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自卑
渝将军府——
渝严刚从军营回来,得知他的母亲丁姨娘找他,于是就绕路去了一趟母亲丁姨娘的院落。
丁姨娘是渝峰的一房妾室,寻常人家出身,她不怎么受宠,但因为生了一个儿子渝严,所以跟别的妾室相比,丁姨娘在将军府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渝严一到,丁姨娘就笑容满面道:“恭喜我儿凯旋归来,这一战打的可真是痛快,竟然只需要短短十天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围在金亭江周边的那些海寇给打的落花流水,还把那令闻风丧胆的无边盗船也给吓跑了,我儿阿严往后可就前途无量了。”
说着说着,丁姨娘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等你父亲醒来,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领,肯定会后悔以前没有早早带着你上战场,否则哪至于现在才发现我儿阿严的本领居然这么大。”
旁边几个跟随了丁姨娘多年的婆子丫环也纷纷笑着恭喜。
可谁知道渝严却苦笑道:“母亲别开玩笑了,我现在虽暂时替父亲代管主将之职,但是……真正下令作战的并不是我,而是小五。”
丁姨娘的笑容一僵:“此话当真?”
渝严这才意识到不对:“咱们的船一回到渡口,这事就传遍了大半个金亭江,难道母亲不知道?”
丁姨娘绷着脸,目光不善的扫了一眼刚刚那些丫环婆子,然后才道:“母亲只知道咱们渝家打了胜战,而主将是你,这最大的功劳也定是你的。”
渝严抿了抿唇,苦笑着摇头道:“要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小五的功劳谁敢抢去?”
丁姨娘怎么都想不通,“渝安他就是一个哥儿,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你们别是因为他现在是君后,就故意把军功都往他身上推吧?”
丁姨娘的语气怀疑。
渝严抿了抿唇,他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连喝了三杯才道:“母亲忘了吗,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姜先生就总是夸小五聪慧,我们兄弟几个,除了大哥,也只有小五一个能经常跟着父亲去军营,还能随便看父亲的兵书。”
丁姨娘确实记得这回事,她讪讪笑道:“可这些不都过去了吗,更何况,渝安他前几年在大景城的时候不学无术,那股子聪明劲都被磨完了。”
渝严没说话,他原先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一次出战,排兵布阵的是渝安,掌控大局的是渝安,料事如神的是渝安,运筹帷幄的是渝安,就连第一次上战场的也是渝安。
不止是渝严,就连是雷昆仑,潘成杰等副将都对渝安刮目相看。
渝严仿佛回到了当年在书院的时候,他垂着眼,脸上满是自卑,“母亲,我真的处处都比不上小五……”
丁姨娘听他说了这么多,现在也是备受打击,但是她强打起精神,道:“但是你才是主将,就算渝安再厉害,大部分的功劳也都是你的。”
渝严现在连一丝苦笑都挤不出来了:“是潘成杰跟雷昆仑,在战场的时候,他们比我还像是一个主将,尤其是雷昆仑,底下那些兵也几乎都是听他号令,我根本就……像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站在他们的中间。”
然而丁姨娘却并不以为然,“他们是副将,而你是主将,在战场上副将替主将冲锋陷阵这是正常的,反正打了这次胜战之后,最大的功劳还是会归在你身上。这之后,朝廷怎么都会给你在军营里安排一个位子,到那时为娘的脸上也有光了。”
可渝严听了这些安慰话却一点都没好起来,他忍不住去想,自己都二十多了,可父亲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带自己上过战场,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不适合上战场?
比不上雷昆仑跟潘成杰就算了,可为什么连渝安一个哥儿都比自己厉害?
等渝严走了之后,丁姨娘脸上瞬间就没了笑,她盯着自己院子里的婆子跟丫环,冷冷道:“这一战渝安占了大功的事情都传遍了大半个金亭江,你们倒好,居然都不跟我说!”
丫环婆子们连忙解释她们也不知道。
丁姨娘脸色阴沉沉的,她一点也不相信这些丫环婆子的话,可她现在又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还抽不出空来收拾她们。
丫环见丁姨娘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出去,诧异询问:“姨娘要去哪里?”
“去找苏琳琅。”
丫环一脸意外:“姨娘素来不是不喜欢跟主母走的太近吗,怎么今天却反倒主动要去见主母?”
丁姨娘恨的咬牙切齿道:“都怪这个渝安,一个哥儿,还是君后,不好好在皇宫待着,却偏偏跑回金亭江瞎显摆什么,我儿阿严才是主将,结果风头却都被他给抢走了。”
闻言,丫环心里鄙夷,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小门小户出身的妾室就是眼皮子浅。
婆子注意到丫环的表情,怕丁姨娘会看到之后记恨她,于是背地里拧了一下丫环的胳膊,又问:“可为什么要去找主母呢?”
丁姨娘轻哼一声,“反正该抓的海寇都抓了,抓不着的也跑了,这场胜仗打的漂亮,怎么都能跟朝廷那边交差了,渝安留在金亭江也没什么用了,让主母劝他赶紧回皇宫去。”
说着,丁姨娘的声音小了一点,但话里的讥嘲却格外清晰,“一个敢上战场抢军功的哥儿,比才子聪明,比男人彪悍,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多得嫌弃啊。”
要她说,这哥儿就得跟女子似的,得柔情似水。像渝安这样的疯小子,除了一张脸能看,别的都不行。
婆子吓了一跳:“姨娘别说这种话,小心隔墙有耳。”
这丁姨娘胆肥了?她这些话要是被主母听到了,轻则家法,重则就是赶出家门。
丁姨娘白了婆子一眼,嘀咕了一句用你提醒?
另一边——
渝安被母亲掌掴之后,又被冷嘲热讽一通,一气之下就跑出将军府。
钱宝跟北南跟在后面,钱宝沉不住气,碎碎念道:“将军夫人也真是的,生气就生气嘛,骂两句就好了,做什么要打君后,这可是君后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后,连咱景幽国的陛下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怎么她就能这么狠心的打了。”
北南用胳膊肘捅了捅钱宝,示意他别说了,君后在前面都听着呢。
钱宝这才后知后觉一把捂着自己的嘴,过了一会,他又小心翼翼的凑上去,“君后咱们要去哪?”
渝安抬头看四周,金亭江因为靠着海,因此经常会有很多来自天南地北的客商跟旅客来来往往,所以金亭江的街市比大景城还要热闹繁华,街上卖的吃的用的玩的也更是种类繁多,稀奇古怪。
街上人来人往的,还有很多人。
可是渝安已经很久都没有回金亭江了,他记忆中的街道都或多或少有了改变,还有几家熟悉的铺子要不是换了掌柜,要不就是不做了。
渝安十天前刚下船的时候还没有体会到什么叫做近乡情怯,但现在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市,竟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还不如不回来。
渝安抿了抿唇,道:“去戏楼吧,我想看戏。”
这附近就有一家戏楼,渝安小时候经常跟他几位兄长一起过来听戏,几年之后回来这家戏楼还在。看着熟悉的戏楼,渝安的心情总算是舒坦了很多。
就连刚刚在渝将军府时的郁闷都给抛到后脑勺了。
算了,反正他小时候就因为调皮捣蛋总被母亲骂,以前都没放在心上,现在长大了皮厚实了,打就打了吧,反正就一巴掌而已。
就当是尽孝道吧。
渝安如此安慰自己。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渝安并没有注意到当他一出现在戏楼的时候,就引得四周很多侧目。
渝安生的好看,以前用妆粉遮住后颈的哥儿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男子,再加上他出入的地方都非富即贵,而大家也都知道渝安是渝家的五公子,脾气不太好,所以倒也没人敢招惹他,更没遇到过什么登徒子。
可渝安现在恢复了哥儿身,而且他又是长大之后第一次回金亭江,所以这里的人都不清楚渝安就是渝家的五公子,更不知道渝安是当今陛下的君后。
因此渝安一出现在戏楼,就有不少人看过来,然后纷纷惊为天人。
渝安熟门熟路的选了二楼一个极舒适的地方,随便要了一些吃的就开始看戏,他看的津津有味,并没有注意到四周那些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
钱宝也在看戏,他看的入迷,连手里抓着的瓜子都忘了磕。
北南倒是注意到了,他暗暗警惕,又握紧了刀柄,警告似的朝四周环视一圈。
倒是有不少胆子小的被吓得赶紧收回了目光,然而有一桌都是富家公子哥的,这帮公子哥压根就没把北南一个侍卫放在眼里,反倒哄笑一阵之后,其中两个就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朝渝安这桌走过来了。
其中一位穿着靛蓝色锦服,五官端正,但举止轻佻,“这是哪家的哥儿,怎么本公子怎么都没见过?”
他旁边那位更是大胆,直接在空位一坐,然后盯着渝安看,“在下姓狄,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北南怒了,抽出刀,“大胆!”调戏君后,罪无可赦!
姓狄的男子横了一眼北南,冷笑道:“一个家仆而已,也胆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
渝安的目光从戏台收回来,瞥了一眼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人,皱了皱眉:“滚。”
第96章 温以谦得知真相
温丞相府——
温丞相脸色铁青的看着两个儿子,然后吐出一句话,“陛下最近在查为父。”
温文渊一脸惊愕,“为什么?”
而温以谦也不知道这件事,一听到温丞相这么说,第一个反应竟是怀疑自己父亲的信息有误,他迟疑着否认道:“陛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查父亲?”
温丞相一僵,他不想跟温以谦说这么多,只是搪塞道:“可能是因为之前为父得罪了陛下吧。”
“父亲做事周全,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罪了陛下?”温以谦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可是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哪里踩到了温丞相的底线,一向都像是老狐狸似的精明稳重的温丞相却勐地将案桌上的折子都给扫落在地,笔墨纸砚也都掉了一地。
温家两兄弟刹那间安静下来。
温丞相咬牙切齿道:“伴君如伴虎,谁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温以谦还有话想问,但是温文渊却暗暗摇头,示意弟弟别再惹怒父亲,见状,温以谦只得先把满腔疑惑都给压下。
可这时温丞相却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赶走温以谦,后者没办法,只得先照做。
可温以谦却直觉父亲跟兄长有事情瞒着自己,他不喜欢被瞒在鼓里,于是四下看看,趁着下人没注意,又绕回了书房后面。
而书房,温文渊劝道:“父亲,许是您最近太忙了,陛下应该不会怀疑到咱们温家的。”
可是温丞相却咬牙道:“之前为父也是这样想,但如果陛下没有怀疑到咱们温家,为什么却不让我插手今年的科举考试?程阁老跟李太傅之前还跟本相有说有笑的,可现在一看了本相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们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温文渊心想这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吧。
可是紧接着,温丞相又道:“而且,本相到现在才惊觉,陛下最近竟不知不觉的削弱了一大半本相的权力。而且,本相之前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居然无声无息的都失去了踪迹!”
温文渊瞳孔一缩:“父亲什么时候还在宫里也安插了眼线?”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与此同时,在书房外面偷听的温以谦也是一怔,父亲在宫里安插眼线?为什么?
温丞相自然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在书房来回渡步,双手紧握,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焦虑,额头上都冒了汗。
温文渊却并不担心,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父亲别太担心,考题泄露一事已经有樊倍顶罪,虽然先皇之前让三法司彻查樊倍死在流放途中一事,可证据我们都已经抹的干干净净了,就连唯一知情的杀手也被父亲派人去灭口了,三法司到现在都查不到什么,陛下没有实证,也做不了什么,所以父亲不必太忧心。”
温丞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二王爷这边,本相觉得这也是个隐患。”
温文渊愣住了:“这跟二王爷有什么关系?”
“二十年前,二王爷的外祖父,也就是前御史大夫南宫翎,他抓到了本相的一些把柄,本相知道,要是继续让南宫翎继续查下去,本相拉拢朝中文官,买卖科举试题的事情一旦被先皇知道了,等待温家的就是灭顶之灾。所以本相就先下手为强,随便给南宫翎安插了几个罪名。”
“南宫翎的女儿德贵妃,她当时在宫里跟罗贵妃一样,很得圣宠,罗贵妃早就想扳倒她了,所以也暗中帮了本相一把。果不其然,先皇一怒之下就撤掉了南宫翎的御史大夫一职。”
“南宫翎丢了官位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本来还好好的,可是谁知道这个二王爷这几年都没回皇宫,说是要游山玩水,可谁不知道他是想去找他外祖父南宫翎!”温丞相臭着脸,“南宫翎要是死了也就罢了,但要是让南宫翎回来,怕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温文渊随口一道:“据我所知,南宫翎只有德贵妃一个女儿,当年德贵妃怀着龙子,结果却突然死了,只留下当时还年幼的二王爷。按理说,南宫翎就算是丢了官职,也不会忍心把小小年纪的外孙留在宫里,自己一走了之吧?”
一听这话,温丞相冷笑一声,道:“因为本相不想让南宫翎知道的太多了,本相告诉他,他要是想让二王爷还活着,就老老实实的带着本相的秘密滚得越远越好。”
——当年温丞相也想过找机会灭了南宫翎的口,一劳永逸,可如果南宫翎刚被撤官就意外身亡的话,先皇景帝肯定会有所怀疑的。
温文渊明白了,他道:“那父亲知道南宫翎现在在何处?”
“前些年一直待在幽州。可是今年却突然离开了幽州,不知去了何处。”温丞相暗自恨恨道,要是早知道今天,他当初就该早早找机会派人去杀了南宫翎,也好过现在提心吊胆的。
57/206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