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玉了然,低声道:“不止要从那伙人的手里夺回来,更要抢在其他盟会之前。”
“你倒是难得聪明。”韩倾城起身道:“时候不早,该去休息了,今晚好好睡,以后可能就没有这样悠闲的晚上了。”
即使韩倾城这样说,白明玉也无可奈何,睡觉这事到底也不受他控制。他倒是想酣畅淋漓地睡个好觉,可他自七年前开始就患有失眠之症,即使将将入睡也是浅眠,风吹草动都足以把他惊醒。虽然偶尔也会有深睡的时候,如果昏迷也能算是睡觉的话。
这些话白明玉当然不会与韩倾城说,韩倾城大概也是随意地嘱咐一句。韩倾城性子严肃认真,对属下应有的关心却从来不少,这也是神威众人愿意追随他的原因,除了白明玉这件事。
白明玉胡乱地睡下了,梦中的情景杂乱而逼真,白明玉的里衣几乎被冷汗浸透,而惊醒时又记不起梦的内容,只能感受到梦境残留下的心悸。
此时韩倾城已经穿戴好,推门进了白明玉的房间,问他去不去与清甜道别。
白明玉怔住,没想到韩倾城托的人动作这样快,这就来接清甜去燕云了。他慌忙地穿好衣物,往屋外走去。
清甜在马车前磨蹭了一会儿,好像是有意在等着谁。见白明玉出来,清甜又把小脸往别处一扭,不再往白明玉的方向多看一眼,抬腿就要上马车。
白明玉看着清甜,张嘴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怕清甜对他愈加厌烦,就没开口。
二人这莫名的兄妹缘分终于算是尽了。
送走清甜后,白明玉随着韩倾城在杭州城内走走转转。
据韩倾城所言,他与那伙人打过一个照面,不过那人以黑纱覆面,并不能看清楚面容。韩倾城与他过了两手,那人身手矫捷,几回合下来韩倾城只扯断了他的一只衣袖,一截光溜溜的臂膀当即就露了出来。那人急于脱身,使了个巧劲,像条泥鳅一样从韩倾城手里滑了出去。韩倾城只来得及看清那人手腕上的一处标记,是个形状怪异的纹身。
韩倾城隐约记得,之前跟着白明玉来杭州时,这形状似乎在何处出现过,但他也只是扫过一眼便走了,并未多加留意。
这标记成了唯一的线索,可惜眼下找起来,着实困难。
这事也怪韩倾城,那标识颇为复杂,并非两三言语可以描述得明白,而韩少堡主此人,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兵书兵法,哪怕是不正经的风月话本或是淫词艳曲也略懂一二,唯独在作画上一窍不通,甚至是一言难尽的程度。再说白明玉,他怕给韩倾城添乱,在杭州城这些日子真的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就没见过韩倾城说的什么图案。这二人一个说不清,一个猜不着,在这偌大的杭州城里活像两只没头苍蝇,只能乱撞。
“大海捞针。”韩倾城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道:“还是需要找个对杭州了如指掌的人打探,只凭我们二人这样盲目地找……”
韩倾城并未把话说完,白明玉也听懂了韩倾城的意思。
白明玉心下想道:“对杭州城熟悉的人,还真就有一个,可惜这会儿已经送去燕云了。”
除了清甜之外,能洞悉杭州的大事小情,同时对江湖武林四盟八荒也有所了解的还有谁。
白明玉伸手拉拽了韩倾城的胳膊一下。
“少堡主。”
“嗯。”
“我们……要不要去茶馆问问。”
韩倾城回头,向来凌厉的眼神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茶馆?”
不大一会儿,白明玉引着韩倾城进了一间茶馆。
王小二唾沫横飞,还在讲白明玉过往的英雄事迹。
白明玉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每到此时,他就由衷地觉得韩倾城送他这副妆蝶舞真是神来之笔。
王小二一眼就看见了白明玉,他心中记挂着清甜,待这场讲完,听客们散了个七七八八,就麻利地窜到了白明玉身边,摆出一副狗腿的笑脸:“少侠,您来了。”
白明玉不好意思道:“您记得我。”
“我哪儿能不记得您呢,您不是去救那丫头去了吗,这年头的善人可不多啦。我多嘴问一句,那丫头……如何了?”
“清甜姑娘已经没事了,她现在去了燕云,以后就是神威弟子了。”
“哎哟,这是少侠给安排的?那丫头命可真不错,没爹没娘的小乞丐一转眼就成八荒弟子了。”
“不是我……是……”白明玉转头看向韩倾城。
刚才韩倾城插不上话,此时见白明玉看过来,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无用的假客套上,开口就直奔主题:“我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询。”
王小二看韩倾城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大人物,语气不由得谨慎小心了些:“客官,您这是……”
白明玉想到韩倾城没来过这种地方,怕韩倾城周身的气场吓到王小二,就组织了下语言,想帮韩倾城把话问出来:“这位是神威的少……”
韩倾城扫了白明玉一眼。
白明玉哽了一下,硬生生改了口:“是……少……少爷,我家少爷,他想来打听个事。”
王小二面露难色:“我就是一说书的,我能知道什么呢。我看您二位像是办大事的人,我怕耽误正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白明玉早就猜到过这种情况,于是碰了钉子也不折不挠,可王小二嘴硬得很,一门心思装傻到底。
白明玉几次央求未果,只得小声问韩倾城:“少堡主,您带钱了吗?”
韩倾城鲜少见白明玉如孩童般求人的样子,一时觉得新鲜。白明玉没怎么和他开过口,印象里只有清甜拜师神威时那一回,可也不是眼前这样,更多的是小心翼翼,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跪下去。
听见白明玉要钱,韩倾城没有迟疑,直接从怀里拿了一把。
白明玉:“不用这么多……”
可王小二已经看着了,两眼直放光。
白明玉实在舍不得把这些银两全给了王小二,虽然这钱并不是他的。他从中选了一点放进王小二手中,剩下的他握在手里,又把手背在了背后。
“这杭州城就属您消息灵通,难得还对四盟的事如此了解,不问您还能问谁呢。”
王小二见了钱,嘴上就松了:“您想知道什么,您给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上些小忙。”
白明玉示意韩倾城一眼,韩倾城就近倒了杯茶,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大致画了几下。
韩倾城知道自己画工不佳,又补充了几句,问王小二杭州城中哪里出现过这个图案。
王小二看着桌面上的鬼画符思索了一阵:“还真没听说过。”
白明玉有些泄气。
“不过,”王小二话锋一转:“您画的这个,若是我没猜错,不是青龙会那边的吗?”
“青龙会?”
白明玉与韩倾城一齐出声道。
白明玉不清楚,韩倾城倒是知道。
“青龙会销声匿迹许久了。”
“哪儿能呢,那么大个势力,还能说没就没了?我听说他们最近动静还不小呢,知道吗,孟家被灭门了,就是青龙会干的。”
“你是从何得知青龙会的事?”
“哟,客官,”王小二笑道:“这英雄不问出处,虽然我王小二算不上英雄,可好歹也是靠这个吃饭的,您也不像是个差钱的,给我们这种小人物留条活路,成不成?”
双方又交谈了一会儿。
“青龙会灭了孟家满门,谁看了都知道是为了孔雀翎,可要是真为了孔雀翎,只是一个孟家哪儿够呢。”王小二话中有话。
“你是说……”
王小二不怀好意地一笑:“欲知后事如何……”
白明玉啪地一声,又拿了块银子放在王小二跟前。
王小二坦然地收了:“财神阁。”
“财神阁?”
“孟家是有孔雀翎的图谱,可那只是上卷,只有上卷如何造出孔雀翎。那下卷是在财神阁里藏着呢。俗话说得好,移花岛上移花玉,杭州城里财神阁,这财神阁可不简单呐,就是不知道在青龙会面前能撑个多久……”
韩倾城敏锐地听出其中之意,与王小二道了声多谢后起身离开。
白明玉见韩倾城走了,也就不再停留,临走前对王小二点头鞠躬地致谢。
王小二只管拿着银子喜笑颜开。
王小二爱财,人倒是不坏,他听说孟家的事,立刻就想到财神阁恐怕也难逃一劫。他不关心孔雀翎如何,只知道孔雀翎虽贵重,可到底是人命关天。若是这二位能救下几人,希望老天爷能把这份功德也算他头上几分,下辈子也让他投个好胎。
看看那穿雾隐雷藏那位,生得又好,有钱有势,还有那么贴心一跟班,啧,让他这种平凡百姓看了,谁心里不酸上一酸呢。
第25章
白明玉追随着韩倾城出来,追问韩倾城青龙会之事。
韩倾城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能与青龙会扯上关系,就挑些重要的给白明玉讲了:“青龙会成立的比四盟还要早,或者说四盟本就是青龙会的分支。青龙会亦正亦邪,却不乏有能之士。本来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偏又以这种方式冒出头。”
“青龙会,很强吗?”
“不单单是用强字可以形容的,总之,与他们为敌,事情只会更加棘手。”
韩倾城将修长的手指放入口中,一阵悠长的哨声响起,不大一会儿,一匹雄姿勃勃的白马自远处奔来,最终停在韩倾城身前,温顺地低下头。
韩倾城踩上马镫,翻身上马,坐稳后又拽了白明玉一把。白明玉本来是不敢与韩倾城这种身份的人同骑的,只是眼下情况特殊,白明玉的小灰马脚力实在有限,韩倾城也不是拿腔作势的人,为了节省时间,白明玉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礼节,借着韩倾城的力也骑在白公子的马背上了。
于是二人在杭州城里策马奔腾。
白明玉是会骑马的,而且骑术并不赖,但他鲜少像现在这样坐人后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韩倾城驾马虽稳,速度却快,白明玉坐在他身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他要是个姑娘,当然就可以搂着韩倾城的腰,旁人看着还挺有英雄抱得美人归的意境。关键在于他不是个姑娘,他要是伸出胳膊搂住韩倾城的后腰,别说旁人,韩倾城都要给他从马上扔下去,可他要是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迟早也得从马上摔下去。这双手是放这儿也不是,放那儿也不是,白明玉无法,只好轻轻扶着韩倾城身上带着金属凉气的战甲勉强维持平衡。
韩倾城一直没感觉到身上应有的重量,便放缓了速度,提醒白明玉道:“扶住我,别出意外。”
白明玉慌忙应声道:“我扶住了的。”
韩倾城只觉得背上轻飘飘,侧头一看,白明玉果然是不敢用力,只有指尖与他的战甲轻轻碰触,一副贵重物件轻拿轻放的模样。韩倾城叹气,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无可奈何:“那你到前边来坐。”
白明玉全身一僵,难以置信道:“前……前边”
韩倾城不喜白明玉这般震惊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这般反应,又不是没到前面坐过。”
白明玉惊了:“我以前也与少堡主同骑过?还坐在了前边?”
韩倾城回想了一下:“那时你人事不省,不记得倒也正常。之前我来杭州寻到你,就是这样带你回去的。”
听韩倾城这样说,白明玉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他神智已然不清,两只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醒了他也没仔细琢磨过这事儿,现在韩倾城提起,白明玉才意识到,他两眼一黑说倒就倒,那韩倾城是怎么给他领回去的。
这还不算,下马之后韩倾城又是怎么给他安顿到床上的。
白明玉想了好几种可能,无论是背着抱着都让他遍体生寒,唯有像麻袋一样给他拖回去听起来还比较容易接受。
白明玉心中一团乱麻,他又不能问,这话要怎么开口,难不成要说请问少堡主是用什么姿势把我带回去的呢。
“啊!”白明玉又想起了清甜,这丫头当时是在场的,那她岂不是什么姿势都看到了。只见一片潮红顺着白明玉领口处的皮肤往面颊上爬去,白明玉已经惭愧得无地自容。
“怎么一惊一乍的。”韩倾城不满道:“你来前面坐。”
“万万不可!”白明玉是连韩倾城的衣甲都不敢碰了,谨慎地收回了手,颤声道:“我既然之前已经错过一次,自然不能知错再错。”
韩倾城复杂地看着白明玉:“什么错。”
“我与少堡主同骑已是不合常理,怎能再做出此等僭越之举。”
“何处僭越”
白明玉脑子里嗡地一声,韩倾城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样一方在前头,另一方手持缰绳将其搂在胸前,不是江湖中互通了心意的男女才会做的事吗。与韩倾城互通心意的,那就是未来神威堡的少主夫人,他去坐那个位置,不是僭越是什么。
白明玉默默地从马背上给一跃而下,垂下眼睛,道:“我知少堡主本是为我着想,只是我名声太差,实在不合适与少堡主有过近的举动。之前少堡主那样将我带回住处,怕是已经给清甜姑娘造成不好的观感,我岂能……”
韩倾城看着白明玉的神情,出声问道:“我之前就想问你。”
白明玉对韩倾城自然是知无不答:“少堡主直问便是。”
“你对清甜,是否有男女之情。”
白明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少堡主……何出此言”
“我见你对她格外在意,还以为……”
“清甜姑娘年纪尚小,我大她快一整轮,纵……纵使是我这种人,也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
“是吗,”韩倾城也下了马:“那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又何故总是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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