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忙完生意上的事回家,家仆跟我说,舅少爷把他骂了一顿,说少夫人未回舅少爷家。我听了很着急,正准备差人各处寻找,忽而又想到,吾妻周英她性格要强,怕是见前去接她的不是我,舅哥才有此推脱。屏退了家仆,我决定自己前去走一遭。因白日劳作一天,风尘仆仆,便想回房换身衣服。谁知回到卧房,却见阿英已经回来。”
“什么?”楚霄云惊呼道,“她离家出走之后又自己回去了?”
“是。”顾青云道,“我回到卧房,她真坐在床上叠衣裳。”
“那为何卷宗记载她离家出走之后便失踪?”楚霄云不可思议,“这个情况你没有与办案的捕快说?在公堂上没有禀报县令大人?”
“说过,先前的县令大人是信我的,后来县令大人故去,接手案子的老爷却不再信我,认为是我撒谎。”顾青云道。
“你把此处细细说来,一点细节也别遗漏了。”楚霄云急忙道。
三年前。
“少爷,您回来了。”仆人恭敬地道。
顾青云点点头,将手中的物什递给旁边的小厮,问道:“少夫人可接回来了?”
仆人羞愧道:“对不起,少爷。是我无能,没能把少夫人接回来。舅少爷说少夫人没有回去,把我骂了一顿,赶了出来。”
“少夫人没有回舅少爷家?你没见着人?”顾青云急切问道。
“舅少爷是这么说的。我也有小心留意,但舅少爷防我防得厉害,哪里也不让去,我只能一路小心留意。舅少爷看我们顾家的人不顺眼,随后就让人把我赶了出来。”仆人毕恭毕敬。
“怕是阿英还在生我的气,大哥才这样搪塞你的。算了,是我打了她,是我的不是。你们去请她不肯回也实属正常,还是我亲自前去。退下吧。”
仆人得令离开,顾青云抬脚准备出门,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白天在浆染铺蹭了一身色料的衣衫,这样子出门可不好,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顾青云急匆匆地赶回卧房换衣服,却见卧房内周英已然回来。
“阿英?!”顾青云惊喜地迎上前去,“你回来了?田耕说去哥哥家没接到你,真是急死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早上是为夫太过冲动,是为夫的不好。你别生气了。”
周英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只顾整理自己的衣裳,并不曾搭理他。顾青云以为周英还在生气,在周英身前弯下腰继续哄她开心。这时屋外又传来田耕的声音:“少爷,庄少爷到。”
“请他在花厅稍等片刻,我很快就来。”顾青云回道。他想把周英哄开心一点了再出去。
“庄少爷说他有事,看起来好像很急的样子。”门外的田耕道。
“这样啊……知道了,我马上就来。请庄少爷先饮茶。”顾青云对田耕吩咐后复对周英道,“阿英,庄迪好像有什么事找我,我去去就来,你且先歇着。”
周英“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顾青云匆匆赶去花厅,庄迪已然在厅内等候。
“庄兄,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顾青云拱手行礼。
“深夜打扰,实在抱歉。”庄迪还礼,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请帖递给顾青云,“香来梅园十日后将举行赏梅大会。届时附近州县各路名士都将前来参与这一盛会,少不了吟诗作对,才艺比拼。家父催我去庆州府考察,大会前我赶回来,但这才艺比拼之事则实在无力邀请大家准备。顾兄你也是咱们清荷社的扛把子,你得给咱们清荷社扛起旗帜来,不能输给了隔壁的月兰社。”
顾青云接过请帖:“庄兄如此厚望,青云惶恐。”
庄迪道:“青云文商出众,和静县众人皆知,你就不要再谦虚啦。”
顾青云笑道:“全赖各位文友捧场。不知庄兄何时出发?”
庄迪道:“即刻出发,我家马车已经在外等候。”
“那祝庄兄一路平安,生意兴隆。”顾青云拱手道。
“多谢啦!等我拿下庆州府的生意,回头请你喝酒!”庄迪笑道。
送走庄迪,顾青云匆匆返回卧房,想与周英共释前嫌,却发现房内已无周英踪迹。
“夫人,夫人?”顾青云喊着周英,一边在卧房连着打通的厢房内寻找周英,找遍了屋子,也没有人回应,当然,也没有看到周英的踪迹。
“这么晚了小英她会去哪里呢?”顾青云着急的念叨着,“她是不是怪我抛下他不理又去待客啊。女人生气了可真难哄。”
顾青云打开房门,朝外喊道:“田耕,叫两个人,跟我前去舅少爷家。”
吩咐仆从之后,他换下一身脏污的衣服,带着几个仆人前往周府接人。谁知去了之后,周胜给他的答复还是:“没人,我妹子她就没回来过。姓顾的,我可告诉你,今儿可是有人看见你动手打了我妹子,还让她死在外头。我妹子平安无事回来也就罢了,倘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大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顾青云急忙解释道。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你敢说你没打过她?那句话你没说?”周胜冷笑道。
“早上我一时冲动,是我不对,可我心里真没那么想。”顾青云道,“你让我见见阿英,我这就给她赔礼道歉。”
“姓顾的,你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可告诉你,少在我面前演戏,明儿我要是见不着我妹子,咱们就等着公堂上见。”周胜说着让下人关门,把顾青云和他带去的随从关在大门外。
顾青云在门外拍了好久的门,还是没有人应答,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家。一路上顾青云都在想:“在这个世上,除了我们,她只有她哥哥一个亲人了。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她一介女子,能去哪里。这太危险了。”
顾青云急得不行,快到家了才想出法子来。他吩咐田耕:“让管家集合家丁,准备出去找少夫人。记住,一定要找仔细了。”
“这次你们有没有找到周英?”楚霄云听到这里问道,“还是周英就是自此再也没有出现?”
顾青云恍惚道:“没有,我们出去找了一整夜,第二天又找了一整天,都没有找到她。不知她是从哪里走的,走得那么快,家丁们到处找,也没有找到半分线索。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她了。”
楚霄云点点头,略一思索又问:“周胜是什么时候状告你杀人的?”
“第二日周胜就上我家大吵大闹,要我把他妹子交出来还给他。说我们顾家容他妹子不下,让我写休书,他把妹子接回去自己养着。苍天作证,我哪有那心思。可无论我怎么解释周胜也不相信。他限我三日之内把他妹子交出来,否则便上衙门告我。我遍寻阿英不着,哪里有人交给他。三日后他便去县衙击鼓鸣冤,告我杀妻灭口。”
楚霄云想了想,从布包里摸出那一块腐烂的布料递给顾青云:“这块布料你可眼熟?”
顾青云结果布料左看右看:“好像是阿英离家前穿的那套衣服。”
“你能确定?”楚霄云问。
顾青云想了想:“能。因为那日早上阿英穿得衣服与晚上我再见到她穿的衣服不一样,当时进屋的时候,脑子里还闪了这一下这个想法,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楚霄云把布料收了回去,摸出从周胜哪里收来的绣花鞋,又问:“当日周英穿的可是这双鞋子?”
顾青云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日并未看得这么详细。”
楚霄云又问:“这双鞋可是她哥哥买给她的?”
顾青云想了想又道:“他哥哥是送了一双绣花鞋给她,是不是这双,我就记不得了。”
要问的问题基本都问了,楚霄云道:“今日我们先谈到这,改日有了什么问题再来向顾公子请教。”
说着看了看顾青云一身的伤,对俞鹤道:“你且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大人特批一下,他这浑身的伤再不治,怕是后患无穷。”
俞鹤点点头:“你去,快去快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啦,真是抱歉。晚上还会有一更,敬请期待!
第61章 占妻案(10)
楚霄云起身欲走, 却又忽然转身:“顾公子,在下有个不请之问。”
顾青云愣愣地抬头:“楚捕头但问无妨。”
楚霄云顿了顿:“外界传言你与尊夫人才子佳人,你也道尊夫人容貌出众, 但问尊夫人容貌出众至何种程度?”
顾青云大概没想到楚霄云有此一问,一时间不知做何回答。俞鹤也奇怪地望向楚霄云。过了许久顾青云像是回过神来,迟疑着说出口的话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和静县有人叫她小西施……这与案情有关吗?当年我们成亲的时候, 请有画师画有我们俩的画像,若是对案子有用, 楚捕头可到我家中找我父母说明来意。”
楚霄云道了声“多谢”,复又道, “你顾员外夫妇可有常来看你?新任县令上任后, 可有前来为你申诉?”
顾青云道:“原县令在任时, 我父母来看过我;后来换了人, 我父母只来看过一次, 那次都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我都不知晓有县令上任,更不知父母有未与我上诉。就算有, 我也不会知道。”
楚霄云点点头:“你且好好休息, 我去去就来。”
顾青云匆匆往外走去, 经过大牢看守处, 班头扬着笑脸迎上前来:“楚捕头, 这就走啦?您慢走啊!”
在发现俞鹤没有跟随时, 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哎,俞捕快呢?怎么没跟您一块?”
楚霄云抬头瞧了对方一眼:“俞捕快还有他要做的事, 比我先行一步了。”
“哦哦, 原来如此。我怎么没见着他出去呢。”班头疑惑道,“楚捕头,您慢走慢走啊。我就说那小子嘴里没句实话, 说不出个什么道道的。”
楚霄云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楚霄云除了大牢,本欲直奔韦京翰的书房,却又思及周英的画像,在两者间犹豫不决。如果此去拿画像,顾青云和俞鹤等的时间就长了。在他左右不定之时,看见方凌峰从前面路过。楚霄云眼睛一亮旋即奔跑上前:“方门房,方门房。”
方凌峰听到楚霄云的喊声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楚霄云:“楚捕头?有何事?”
楚霄云从腰间摘下捕头令牌:“方门房,不知你现在是否有事?我走不开,能否麻烦您前往东城青蓝巷顾员外府上帮我取来一下他儿媳周英的画像?”
方凌峰道:“楚霄云,我什么时候沉溺跑腿了?”
“这不是事情紧急嘛。”楚霄云陪笑道。
方凌峰从楚霄云手中拿过令牌:“你不是有老婆的吗?还看人家小媳妇。”
“方门房开什么玩笑呢。查案需要。”楚霄云道,“如此多谢了,楚某改日请方门房喝酒。”
方凌峰看了看韦京翰书房方向:“喝酒就不必了,你多给大人分点优,在下就感激不尽。”
拿画像的事有人帮忙了,楚霄云与方凌峰道别后直奔韦京翰书房。
“属下参见大人。”
韦京翰在认真地批着公文,师爷在一旁给他磨墨。韦京翰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成了亲的男人看起来是不一样啊。怎么不在温柔乡里好好温存,提前回来做什么?”
“大人说笑了。有案子,就先回了。“楚霄云复了韦京翰转而向师爷道,“卢师爷辛苦!”
卢师爷停下磨墨,也笑道:“楚捕头新婚有福!”
“什么案子,这么紧急?”寒暄之后韦京翰道,“看起来还比较棘手?说罢,有什么是要本县出手的?”
“大人明鉴。”楚霄云笑道,“属下此次前来思维三年前一桩杀妻悬案。”
说罢楚霄云将案子复述一遍,并将双方所言、自己所见陈述一遍,最后补充道:“如今那顾青云伤势严重,有的伤痕看是昨日新伤。在他已经签字画押认罪的情况下,是什么人还要对他动刑?据属下所知,顾青云这案子发往府衙每次都被打回来重审,说明顾青云是死不了的。可是按照这种程度的动刑法,他熬不过半月。”
楚霄云迟疑一下问道:“届时他受刑不住死了,朝廷追查下来,主审的官员会是什么罪名?”
这个时代楚霄云还不太清楚,但以他的了解,无法认定是故意杀人,一般都不会有太重的惩罚,大多不过是玩忽职守罪名。
韦京翰在书房踱了两步,走到另一个书架上,从中翻出一本蓝皮封面的书递给楚霄云:“这是我大成的刑法律令,拿回去好好研读。一个捕头不懂律令量度,说出去都笑话人。”
楚霄云赶忙接过:“大人教训的是。”
这方面他到是真疏忽了。虽说犯罪之事,每个时代都不会有太大差别,但量刑却会有各自标准。自己既然从事了这项职业,自然要熟悉本职业的规则。
韦京翰这时却冷哼一声:“坐实不了故意冤杀,左右也不过是落个疏忽之罪。如果从者甚多,每个人刑量还会减少。打得真是一手好算盘。”
看来与自己理解的也无差异。幸好自己知晓得不算晚,楚霄云不禁为顾青云捏了把汗。
韦京翰看着楚霄云:“你来找本县是为顾青云治伤?”
楚霄云道:“大人,案子未查明,既然府衙那边认定此案疑点甚多,那他就该接受律令的公正审判,而不是被受刑致死。且如今看来,对方已经下了令顾青云必死的决心,属下为顾青云求一条生路。”
韦京翰的右手指在桌面敲了数下:“本县可以暂时将他提出,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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