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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花(近代现代)——刘水水

时间:2021-10-26 13:57:37  作者:刘水水
  霍廷刚走到五楼的拐角,“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他下意识站在了原地,他知道江方濂和周唯安吵架了,他现在上去就得面对两人起争执,他不想掺和进去。
  就在霍廷犹豫的时候,“哗哗”的掉落声,不知道是什么砸在了地上,他实在没忍住,硬着头皮往楼上走。
  隔壁的门大开着,霍廷往里一看,周唯安提着江方濂的衣领抵在墙上,那种凶狠劲儿恨不得把江方濂从家里扔出去,霍廷的嘴比脑子更快了一步,“你干什么!”
  周唯安先是一愣,旋即放下江方濂,掸了掸胸口,转过身,平复了心情后,又是平时那副道貌岸然的口气,“给你没关系。”
  霍廷看得心惊,江方濂已经很瘦了,几天不见,整个人像是脱了一层皮,风一吹就能倒。
  “你他妈放屁!”霍廷大手拍在门板上,“这他妈老子的房子,你俩在这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说跟老子没关系!”
  有外人在,周唯安不太好对江方濂来硬的,何况这个霍廷,浑起来比孟尧那小子还厉害,他不是霍廷的对手,只能压低了火气,半威胁半诱导对江方濂说道:“小江,你再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周唯安一走,穿堂风将地上的纸币吹得七零八落,江方濂站在窗帘缝隙透下来的那道光下,整个人白的透明,像纸一样单薄,风一吹就能倒。
  霍廷看着心头一紧,“你没事吧?”
  江方濂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他没去看霍廷的脸,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他声音小的可怜,霍廷觉得他不像是没事,正想往里走,江方濂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真的没事。”
  霍廷提着脚没踩进去,“好吧。”说完,他多看了江方濂几眼,才回到自己家里。
  回到家后,霍廷赶紧将荔枝放进冰箱,再出门时,隔壁的门已经关上了,霍廷想去敲门,抬手又有些迟疑,刚刚江方濂的态度,明显是想一个人待着。
  霍廷轻轻敲了敲门,没打算等江方濂开门,“江方濂,我下楼去了。”里面的人没给他回应。
  钱从茶几一路散落到了门口,江方濂靠着沙发背坐在地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时不时会掀起一两张纸币。
  他双手抱着膝盖,手指渐渐陷入胳膊里,瞠着眼睛,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淌,嗓子里不断发出哽咽的声音。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谁都可以骗他,就连他最信任的周唯安也会骗他,他以为遇上周唯安,是上天对他唯一的眷顾,周唯安对他而言就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他拼了命地朝光源奔,就在他快要抓住光的时候,一块幕布残忍地落下。
  他还没来得享受和周唯安重逢的喜悦,这道晴天霹雳让他猝不及防。
  那他来这个城市的意义在哪里?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他还该留在这个世界上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他眷恋的吗?连周唯安都可以骗他,他还能相信谁?
  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江方濂哭累了,眼泪也哭干了,他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天也黑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对面窗户里漆黑一片,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微风中还夹杂着夜市摊的香气,仔细听还能听到油水的混合声。
  可这一切跟江方濂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灵动的,热闹的都与江方濂无关,他找不到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是偌大世界里的一只蜉蝣,一颗尘埃,就算是有人误伤,将他一脚踩死,又或者被寒风吹散,都没有人能发现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他有点累了。
  救命!安安是沈聿安啊!跟那个人渣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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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今晚茶楼麻将散得早,霍廷整个下午都心绪不宁的,他有点惦记江方濂,客人走后,他都懒得打扫,关了门就往家里走。
  黄葛树下的夜市照旧出摊,这个时间点吃宵夜的人正多,楼道里还能听到邻居家的电视声,安静祥和的气息,并没有让霍廷放慢脚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等到江方濂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江方濂…”
  夜色下,霍廷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他也不想吓到江方濂,门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回应。
  霍廷右眼跳得厉害,两指叩了叩铁门,“哐哐”两声,“江方濂!”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霍廷顿时汗毛竖立,手忙脚乱地去掏钥匙,家里、店里和租房的钥匙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楼道的声控灯似乎不够明亮,霍廷低着脑袋努力分辨哪把这扇门的钥匙,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汗,他边试钥匙,边用力砸门,“江方濂!江方濂!”
  好不容易找对钥匙,门打开的那一刹,客厅黑漆漆的,地上的纸币也在乱飞,这哪儿还有人住的样子,霍廷怔愣了一秒,顺手开了灯。
  霍廷在屋子里到处找江方濂的人影,客厅没有,卧室没有,厨房没有,厕所…
  江方濂正蹲在地上,手拿着刀对准了手腕。
  “江方濂!”霍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夺下了江方濂手里刀,“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还给我…”江方濂哭喊着。
  霍廷没料到江方濂会扑上来抢刀,他往后一退,江方濂整个人撞在他胸口,刀在他另一只手臂的纹身上轻轻划出一条口子。
  鲜血顺着霍廷的胳膊往下滴落,江方濂顿时傻眼了,“你…”
  霍廷把刀都扔出了门外,手捏着受伤的胳膊,眉头紧蹙,额头上青筋暴起,“你想干什么?自杀?你死在我的房子里!我这房子还住不住人了!谁他妈的给你收尸!”
  霍廷的声音还在厕所回荡,江方濂看着血动弹不得。
  “还看!给我拿纱布过来!”
  江方濂回过神来,抹了把脸,着急忙慌地往客厅跑,在客厅翻箱倒柜地找出了纱布和碘伏。
  他朝四下看了一眼,用手将椅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上,腾出地方让霍廷坐下。
  手臂上被涂了一层碘伏,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霍廷还是气不过,“你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爹妈知道了怎么想!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你还自杀?”
  江方濂小心翼翼地给纱布打结,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脱力了一般跌坐在地上,他没脸面面对霍廷,“你别管我了…”
  “我不管你?让你现在去死?那个烂人给你下了蛊了吗?”
  江方濂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明白的…”
  “不就是周唯安有老婆有孩子的事,我有什么不明白,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偏不信。”霍廷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冥冥之中江方濂注定有这么一遭,“你要是觉得我不明白,你就说到我明白为止。”
  霍廷的声音难得温柔,江方濂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想哭的冲动,让江方濂脸部肌肉抽搐。
  江方濂和周唯安是一年前认识的。
  当时的江方濂辍学很久了,打工贴补家用,妈妈二婚嫁给继父,后来又添了妹妹,继父本来就不待见他,又因为妈妈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对他母子俩就更差。
  继父稍有不顺心的事,江方濂就少不了一顿打,这样的日子,他没法逃,他妈妈总是跟他说,如果连他也跑,自己还能有什么指望,他妈妈也哭,那样的日子暗无天日。
  后来,江方濂遇上了来县里出差的周唯安,周唯安在他们县有一套房子,江方濂每一次挨打,周唯安都会耐心帮他擦药,那套房子,成了唯一能给江方濂遮风避雨的港湾,无数个不敢回家的夜晚,都是周唯安陪着他的。
  他们就这样相处了小半年,后来,他们县里的项目竣工,周唯安以工作为由走了,临走前还跟江方濂再三许诺,说是会回来找他,可江方濂等啊等,盼啊盼,怎么都等不到周唯安的人。
  再后来,江方濂等不到他想等的人,也受不了继父的殴打,终于有一天,他独自一人在家,偷拿了所有的现金,踏上了寻找周唯安的大巴车。
  江方濂颤抖着,眼里看不到泪光,只有无尽的空洞,“可是他骗我…为什么连他都骗我…他一直觉得,给我一笔钱…我们俩还能不清不楚地在一起…可是他结婚了,他还要移民…他怕我会威胁他,说什么都不让我留在这儿…”
  霍廷忽然想起,之前在顶楼,江方濂说要给他爸爸烧纸钱,原来江方濂的亲爸已经过世了。
  有那么一瞬间,霍廷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江方濂爹妈怎么想?江方濂爸爸已经没法替他想了,至于江方濂的妈妈自顾不暇,哪儿有心思再想江方濂的事情。
  “你真要自杀了,不是让他称心如意了,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自杀,你脑子里装得什么啊!”
  江方濂一脸绝望,紧紧抱住脑袋,“我没用能去的地方…也没有人管我死活…我不知道我活着能干嘛?还有什么意思…我去哪儿…我还能去哪儿…他为什么要逼我…”
  “你哪儿都不用去,我说了靠吃软饭得来的钱,我嫌脏,你欠着我的房租,你还想去哪?”霍廷按住江方濂的额头,强迫他抬起头来,“你不是要意义吗?我现在管你,你不能死在我这儿,你还得付我的房租。”
  江方濂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眼睛流出,微微张嘴唇抽搐。
  “你最近不去给我爸送饭,我爸老是问你干嘛去了。”这不就是江方濂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霍廷捏着江方濂的下巴,指尖能触摸到湿濡。
  “没人值得你为他活,至少周唯安那种玩意儿不值得,你现在看清楚他的面目还不迟,那孬种能把你怎么样啊?他还不是看全家的脸色,他威胁你,你不是也有办法威胁他?”霍廷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找份正经工作,你有事做,自己赚钱,你还会想他?”
  江方濂还是流泪,霍廷没有说话,起身出门了,很快,他又提着几瓶啤酒过来了。
  啤酒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瓶上有一层白霜,霍廷咬开瓶盖,将啤酒塞到江方濂手里。
  “江方濂,这都不能算是个事儿,今天晚上我陪你喝酒,你要是个男人,明天一觉醒后,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说完,霍廷又开了一瓶,和江方濂手里的瓶子碰了一下,江方濂险些没有拿稳,急忙用双手去握住瓶身。
  霍廷先喝了一口,他默默等待着江方濂的反应。
  江方濂低头去看瓶口,墨绿色的瓶子里酒水摇晃,他一闭眼,猛地喝了一口。
  他不常喝酒,啤酒的麦芽味儿不够辣,他勉强能适应。
  霍廷笑了笑,见江方濂脸上还挂着泪水,他柔声道:“你怎么遇事就爱哭啊?哭有什么用啊?哭有用的话我早就哭了,还活着就别想死的事情,没死你就得想赚钱活着。”
  他不讨厌江方濂哭,只是不想看见江方濂为周唯安哭。
  江方濂只是止住了眼泪,眼眶还是通红,人还是会一抖一抖的啜泣,他擦了擦脸上早上干掉的泪水,哭没用,他也不想哭的。
  “明天你给我一块儿去给我爸送饭吧,买了点荔枝,放久了不新鲜了。”见江方濂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霍廷干咳了一声,“我不是说我爸还惦记你。”
  他知道短时间里让江方濂想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想给江方濂一点事做,明天他俩还有约的话,江方濂就不会想着死的事情。
  “还有啊!”霍廷高声提醒道,“好几天不去送奶,你好歹也得上门给人家一个说法,不管你做不做了,做人起码的责任心该有,有始有终啊。”
  江方濂愣了愣,连断断续续的抽泣都停了下来,霍廷说的有道理,“嗯…”
  听到江方濂的回答,霍廷暗暗松了口气,他没怎么喝,总是在抬起酒瓶的时候,去留心江方濂的动静。
  在酒精的作用下,江方濂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他的酒量应该不是很好,半瓶下去,便控制不住地打酒嗝。
  楼下的夜市摊渐渐安静了下来,江方濂喝完一瓶后,主动拿起第二瓶要霍廷给他打开。
  沙发前的空瓶东倒西歪,江方濂渐渐趴在茶几上,霍廷碰了碰江方濂的胳膊,小声喊道:“江方濂?江方濂?”
  江方濂换了个方向,嘴唇红润,眼神湿润,看着可怜巴巴的,他哼哼唧唧地回应了霍廷一声。
  酒精刺激着霍廷的神经,不知怎么,他觉得江方濂哼哼的挺好听,忍不住又多叫了几声,“江方濂…”
  微风一过,霍廷鼻腔里一阵阵热气,他没喝醉,见江方濂昏昏欲睡的模样,他起身将人抱进了卧室。
  真的太瘦了,抱着都轻飘飘的,霍廷生怕一个不留神,江方濂就会被风吹走。
  作者有话说:
  晚了一点点,刚下高速orz
 
 
第17章 
  霍廷将人放到床上,江方濂一沾床,嘴里嘟囔了一句,随后抱着薄毯往里一滚。
  打从先前将房子租给了阿芹,因为是姑娘家,霍廷除了偶尔帮忙换个灯泡,抄抄水电表,他很少到这个屋子来,更别说是卧室里。
  卧室的大致陈设没怎么变,有些明显有空缺的地方,应该阿芹自己添置了东西,后来搬走后就跟着带走,空着的地方还是空着,江方濂自己的东西少之又少。
  一眼望去,地上有个包,衣柜门开了一半,里面零星几件衣服,都是霍廷见江方濂穿过的,桌上搁了本笔记本,旁边有支笔,想再找出点江方濂自己的东西都事件难事。
  现在日头大,就算是到了晚上也不见得有多凉快,江方濂连台电扇都舍不得添,窗帘紧闭,窗户也关得死死的,卧室里不通风,像是个巨大的蒸笼,霍廷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霍廷将房门开到最大,又走到桌前把窗子推开,他们这栋楼的位置本就在步梯上段,加上又是顶楼,平时一开窗穿堂风特别大。
  “妈的…”霍廷还没来得及反应,桌上的笔记本被风“呼呼啦啦”地掀翻了好几页,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整理,里面的内容让他愣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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