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那呢?
彭震在战场中寻觅首领的身影,他看见一个浴血奋战的人,还有聚集在这个人身边的数十名云越战士。
“反击,我们要反击!”彭震抹去脸上的血,扯开嗓门喊叫。
身边四散的云越士兵,纷纷向彭震靠拢,组成一股力量,挡在城门前面,奋勇杀敌。
自此,彭震再顾不上越潜那边的情况,无暇顾及。
过了好一会,彭震明显感觉到战斗不再那么吃力,感觉融兵的进攻不再那么激烈,他仰起头,见到失落头盔,战袍殷红的越潜手执一根残矛,正将残矛射向迎面奔来的一辆战车,瞄准的是战车上御夫。
“波那!”
彭震惊得大叫,想冲过去制止,怎奈距离遥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战车上的弩兵早就瞄准越潜,战车上戟兵,矛兵都准备收割这个挡在车前的莽夫性命。
越潜残矛射向御夫的瞬间,马儿受惊嘶叫,马蹄高仰,车身猛烈颠簸,战车上的士兵无法保持平稳,被晃得东倒西歪,更别说使用武器。
越潜双膝向前跪下,上身后仰,车舆从他身上飞驰而过,一把利刃从车舆上方猛烈向下捅,没有捅伤越潜,只挂住他身上的战袍。
战车失去御夫,失控向前方狂奔,车身在城墙上撞得粉碎,越潜身上的战袍撕裂,他半身袒露,身上脸上伤痕累累,却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
他还活着!
越潜手中握着一把佩剑,一把从地上捡的长剑,他仰起满是鲜血的脸庞,声嘶力竭,利剑刺破云霄:“诸君随我来,今日正是杀敌的好时候!”
发髻松垮,随风披落在肩,长发在秋风中飞扬,张扬而粗犷,越潜的肩臂上浮现出清晰的图纹,那是青王纹。
“啊啊啊……”
彭震发出一声怪叫,直觉浑身发热,本来酸麻的手臂像似有了无尽的力量,他率领身边的小队,奔向越潜。
一番厮杀,融兵被敌军的气势碾压,溃不成军。
眼前是落荒而逃的融兵,身边是聚靠过来的族人,他们都有张疲惫的脸,他们或走得摇摇晃晃,或相互扶持。
越潜抹去脸上的血液,那是别人的血,他一闭眼一睁眼,见到所有的族人都跪伏在地上。
“青王,他是的君王!”
不知是谁喊出第一句青王,紧着所有人都在高呼这个名字:青王。
他们是云越人,每个人打小都听说过青王的事迹,眼前这个屹立天地的男子,和他们心目中的青王何其像似。
浴血奋战,肩臂呈纹,率领云越子民赢得胜利和荣耀。
这个秋日,越潜再次守住泽郡郡城,打退融兵的进攻。也是这个秋日,青王再世的传闻,传播云越故地。
南夷河两岸,无数的云越人投奔“青王”,进入泽郡,当冬日到来,越潜已经拥有近万名士兵,他地盘还在向外扩张。
融兵不再攻打泽郡,因为邻郡纠集的兵力,前来攻打越潜占据的泽郡郡城,无一例外都惨遭失败。
**
宫廷侍卫将融王连人带床,抬到苑园里,让融王晒晒冬日短暂的阳光。
这年的冬日,气候比往年暖和,第一场雪还没落下,不像往年,到这个时节总是雪花飞舞。
昭灵扶起融王的身子,许姬夫人拿块枕头垫在融王背后,好让他舒适地躺靠在床上,观览冬日的园子。
即便萧条,总比那乏味的寝室有趣。
融王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树梢上的一只鸟,道:“那只鸟儿,寡人去年见过它。”
忽然感伤,融王喟然:“明年未必还能见着。”
“不过是只麻雀,麻雀啊,年年都有。大王安心养病,别胡思乱想。”许姬夫人把一件貂裘披在融王身上,嘴里念叨。
听见妻子这么说,融王也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冬日里还能有什么鸟儿,不就是麻雀嘛。
融王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小儿子,温语:“阿灵,叫涓人拿些鸟食喂它吧。”
昭灵笑语:“是,父王。”
他挪开几步,再回头,见母亲偎依在父王身旁,父王的手揽住母亲的腰,两人都是白发斑斑。
父王内心肯定感到失落,因为他痛恨衰老,而母亲的内心应该是欣慰的吧。
无论对错,他们得以相伴,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涓人喂食麻雀,那是只胆大的麻雀,贪婪啄食雪地上的谷子,它这个冬日要是都停留在苑园里,会变成一只胖麻雀。
昭灵望着亭子旁的一株寒梅,见到上面的花苞,他想着心事,一时想得失神,直到听见母亲唤他。
“阿灵,你父王说,你也得赶紧生个娃娃啰。”许姬夫人笑时,眼角有很多小皱纹。
昭灵笑道:“父王多子多孙,今年又能添上五六个孙子,兄长那边就有四个孩子了。”
这个兄长,指太子昭禖。
没让小儿子胡弄过去,融王道:“阿灵,岱国的国姬美艳无双,这天下的男子无不倾慕。改日,寡人得跟阿禖好好说说,为你跟岱王谈门亲事。”
许姬夫人道:“甚好!”
两人一唱一和,昭灵想兄长知道自己的癖好,岱国又是融国重要的北方盟友,这事必然不成。
就由着父母谈论,他只是侍立一旁,父母有什么差遣,他会亲自效劳。
这个暖和的冬日,昭灵一有空就陪伴在父母身边,他有种不安的感觉,觉得相伴父王的时日恐怕不长。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是场大雪,给城郊的山林蒙上一层白色。
从云越故地发出的公文,千里跋涉,不惧北风寒,一封封递到监国的融国太子手中,这些公文里边有不少令人担忧的信息。
融国和维国的战争还在进行,太子本不想再在别处大动干戈,不过云越故地的情况已经不能忽视。
太子将云越故地的乱状告知群臣,交由群臣商讨对策。从征服云越至今已有十余载,却从来没能有效治理云越。
一向是哪里动乱,就派兵镇压,越是镇压,叛乱越多。
群臣的讨论结果,无外乎是两种:一种是铁腕;一种是怀柔。
太子道:“云越二十六郡,有十余郡贼寇蜂起,聚众为乱,甚至有郡城遭强寇攻陷。而今,即便想要怀柔,也得有怀柔的方法。”
群臣继续讨论,有的说在云越召用良才,授予他们官职;有的说免除云越百姓的苛捐杂税,和频繁的徭役;有的说考核郡县的官员,将有过失的官员撤职,换爱民能施仁政的官员上任。
景仲延上前呈词:“老臣斗胆献言,请派遣一位大臣,前往云越故地巡视,考察当地民情。找出病因,再施予针药,方能药到病除。”
这是个可行的法子,想要处理云越的问题,就需要有人亲自前往云越,了解当地真实的情况。
太子扫视群臣,询问:“诸位,谁愿意担任这份要职?”
群臣窃窃私语,有人想自告奋勇,又怕做得不够好;有人想要有所作为,又怕云越凶险,有去无回。
“臣愿意亲赴云越。”
有一人站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公子灵。
朝会散后,太子单独将昭灵留下,两兄弟私语,连侍女都被撤走,无人知道那日交谈的内容。
几天后,太子亲自到码头送行昭灵,随同昭灵南下云越故地的人,除去太子的宾客卫平外,还有两名药师,数名文吏,以及三十余名护卫,这些护卫全出自太子的卫队。
太子拥抱亲弟弟,嘱咐:“阿灵,你到云越务必记得,即便再口渴,也不能饮用当地的溪水河水,就是井水,也要煮沸后用喝; 不要进入山林,林中多瘴气,会伤人身体。”
融人前往云越,往往因为饮用不干净的水源而得痢疾,而且云越山林又潮湿又闷热,融人居住在山林里,也很容易生病。
昭灵回道:“兄长,这些我都知道,不必挂心。”
即便得到这样的答复,太子还是紧紧抱住弟弟,许久才放开。
太子心中不舍得,但他也明白,昭灵是最适合的人选。日后,太子登基为王后,势必要将云水城分封给昭灵。
轻拍弟弟的背,太子依依不舍:“早去早回,别让母亲牵挂,别让为兄牵挂。”
昭灵颔首,他辞别太子,登上大船。
站在船头,望向河岸送行的兄长,昭灵挥了挥手。
船帆已经扬起,船夫收起船锚,大船沿着河水向前行进,速度很快,昭灵再回首,看见融国太子仍站在原地,只是身影显得很小。
家人,寅都,故土,都在身后远去,唯有河水奔流向前。
兄长,我愿意为你分忧。
兄长,莫要牵挂,来年春天,我定会返回。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越蛇啊,阿灵来了,你准备好挨揍了吗。
越潜:阿灵,家暴是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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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越往南行, 气候越暖和,当见到河岸盛开的野花,郁郁葱葱的草木时, 昭灵意识到,他已经抵达云越故地。
这是片陌生的土地,他平生第一次踏上, 这也是一片不陌生的土地,他从书籍上, 从越潜的讲述里,“探访”过。
云越与融国, 曾经是世仇,两国因为强大而相互忌惮,缠斗不休。
十多年前, 云越内乱, 融国趁机讨伐,得天时得地利得人和, 云水城沦陷, 越灵王死亡,宣布云越这个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南方大国覆灭。
云越覆灭之前, 内部已经千疮百孔,犹如一棵根茎腐烂,花叶落尽的大树, 融王在这棵大树上,费了点小力气,摘得果实。
太子的宾客卫平手指河前方,在两岸的猿啼声道:“前方便是河流分叉处,向西是往孟阳城的路, 向东则是去云水城的路。”
“卫卿以前来过云越吗?”南方的风吹拂昭灵的衣袍,他伫立在船头,观览风景。
船身随波轻轻摆动,身边一座黛绿的山峰消失,又一座出现,南方的山水清丽,令人流连。
卫平道:“臣是第一次来,却像似来过数次,既熟悉又新奇。”
进入云越,一路所见,是截然不同的地理风貌,截然不同的人土风情,似乎应该很熟悉,又陌生,正如越潜给予昭灵的感觉。
大船途径河流的分叉处,往西前行,他们这趟行程的第一站,正是云越故地的军事重镇——孟阳城。
孟阳城位于紫铜山的正东面,它坐镇深山中,就是为镇守紫铜山这座全天下规模最大的矿场。
夜深,船停泊在河岸,昭灵沉沉入睡,十数个身影守护在他的房间外,戒备森严,彻夜巡逻。
云越故地很危险,不过一路南下,他们一行人并未遭遇到险情。
走的是一条融船经常往来的水道,沿途都是融兵的哨所,融国在云越北部的要塞多,驻军也多,不像云越南部到处在闹贼寇。
一路走一路停,数日后,船抵达越津渡口,昭灵和他的随从在这里换上小舟,继续向西行进,进入云越西部的山林。
云越水系复杂,有许多山地密林,要是初来乍到,没有人带路必将迷路。
昭灵乘坐的小舟夹杂在数条小舟中间,每条舟都是相同的模样,不同的只是昭灵舟上的奖手不是士兵,而是太子的护卫。
为安全起见,沿溪而行的这段不长的路上,昭灵留在船舱里,太子的宾客卫平陪伴他,与他讲述云越的历史地理。
昭灵见多识广,博学多闻,但卫平对云越的了解比他更为深入。
来云越驻军的融国将军也得翻翻地图,才能道出这里是哪,卫平不用,他脑中有云越各地的地图,无需翻阅。
小舟经过一处废弃的驿站,泥木结构的旧驿站,从屋顶风格看是云越时期的,卫平从舱中探出头,很快又缩回去,他对昭灵道:“紫铜山以东六里,有古代台国的都城废墟,称作台墟,云越人也称它紫台。古史传说中,台族曾经辅佐华帝讨伐西戎,台人且舞且战,是支精通冶炼,骁勇善战的族群。”
卫平继续讲述当地的历史,讲述那些古远的,已经成为传说的历史。
昭灵道:“台国为佥国所灭,而佥国又被云越的越武王所灭,云越国又灭于融国之手。紫铜山使这些国家强大,也使这些国家衰败,正是有源源不断的优质铜矿,有征伐的利器,所以都好战而亡。这是警告,国家无论大小,不能无节制驱役百姓,好战必亡。”
卫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道:“臣倒是认为,无数国家被吞并,消亡,是大势所趋。上古华帝时代,号称万邦,有难以记述的小国家;到融国覃公时代,天下只有百三十邦;到今日,天下的诸侯国,也只剩十二国。融国想存续,就必须一统天下。”
溪畔密林郁郁,蚊虫嗡鸣,一股山风吹过水泽的芦苇,无数飞禽起舞,南方,即便是冬日,仍生机勃勃。
昭灵喟然:“若真有那么一天,天下将再无战火,铸剑为犁,天下百姓皆为子民,那必将是个太平盛世。”
那样的盛世,他大抵看不到,生年不满百,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应该是百年以后的事了
舟队缓缓行进,舟上的士兵警惕溪岸的芦苇丛,芦苇丛中似乎有动静,或许埋伏着敌人。风一过,飞出无数水禽,士兵这才放松警戒。
他们并不知道,芦苇丛里确实有危险,一支云越人的小队正潜伏里头,他们日夜监视这条溪流,监视融兵的动向。
手指扣住芦苇竿,露出一只眼睛,很快芦苇合聚,那只眼睛消失不见,眼睛的主人说道:“北面有新修的山道不走,这么多人走溪道,我觉得他们肯定是往金谷关运输贵重的物品,也许是军饷。可惜我们人太少,要不就将它劫下!”
樊春瞥了对方一眼,低语:“燕起,你傻啊,你没看见中间那条舟上的舟夫全部穿着官靴,舟里头肯定是个大官。”
燕起激动道:“大官更应该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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