想来你有别的办法与神沟通。我为你占一次吧?你看上去不太对劲……你是不是被哪位脾气坏的神明附身了?”
名为担心,实则是孩子气的八卦和好奇。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神呢。
费明秋手撑膝盖起身,冷冷地目送趴在草堂外偷听的工匠们跑远,“下次吧。我要睡了。”
他面色苍白地走向移动屋,跑进卧室锁门后整个人都在发抖,指尖不受控制地战栗。
咔嗒咔嗒的钟声不厌其烦地冲击耳膜和脑部的骨骼。
再怎么离奇的巧合也无法把他挽留。
再危险的未知领域也只能留到明天探索。
要睡了。
必须睡了。
金属质感的计时音离他很远很远,足有三千万亿光年之远,又近在眼底,一遍遍催促他沉睡。
费明秋头晕目眩,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不听使唤地脱外套解扣子。
他全然不是白天的他,脸颊因过度呼吸泛起酣睡时才有的潮红,眼睛湿漉漉的满是热泪。
来不及关灯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腕表,怀着某种自我厌恶感屈膝倒在地上。
熟悉又陌生的计时音轻柔地吻他的眼皮。
如坠云雾,如临深渊,昏昏沉沉不知所以。
还可以睡九个半小时。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受过训练的他将在570分钟后准时睁眼。
如果提前被外人唤醒,大概就会……像今天早上一样吧……
意识模糊、神志不清,没有形象地挂在商远的身上。
而这种任人宰割的状态会一直持续至前夜入睡前自我预定的苏醒时间为止。
因此,他必须尽快把商远变成他最好的朋友。
哪怕为此表现得像个无知的蠢货。
否则他无一日不恐惧对方。
*
乌云卷月,虫咕风吟。
商远早早完成了今天的拼装人偶计划,躺在懒人沙发里看小说。
这是一本短小精悍的现代主义小说集。
虽说短而精,但商远还没有开始读任何一篇,目光长久地停在介绍作者生平的一页上。
他听见楼下的动静戛然而止,掩饰似的连续翻了两三页,然后继续盯着目录页出神。
睡着了?
还是没有?
商远想起今天早晨费明秋拽着他的手嘀嘀咕咕的样子,嘴角无意识地翘起,又翻了好几页小说。
[谨以此书献与我的邻居、我的友人、我的挚爱时荣与]
他匆匆扫过这一页,想了想,还是贴着地板辨听楼下的声音——
血红色的脚印浮现在商远的手边。
他眯起桃花眼冷喝道:“滚。”
长着三个脑袋的老虎只让了半步,神态散漫地来回踱步,好似巡视山头标记领地。
于是商远今晚也没有读成小说。
他的老虎频频以一种奇怪的亢奋状态磨蹭他的掌心,或者挠墙挠地板、不时发出嗷呜呼噜声。
等到翌日天亮,在商远的视野里,三楼整个卧室都是老虎的血脚印和黏糊糊的血口水。
这些并非实际存在的血,沿着金属楼板的缝隙缓慢渗进二楼,滴在沉睡中的青年的嘴唇上。
作者有话说:
2月1日改一数字。算错了,作者是铁废物QAQ
第26章 开服三周
费明秋做了个梦。
他站在家乡的第一飞船停泊坪旁,头顶的全息投影显示下一班跃迁飞船将在半小时后抵达。
因为家乡是全人类的母星,即所谓的星际文明起源,一年四季来“寻根”的游客源源不断。
但他不喜欢这里,一时负气决定离开这颗被商界评价为“原始金矿”的星球,前往中央星。
人群熙熙攘攘,他听见父亲极克制地喊了他一声。
“我刚收到你去学校办理了转学手续的通知,水都没喝,让小徐推了下午两个会议赶过来。儿子,你才十岁,你要去哪?”父亲皱着眉扯过他的右手翻看船票,看见是直达终点的班次,松了口气,朝站在不远处的秘书助理等人点点头,肯定地说:“我看你是叛逆期到了。”
他记得他和父亲说了好多话,父子两人最后不欢而散,但在梦里他只是看着候船厅的墙壁。
墙壁上画着本地最出名的史前博物馆的主体建筑以及馆藏的代表性国宝级文物。
来自全宇宙数百颗宜居星球的游客但凡来了,总要去这座博物馆瞧一瞧,买些文物复制品。比如粉红色的百元纸钞,又比如花花绿绿的塑料制品,乃至节奏感十足的广场舞教学光碟。
他看着墙,发现墙砖渐渐浮现青绿色的螺纹,有两块砖突然碎裂、露出夯实的黄土内里。
果然是梦:白天发生的事或多或少融入了梦境。
父亲掰过他的肩膀,强迫他仰望他。
宽厚的手生疏地贴在他的额头,沉声叮嘱道:“不管如何,高中毕业就回来,立刻回来。”
费明秋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因此他想他是不是后悔了呢,被勤奋区法院强制带走的时候他认识的人中唯一有足够资产赎他的人就是父亲,而直到行刑父亲始终没有回复他的邮件。
费明秋想到这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年幼的自己冷酷地拿回船票,脸上一副不愿意回家继承家业的模样。
父亲也收起温情,冷声重复道:“我看你是叛逆期到了。你可能明年就自己哭着滚回来了。”
脑海里咔嗒咔嗒的计时音越来越清晰。
他必须醒了,但是梦没有立刻停止的意思。
穿着小学生校服的他第一次离开家,强作老练地跟随跃迁飞船的船员走进船舱。走道上来回移动的机器人在收垃圾,于是他便把纪念意味远大于实用性的纸质船票塞进机器人的手里。
570分钟,34200秒。
刺目的灯光明晃晃地照在眼皮上。
费明秋鬼使神差地迫使自己最后瞥了一眼船票,只来得及看见小半行身份编码。
[00101238……X]
正方体形状的机器人突然变成一头毛绒绒的熊猫幼崽——!
费明秋从地板上爬起来,低头看了看皱巴巴的上衣和衣角明显的熊爪印,“阿尔法。”
这下他更确信每天身上无缘无故出现的咬痕和伤口是谁留的。
犯人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阿尔法讪讪地收回爪子,“狡辩”道:“真不是我!我刚刚进来!你为什么不怀疑别人呢?”
费明秋:“你是说……商远?”
阿尔法环顾四周,小鸡啄米式点头,“对啊,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不可能是商工干的呢?”
费明秋的声音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已经结痂的后颈阵阵发热。
他回避人工智能的追问,边脱衬衫边翻找干净的袜子,自言自语:“那他为什么咬我?”
倒不是怀疑商远。
想想也不可能啊,何况那次被商远按在草丛里……咳,留下的咬痕和其余的伤痕都不一样。
他只是蓦然察觉商远确实有犬牙——又一个符合Alpha生理设定的特征。
费明秋把换下的衣服揉成一团,洗脸时不由想象了一下商远在喜欢的人面前是什么样子。
想不出来。
尽管他对同性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奇心,思绪还是屡次不受控制地移向无法详细描述的领域。
众、众所周知,某些无良作者为了强调该人群的强势,长相之外,A的某个器官比较“狰狞”。
狰狞……
费明秋擦拭下巴上的水渍,面无表情地关闭水阀,食指指甲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停,打住。
再想下去,就是性/骚扰了。
*
新来的三个奴隶和盐池的奴隶一样,每六天休息一天,参与每月的“晋升平民”考评。
费明秋给怀孕的女奴单独分配了一间房子,得知对方略懂纺织,便让她担任该技能的NPC。
如果有对原始纺织方式感兴趣的玩家,可以来找女奴做两个支线任务,然后激活纺织技能。
其余的奴隶暂时不需要与玩家交流,有的负责种田,有的负责捡拾玩家制造的材料垃圾。没有阿尔法从中干预,奴隶根本听不懂玩家的语言,并不会明白这些人来自没有奴隶主的地方。
有祁氏的工匠则痛并快乐着。
他们看到玩家可以轻松地卖力劳动很久很久,加上教东西一学就会、举一反三、三天内乱拳打死老师傅等等“非人”表现,总想支使玩家做一些额外的私人活计,又听祁右说这些实际是奴隶身份的亡魂没有足够的奖励就不会行动,于是随身保藏的小玩意一件件给了出去。
不出两天,祁巴等人已经一贫如洗,每天守在新建的陶窑旁“偷师”如何提高窑内温度。
祁右对此颇感不满,奈何他远没有父亲大祭司的威严和声望,说多了也无用。
“开服”三周,《废物》的第一次内测逐步稳定下来。
随着第一个主线任务【重建氏族】和【城市规划】任务的稳步推进,聚落每日都有大变化。
四面城墙已打好了地基,每一面设置两座观望木塔,学会制作弓箭的玩家每天接任务站岗;
新上线的玩家陆陆续续建好了单层多间的木屋,建房子任务是目前最受玩家好评的任务;
农田新开垦了十亩地,主要种植粟、黍和大豆,同时移栽了几种常见的野菜和杉木;
商队给的植物种子似乎来自南方,不仅有莲花种子、葫芦种子,半枯的野葡萄苗里还混杂有一株稻穗,一共剥下十四颗成熟可培育的野生稻谷。这远远出乎费明秋的意料,想不到小麦没找到,却先在中原地区种水稻了,好在此地雨水丰沛,便把种子放在移动屋里单独育种。
……
“今天是1月23号,是啊,星期二,再忍忍就过年咯。
“我最近在干嘛?我晚上忙着肝《废物》啊。
“什么游戏?种田搬砖建房子4399小游戏。嗯,我的房子建好了,一会儿就发截图到微博。
“我看看啊,加上凌晨公布的扭蛋机中奖名单,首测玩家总数62人!
“与此对应的,一小时前官网注册会员突破二十五万。啧啧,这人气,友商要咬手绢了。”
中午,单机游戏主播顾戴路刚开播,伸手调整摄像头的位置,又瞥一眼弹幕,赞同道:
“这游戏体验贼差,大家别去添乱了,而且FW的网络工程师好像可以判定IP,不仅黄牛没办法抢注,就像我这种偶尔用个梯子的普通玩家,再怎么换IP地址也只能注册一个号。”
他握着鼠标翻看官网玩家交流版块的热门话题,顺便海一海直播时长。
手机屏幕大亮。
“感谢【顾总我的好大儿】送的新年烟花,感谢——”顾戴路拿起手机,表情凝固了半分钟。
“嗳刚才感谢到哪个盟主了?算了算了,坠机就坠机吧,下次也不一定读的到你。”
看着满屏的“你飘了”弹幕,他的良心没有任何波动,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
“兄弟们,有个事,晚上应该就确定了,别激动,别外传。总之以后还是晚上七点开始直播。
“直播什么游戏?呵呵,任何游戏也不能阻止我在《废物》里建房子打家具,你说呢。”
……
当晚6点,指针直播以开屏广告页的形式全渠道推送一则消息:
他们与一月份以来热度陡升的全息游戏《废物》所属的游戏工作室【平等互助委员会】达成诸种合作事宜,即日起,拥有内测资格的签约主播可以直播玩《废物》了。
临近春节,看直播的人本来就多,快到7点的时候,顾戴路看着破千万的人气,差点自闭。
与此同时,某研究所B4研究室一片死寂。
年轻的负责人推了推眼镜,对新团队的同事们苦笑道:“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啊,根本搞不清是非,这个《废物》哪里是游戏啊,要不是我们发现得早、汇报得早,它早就被有关部门封杀了。现在上面要求我们谨慎地接触对方,力求争取对方的技术支持,不要让国外研究所搞走。”
另一位女研究员闻言摇头,“今天查IP也是无功而返,河南那个人民公园我都去了五回了。”
负责人:“不要再去了呀小杨。上面说千万不能把对方吓退。找他们现实地址的事,上面有专门的团队接手。”
研究室角落。
一个相貌清秀的男生举起手,“老大,今天凌晨的中奖名单里好像有我啊,我昨晚看岔了。”
负责人咬牙微笑道:“很、好。从现在开始,你搬到研究室来睡,我们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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