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横和李小明也摘了VR设备往桌上一放,打开电脑下载今天的截图和录屏文件。
回答私信的回答,剪辑视频的剪辑,两人顾不上吃饭刷手机,啃两口西瓜就继续工作。
下周学校毕业典礼一结束,李小明便可以正式入职了。
他瞅了一眼坐在对面敲键盘的陈亦横,心里直打鼓。
到底是去房地产还是做新媒体……会不会被老爸用七匹狼皮带抽得像陀螺一样旋转……
“靠,这个**(脏话)又他么换号来喷了!神经病啊。”
他们两合作的游戏解说视频热度很高,连续四周全站人气第一,引来了好多酸言冷语。
有红必有黑,李小明觉得他两是大老爷们,本来就靠做视频赚钱,也没必要觉得委屈难受。
可是耐不住有的键盘侠太太太——太突破道德底线了,不光骂他们,还人肉他们的粉丝。
李小明眼里冒火,噼里啪啦狂敲键盘骂回去。
[铁废物]三个字出现频率最高。
他是骂舒服了,网线对面的少年攥紧鼠标怔怔地盯着屏幕想主意,抓起手机离开某网咖。
大夏天,少年还穿着皱巴巴泛黄的卫衣,嘴里念念有词:“去河南……在河南……”
第93章 有夏氏前途不可估量
河南某市人民公园。
门卫老韩打水回来,瞅了一眼瘫坐在沙发上刷短视频的老闵,“刚在食堂碰见小李,他让我们下午去食堂后面领粽子,还有花生油。哎哎,同你说话呢,看啥这么起劲。”
老闵对粽子没兴趣,“八成是稀奇古怪的口味。媳妇叫我不要用花生油,要吃橄榄油哩。”
“嘿,你就说你拿不拿吧。”
“那肯定拿啊。对了老韩,发觉没,最近老有外国人来公园周边晃悠啊?”
说起这个,老韩的八字眉皱成两条波浪线。
可不是么。
他转头望向窗外火辣辣的太阳和空无一人的马路,烦躁地挠了两下手背上的伤疤。
老闵看他不出声,动动手指刷新某音推荐,补充道:“还有外地人,有几个长得贼眉鼠眼的。”
他们公园对全市免费开放,大多是老头老太晨练和跳广场舞,现在冒出好些陌生的面孔。
确实别扭。
搁他们年轻的时候,这些异常情况一旦发现,要立刻上报严肃处理。
那时新中国刚起步,人家防着你起来呢,派间谍搞破坏什么的不开玩笑。
外国佬心思坏着哩。
老韩摇头,自我开解道:“难道公园里有宝贝啊。那也轮不着老外,省里有专门的考古队。”
老闵深以为然:“也是。国外水深火热,咱们国家越来越好了,咋、还不兴人来河南旅游么。”
两个老头哈哈大笑,各坐一角戴上老花镜刷手机听相声,以打发闷热的午休时间。
他们只是胡侃,却无意中说对了一件事——
半年来,小小的人民公园已经被各方势力翻了个底朝天。
全息游戏《废物》横空出世,其背后所谓游戏引擎、技术支持和难以想象的庞大数据库……
随便挖出一角公布于众都足以轰动世界,掀起新世纪的科技革命。
如果能把《废物》的核心研发团队和资料争取到自己这边,必然是一桩写入史书的功绩。
如果确认《废物》“上面有人”,哼,那就涉及更麻烦复杂的领域,联合施压敲诈少不了。
可惜来自海外的多方势力查到最后至多只能对着一个确凿的IP地址发愁。
这什么情况?
破除千难万险追踪到这个小公园,24小时盯着几个快退休的老头子,连并夕夕怎么建群砍价免费换东西都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被动卷入七次广场舞抢地盘大战了,还是一无所获!
再不明白双方科技水平差距就是纯憨憨。
得,甭管明线暗线,该撤退的立刻撤退。
一夜之间咬碎了多少吃惯牛奶面包辣咖喱的银牙,中途被依法捕获的也不在少数。
有人想出了新办法,在网络上诱导性散播消息,称《废物》的研究所就在某人民公园地底。
这些消息不是说给一般人听的。
普通玩家看到了无非傻乐:“哟,几月不见,我们费总和商总怎么这么拉了,住地下室啊。”
极个别心智未成熟的网民经过长时间的诱导,头脑一热,或许便做了一枚发狂的棋子。
时值正午,排队进候车厅的少年收起身份证,伸开双臂过安检。
他很多天没洗澡了,头发凌乱地遮住眼睛和鼻梁,被安检员摸索裤子口袋时抖了一下。
安检员皱皱鼻子狐疑地打量他,“帽子摘下来我看看。好,过去吧。”
少年背上书包就往前走,走了两步小跑起来,直到过了检票机坐上高铁才控制住了发抖。
他摸出手机对着@压花厕纸最新一条微博的活跃粉丝挨个私信辱骂,又去骂@顾戴路的粉丝。
要是没有《废物》这个鬼游戏就好了。
处处是吹捧《废物》的声音,哪怕那些人根本没有内测资格,或者以前对游戏毫无兴趣。
这就是跟风狗吧。成年人的独立思维能力不过如此。
呵呵,什么斥巨资研发、什么十年磨一剑啊,恐怕钱都用在营销洗脑上了。
最可恨的是,一夜之间火爆全国的《废物》把他支持的游戏和……喜欢的女生都变了样。
[这游戏幕刃(对女性的蔑称)含量超标了,“不玩后悔一辈子”?别恶心我(微笑)]
[压花厕纸(哭)我的压花厕纸(哭)怎么就被叉车撞死了呢(哭)]
[顾戴路直播一次,看直播的少一页户口本(歪眼笑)]
他埋头缩在座位上打字,反复编辑一些肮脏不堪的话,直到躲过屏蔽词成功发送。
坐在旁边的是一个戴鸭舌帽穿黑T恤的年轻人,拎着某某锯片的塑料袋,正在大声打电话:
“欸师父我上车了,下次您来山东我肯定好好招待您。不不,我不回家,我去无锡调货。”
哦,卖锯片的。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干这种活。一个月下来能挣到三千块么。穷鬼。
少年满脸不屑,脑海内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花钱买了消息,得知《废物》制作组就在某公园,而且他看过那个姓费的主策的直播——
乘务员推着小车经过,推销锯片的年轻人并拢双腿,握着手机下意识侧身倒向同座的少年。
少年警惕地熄灭手机屏幕,面色倏地变白。
他仿佛被社会和网络推上了绝路,紧紧贴着靠椅别过脸仰望窗外迅疾后退的高楼大厦。
看什么看!
……傻/逼。
所有人都是。
骂他是铁废物、是退学在家混日子的二流子、是一心要做游戏直播结果被父母抛弃的渣滓。
都是!都是《废物》害的!
他、他、他要——
他要——
“呜。”
高铁驶入隧道,少年在黑暗中捂着脸落了两滴冷泪,同时想起一些严厉沉重的指责。
他的人生没救了。
他一无所有,以后也不会更好。
安慰他的网友说的对,他应该在自杀之前毁了别人的人生,干一票大的。
*
潮湿的穿堂风吹乱了横挂于明堂屋檐的玉石兽骨风铃。
费明秋左眼狂跳。
他想了想到底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还未想明白,突然听见一阵咳嗽声。
手持青铜斧的贵族先后入席,井然有序地分为八个阵列,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上台阶。
这位便是王舜。
长脸厚额,细眉深目,下巴蓄有浓密的胡须,两侧额角微秃,不大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但他身上有天然的上位者气势,纵然抱病,仅左手放于腰后慢吞吞地捶打脊骨,不露憔悴。
舜盯着座下金光灿烂的青铜鼎抿唇沉思片刻,问:“高密,吾派你治水,何故提早回来?”
大禹不敢怠慢,当即把寻找应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
舜听到父神帝俊的名字时捶打脊背的左手顿了顿,“父神怎会设计杀你一个小子。”
他还很年轻,没有考虑过百年之后禅让的事,推想帝俊出手的原因,谈话的口吻便冷淡两分。
大禹仿佛没有察觉王的冷淡,恭敬地告罪,又把他们如何迅速回到王城讲了。
诸神降临凡间是稀罕事。
舜诧异地抬眼,手握赤玉缓缓起身,指着大禹身旁的人问:“尔等谁是鬼母的使者?”
凤凰神情自若地往后退,顺手把费明秋推出队伍。
费明秋熟练地胡扯:“……是我。”
舜哦了一声,连忙命人端酒来。
大禹晚年即位后曾发布“禁酒令”,其实最早的酒本来也不是给人饮用娱乐的。
酒在尧舜时代是官方祭祀用品,是古人不惜耗费珍贵的食物制作的与天地神明沟通的媒介。
无怪乎方才凤凰说要进城吃酒,大禹等人没有出声反驳,相反热烈欢迎。
酿的酒再难喝,象征祥瑞太平的吉神指名道姓要尝尝味道——合情合理。
凤凰左顾右盼,终于等来了一盏盛在玉碗里的酒,提袖扇风嗅了嗅,“待会儿分我半碗。”
他说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明堂内所有的贵族听得清清楚楚。
来自共工氏的大臣不禁蹙眉,头挨着头低声议论这是什么狂人。
舜不以为意,“来者即是客,来人,许他酒。高密,治水的事,还需长老祭司再商量。”
大禹连连称是,转而介绍费明秋一行人的目的。
舜得知有夏氏与费明秋结盟,收下玩家们制作的各种手工艺品,作为回赠,送了一面兽皮旗。
这面旗尚未完工,稍后将绘制专门的图腾,代表王城及有虞氏接纳了擅长陶艺的费氏部落。
该选什么作为玩家的图腾呢。
费明秋在官网发布了公开征集图腾创意的公告,内测玩家一人一票,所有人皆可上传作品。
这是激发归属感和参与感的线下活动,对强调集体合作的全息游戏玩家而言挺有趣的。
在外城排队的玩家听到消息瞬间支棱起来,头脑灵光的当场拉票求支持。
其中有些人对今天没能进明堂抱有遗憾,一听等会儿可以见大禹的家人,遗憾旋即抛诸脑后。
尧舜禹三圣,大禹在玩家心中是妥妥的“C位”。
传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小学课本有相关课文。
结果呢,至少在游戏《废物》里,大禹带领上千玩家出城,往有夏氏和当涂氏的城市去了。
两座城市相隔不很远。
众人徒步穿过浓雾茫茫的原始森林,望见土木夯筑而成的城墙沐浴在殷红哀艳的光晕之下。
阵雨方停,赤身裸足的奴隶跪在城墙角紧急修补被雨水冲烂的地基,将剩余的废料往后一抛。
虎面鹿角熊尾巴的貔貅张嘴一并吞吃干净,打了个饱嗝,乖巧地发出嘤嘤的呜咽声。
“自愿”充当凤凰坐骑的饕餮见状嫌弃地咋舌叹气。
大河面上有光,得意地介绍道:“看见没有?那些是仅受吾族驱使的神兽——貔貅。”
费明秋和商远配合地点点头。
把神兽当作不可回收垃圾桶投入部落的日常生产生活,大禹的有夏氏确实前途不可估量。
可以说,这种接地气又爱搞事情的创新思维方式和玩家们非常相似了。
上下五千年从夏朝开始有名有姓,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94章 格局小了
“哎哎当心烫!”妇人端着一陶盆热水穿过晾晒肉干的木架子,迎面撞见归来的队伍。
她灰黑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打量这些年轻疲惫的面孔,突然喊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天色将晚,破云而出的晚霞徐徐地照亮城内数百间圆顶方墙。
坐在屋内鞣制毛皮的匠人、挑拣浆果蘑菇的孩童、手搓麻绳的老头先后探出脸脖子。
这座城市只有王城三分之一大,道路也窄得多,一会儿便站满了男女和奴隶。
大禹一把抱起年幼的儿子,高兴地回应每位族人的问话和关心。
倚靠在马车旁的女人把垂在胸前的发辫撩至后背,低头微微一笑,转身同两位女奴往家里走。
重逢相泣不急于一时。
《尚书》说大禹“娶于涂山”,十月后“启呱呱而泣”。
这位手足戴黄绿色玉石、额间脖颈涂抹朱砂的女人便是涂山氏的女娲,亦是夏王启的生母。
有夏氏和当涂氏(涂山氏)通婚往来,在距离王城不远的地方建造了自己的新家园。
将近四千人口的城市上下分工明确,自给自足,主路面比王城还要干净两分。
费明秋心想可能是因为三百步内必遇见一头哼哧哼哧狂吞垃圾的貔貅的缘故。
凤凰眸光闪烁,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饕餮的拱鼻,玩味地叹息道:
“可见要做极凶的凶兽。人善被人欺,神亦如此。这小子将来是九州之王,你们不要惹他。”
饕餮狗腿道:“好的好的,都听您的。”
它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暗自庆幸早早投靠王城的有虞氏,躲过了沦为垃圾处理器的命运。
稍后。
族人寒暄完毕,乍见如此多的陌生战士,负责管理仓库粮食的小官露出为难的表情。
大禹把儿子启交给家奴抱走,说:“尽管去做你的事。不要干涉他们即可。”
粮官松了口气,“是。”
提前到来的雨季冲毁了农田和庄稼,洪水又带来了疾病,两相夹击,实在无力招待异族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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