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冷跟温以谦。
温以谦一改平日里的温和谦逊,连唇角时时刻刻都挂着的笑容都敛去了,神色复杂的打量比太子府还要布置精致的渝府厅堂。
倒是张冷,衣冠不整气息也不稳,像是刚刚去劝架回来的,也没再端着架子,只是一看到渝安就不耐烦道,“你,你怎么还有闲心睡觉,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张冷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语气又是理所当然的指责埋怨,渝安一听这话,既无语又莫名其妙的。
渝安冷漠无情:“在我的地盘还敢骂我,管家,把他轰出去。”
张冷气急了,“是张皓井出事了,他被关到了刑部狱!”
“噗——”渝安的茶水喷了出来。
张冷嫌弃的后退几步,然后才不耐烦的解释——
张冷跟张皓井今天去酒楼吃饭,约了几个朋友,喝多了准备回去,结果恰巧听到隔壁雅间的那几位来自国子学的学生在大肆讨论科举泄题一事,丝毫不顾酒楼人多嘴杂,直接把朝廷现在死命要捂着的事情给说出去,还生怕别人听不着似的,说得一声比一声高。
张冷看不过去,去提醒他们。
张皓井跟几个好友担心出事,也跟着去看看,结果没想到,隔壁的这帮学子们就是前几天在戏楼里的那帮学子们——那天在戏楼,那帮学子们都认出了张皓井,知道他是张状元张冷的堂哥,又知道张家世代行商,因而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姓张的,而且也嫉妒张冷一个商人之子也能考上状元,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酸水,而且他们又不害怕得罪张皓井,所以那天一看到张皓井就冷嘲热讽的。
这些学子都是些权贵子弟,身份尊贵,从来也都是被人捧着敬着长大的,说话也不饶人,骂人的话更是一套一套的。
渝安那天在戏楼跟他们吵架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帮人说话太难听,把张皓井都给气哭了。
只是那天那帮学子顾忌着渝安是太子妃,没敢闹的太难看。
后来他们知道太子殿下亲自来戏楼接渝安的时候,还都惴惴不安了一阵,担心渝安去告状,过了几天之后,见风平浪静的,他们这才放下心。
可今晚不同,因为去年科举泄题一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因此,去年中榜的官员们又一并都被朝廷停职了,而张冷也在其中。
因此,那帮学子一看到张皓井跟张冷,还有他们那几位同是商人出身的朋友之后,再加上又喝了一点酒,就对着张家兄弟出言不逊,还一个劲的讥嘲张家世代为商,浑身都是铜臭味,又挑衅的说张冷现在被朝廷停职了,是不是因为去年也买了题?
这话可就捅了马蜂窝,于是两边的人就都打起来了。
等官兵赶来的时候,把人都给带走了。
本来没什么大事的,毕竟都动手了,可偏偏那帮学子里面有一个是去年的榜眼,家世显赫,另一个是刑部刘大人之子。
这两人被打伤了,伤得不轻,而且一口咬定是被张皓井给打伤的。
说到这里,张冷顿了顿,又道:“跟我们一起的朋友们都被关在了牢里,但独独就张皓井一个被关去了刑部狱。”
他面露担忧:“你想想办法吧,刑部狱那个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待的。”
渝安盯着张冷,“张皓井被关在刑部狱,跟你们一起出去吃酒的那几个人也在大牢里关着,怎么偏偏你就什么事都没有?”
张冷理所当然:“因为我没动手。”
他不是张皓井那种没脑子的人,认出那群人当中有一个是榜眼,又知道那些学子都是国子学的,身份尊贵,故而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争执,更没有动手。
他冷眼旁观了全程。
直到事情闹大了,张冷担心会牵连到张家,于是厚着脸皮去太子府,结果太子不见他,渝安又不在,他打听了半天,这才辗转来到了渝府。
得知始末之后,渝安气道:“张冷你这龟孙子,敢做不敢当,惹了事就躲一边,你可真是厉害啊。”
张冷不悦道,“关我什么事,是他们没脑子。”
渝安一听就更气了,直接摔了手里的白玉茶盏。
温以谦在一边看够了热闹才说:“太子妃,事已至此不如先……”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怒火中烧的渝安给一句话吼了回去,“在渝府不准喊我太子妃!”
“……五公子,太子殿下请您回太子府。”温以谦从善如流的改口,并且把自己今天来渝府的目的说出来。
渝安皱着眉看他,正当温以谦以为他要一口拒绝的时候,却听到渝安略带疑惑的问,“刚刚就忘了问,你这……是太子府里新来的随从还是公公?”
温以谦一口气梗在喉咙不上不下的,却见渝安眼神里的茫然不似作假,心中旺盛的怒火只得先压下,僵着脸道,“草民是……”
渝安却还记挂着张皓井现在还被关在刑部狱的事,他倒是能打听到刑部狱里面的事情,可现在张皓井得罪的是刑部的大人,找别人肯定不如找太子席辞墨有用了。
刚好席辞墨又找人让自己回府,实在是太好了。
渝安没听温以谦说完,就不在意的摆摆手,抬脚离开,头也不回道:“事情我都知道了,管家你送他们出去,我现在回太子府。”
张冷忽然拦住了渝安,“我与你一起去。”
渝安搞不清他什么意思,“你去太子府做什么?”
张冷知道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敛了神色,认真道:“此事是我张家的事,皓井是我堂哥,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我与你一起去太子府跟太子说。”
渝安看他,淡淡的问道,“若没有我,你能踏进太子府半步?”
张冷倏地抬头看他,眼里有着震惊跟怒气,还有被戳穿之后的恼怒——他确实进不去太子府,否则也不会先去了太子府又来渝府。
渝安心中了然,却无意与他多费口舌,阔步出去。
这一次,张冷倒是没再厚着脸拦住他。
太子府——
随从敲响太子府门的时候,守门的侍从一打开府门,看到渝安回来了,俱是一愣。
太子妃不是要在渝府留宿,怎么又半夜回来了?
还未询问,却见太子妃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太子殿下的惊鹊院。
惊鹊院的房里没点灯,渝安挥挥手,让一干守在门外的侍从都别靠近,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渝安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借着月光扫了一圈屋里,轻咳两声,道:“殿下睡了吗?”
“……”
“殿下,不到子时您就睡了吗?”
“……”
“殿下?席辞墨?”
“闭嘴。”
听到那一声熟悉的不耐的呵斥后,渝安才心安理得的推开门,也不让侍从进来掌灯,直接就着屋里的月光,走到榻前,看到席辞墨已经翻身坐好,身着白色的寝衣,臭着脸。
“深夜将孤吵醒是为何事。”
渝安陪着笑,把张家的事情都说了,又给席辞墨斟了一杯茶,讨好的递给对方。
席辞墨却不接,神情隐隐有一丝恼怒,“你与孤闹了几天脾气,还跑回你的渝府去住,现在拉下脸来找孤,竟是为帮他人?”
渝安心道你这时候让温以谦来渝府传话,不就是为了给我一个梯子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要生气了?
不过求人办事,总得有个态度。
渝安放软语气道,“……我也有些想殿下了。”
席辞墨斜睨他,也不知信没信,但脸色稍霁。
第37章 翻脸不认人
次日,刑部狱的铁门外——
古朴厚重的铁门将牢内牢外隔绝成两个世界,牢里是一个连阳光都吝啬走进去的地方,只有几点细碎的阳光洒在铁门口。
一个侍从站在铁门外,不时踮脚的往里瞧,动作焦急而紧张,可每一次都只能失望的收回视线,如此反复多次之后,铁门里的那道阴森森的通道总算传出了走路声。
侍从欣喜若狂,转身跑回一个马车旁,扬声道:“太子妃,出来了出来了,人出来了。”
车帘被人勐的掀开,渝安三五步走下马车。
侍从想跟上去刷存在感,却被十四用力推开,还未质问,就见十四凶横的瞪着他,压低声音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蹿到主子旁边?小心咱家告诉章公公,将你打一顿发卖出去。”
侍从脸色一白,低下头躲去一边。
十四得意的轻哼一声,走到铁门外的时候,刚好看到潘成杰跟温以谦两人搀扶着张皓井,动作算不上温柔的将人给带出来。
在刑部狱待了一晚,张皓井奄奄一息,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都是被打伤的伤痕,可谓是惨到了极点。
侍从们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张皓井,扶着晕过去的张皓井先上马车。
渝安被吓到了,他没想到刑部狱下手会这么狠,他抿了抿唇,让侍从们先送张皓井回张府,又让人去程府把程太医请过去。
医馆的大夫哪能比得过太医院的呢。
潘成杰跟温以谦站一边冷眼旁观,他们只是奉命来把人带出去的,人还活着就好,别的他们就管不着了。
待马车走后,渝安转身道谢:“多谢两位了。”
潘成杰拱手道:“太子妃客气了,我与温兄都是奉太子之命办事而已,太子妃倘若要谢,就多谢谢太子吧。”
“我眼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渝安准备要走。
温以谦却叫住他,打量他,“太子殿下要我们转告太子妃,朝廷已经打算把去年科举泄题一事交于大理寺,由大理寺插手,想必此事定然能顺序破案。”
渝安却嗤笑一声,眉眼俱是冷静,“依我看未必。”
温以谦略不满道:“太子妃是因为七年前刺杀一案至今都没有结果,所以才信不过大理寺的吧。科举泄题一事如今也传到了民间,有朝堂百官跟民间一同施压,大理寺再胆大,也不敢敷衍了事。”
“不会敷衍了事却不代表不会草草结案,温二公子还是别早早下定论。”渝安不赞同道。
温以谦仍是不信,可他也拿不准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自己把朝廷的决策告知渝安,他搪塞道,“太子妃是想让我把这些话转告太子?”
“当然不是,我回太子府可以自己跟他说,用不着麻烦你。”渝安啧了一声,察觉到温以谦这家伙心思深沉,说话绕来绕去,实在啰嗦,于是干脆道:“你父亲温丞相位高权重,由他出面,大理寺定不敢擅动什么手脚。”
温以谦敛了敛神色,“有劳太子妃点醒。”
渝安不以为然的转身离去,他话已至此,信与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
张府——
渝安到张府时,程太医还在帮着张皓井处理伤口,张家父母守在屋外等着,两人都知道太医院的程太医是渝安请来的,因此一看到渝安,便连连道谢。
张家世代为商,平时也会给不少官员送礼,维持着官商友好的关系,结果张皓井一出事,那些官员们个个大门紧闭,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也没有。
虽然他们也知道张皓井惹的并非是小事,可还是忍不住心寒。
庆幸的是渝安出手相助,因此他们非常感激渝安。
渝安刚说客气了,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一转头看到姗姗来迟的张冷,笑容一收。
张冷显然是刚睡醒,脸上还满是倦意,隐隐还有些不满,他父母也跟过来了,就站在旁边,很显然,张冷是被他父母亲自押过来的。
“去了刑部狱还能活着回来,堂哥他也是命大。但既然有伯父伯母在,程太医也在,冷儿还有些困,就先回去了。”张冷直接说自己要回去睡觉,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说完,他转身要走。
“等等。”
张冷听到渝安叫他,不耐烦的转身,还没看清,就见一个拳头迎面而来。
张冷被这一拳打的猝不及防,几个踉跄,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小厮才没有狼狈的扑倒在地。
张冷勐地抬眼瞪他,“渝安你发什么疯!”
张冷母亲一下子就急了,一气之下要冲过来掌掴渝安,却被十四等几个太监一把拦住,只听到其中一个骂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可是太子妃!岂容尔等在此放肆!”
张冷父亲脸色也一下变得难看,去看张皓井的父母,却见他大哥大嫂都板着一张脸,一点要帮忙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不由也心生埋怨。
张父张母脸色难看,他们也是真的生气了,但气的是张冷的冷酷无情,明明张皓井是为了帮张冷才被关进的刑部狱,还受了这么重的一身伤。结果张冷呢,只是报个信就撒手不管了,连声关心都没有,还刚来就要说走,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要不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他们早就跟张冷一家闹翻了!
张冷压着满腔怒火,“你什么意思。”
渝安声音不大不小,冷冷的,“老实待在这等消息,张大人。”
张冷无话可说,可能是心生愧意不好意思再走,也可能是知道自己走不了。
众人都没再说话,四周寂静无声。
气氛微凝。
第38章 冷血
这时,房门打开,程太医走出来,布满褶子的脸上都是汗水,他不在意的擦了擦,直接略过了在场的张家人,告诉渝安,“太子妃,伤都处理好了,人也没什么大碍。”
张母焦急的问:“不会落下什么旧疾吧?”
程太医为难道,“老夫也不好说,不过张七公子还年轻,好好养一阵,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张母松口气,握着张父的手,一个劲的小声念叨张家列祖列宗保佑。
张冷不冷不热道,“劳烦程太医还是替七哥再好好诊诊脉,免得以后他有什么脑疼腿疼的,又都赖在本官身上。”
程太医诧异的呃了一声。
张母翻脸了,“张冷,你胆敢再胡说八道,我这就去请家法!”
17/206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