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噎了一下,霍廷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孟尧也不知道这天还能怎么聊。
就在孟尧害怕霍廷看出点端倪来时,霍廷开口道:“怎么弄啊?你弄给我看看。”
“啊?”
当江方濂提着保温杯下楼时,看到了诡异的一面,霍廷和孟尧坐在茶楼门口的长凳,霍廷捧着毛线球,孟尧熟练地勾着毛线,两人还以一种严肃的态度在交流着。
孟尧的手法可谓是行云流水,勾针一次次穿过线孔,又绕线重新拉回来,是又快又稳,霍廷觉得自己小瞧他了。
“你怎么想着给小安勾手套?”霍廷的注意力完全在孟尧的手上。
一心二用,孟尧对霍廷又没什么防备,“现在不是天儿冷了吗?他看书冻手,别看教室人多,照样冷。”
一说起沈聿安,孟尧神色都变了,那种似甜蜜又似无可奈何的语气,真不像是他能表现出来的。
孟尧平时说得上是粗鲁,又爱打架,这么精细的活,他能干得得心应手,确实让人意外。
大概是看孟尧勾得太容易,霍廷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了,支支吾吾半天,“给我…试试…”
“你试,你试。”孟尧掰开霍廷的手,将毛线和勾针摆弄到霍廷手里,“你别看着容易,挺难的。”
勾针压着霍廷的虎口,他整个手掌僵硬,手指动弹不得,小指像是抽筋了一样,绕着毛线怎么放都不对,“是不是这样啊?”
霍廷不服气道:“我看你挺容易的啊?”
“你就属于眼高手低,这哪儿容易了,你这姿势就不对,你别动了。”孟尧帮霍廷调整着勾针的位置。
“别这么用力,捏是轻轻捏着就行。”
“手腕用劲儿,别用蛮力行吗。”
“我针要被你捏弯了!”
孟尧越说越上火,他和霍廷都是一点就炸的急性子,“廷叔,你算了吧,这东西你学不了。”
什么叫算了吧,孟尧跟他旁边指点江山半天,结果来句算了吧。
霍廷也急眼了,“算什么算,有什么学不了的?你自己说不清楚你还赖我?”
孟尧觉得霍廷纯属有点无理取闹了,自己表达的很清楚,是他理解不了,悟性有问题。
“你这不耽误我时间吗?再说了,你学这玩意儿你干嘛啊?你织给谁啊你?”
霍廷被说得一愣,也是,他织给谁啊?
孟尧慢悠悠道:“而且手套这东西得比着手掌大小织,你知道大小吗?”
自己好歹摸着沈聿安的手是白天也比划,晚上也比划,哪有霍廷这样的,什么都不懂,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还得比着大小?”霍廷心说这东西也太麻烦了。
孟尧有些嫌弃,“你买双鞋也得合脚才行吧,送人东西,怎么能马虎呢?”
现在天气是冷,江方濂一大清早就在外面挨饿受冻的,有双手套正合适。
江方濂?他为什么会想到江方濂?
没等霍廷想明白,他余光一扫,正好瞧见江方濂提着保温杯站在步梯上,他动作飞快,将毛线和勾针一并塞回孟尧手里。
孟尧心疼坏了,“廷叔,你轻点!”
霍廷忙站了起来,生怕被江方濂看出他的心虚,“来了…”
江方濂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孟尧身上。
“他!”霍廷提了一嗓子,解释道,“孟尧的,小孩弄着玩…”
看着霍廷那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嘴脸,孟尧不乐意了,刚是谁兴趣盎然,还非要上手来试试。
没等他开口,又听霍廷嚷嚷,“小安来了!”
果然,沈聿安刚从步梯下走了上来,手上还提着补习班的袋子,“廷叔。”
“小安!孟尧给你织了双手套!”霍廷赶紧把话题扯到孟尧身上。
沈聿安一点也不意外,神色有些倦怠,还强撑着笑了笑,“我知道,他慢慢弄就行。”
沈聿安一来,孟尧也不乐意多跟霍廷待了,又见沈聿安脸色不好,狗腿地凑上了前。
“不舒服?”
沈聿安摇头,跟霍廷招呼了一声,“廷叔,我先回家去了。”
等孟尧他俩一走,霍廷手插在裤兜里,大概是刚撒谎去了,忘了江方濂是下来干嘛的,看到保温杯才后知后觉。
“吃饭吧,吃饭…”
孟小狗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家身后,胳膊上挽个塑料口袋已经够滑稽了,就差摇尾巴。
“怎么啦?安安。”身边没人,孟尧跟沈聿安说话都亲热些,摸了摸沈聿安的额头,“不烫啊。”
沈聿安垂着眼睛,看着孟尧手里还没完工的手套。
“孟尧…”他喊了声孟尧的名字,孟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剩下的话像是卡在了嗓子眼儿。
“干嘛呀?说话说一半,吊我胃口。”
沈聿安摇头,推着眼镜腿,微微叹了口气,“我叔叔回来了,我现在得回家,晚点你再来找我?”
第37章
“去呗。”孟尧挎着袋子,和他这顽劣形象格外违和,活像是霍廷店里打麻将的大姨。
沈聿安口中的“叔叔”是他的继父,要孟尧看来,沈聿安继父人不错,对沈聿安和他妈妈都好,人斯斯文文的,跟沈聿安站在一块儿倒像是亲父子,人家工作也好,常年在加拿大出差,只要一回来,就是大包小包的礼物,步梯上的小孩见了,都羡慕沈聿安。
霍廷买毛线和勾针,他觉得他是被下了降头,要不然就是中了邪,自打那天见孟尧织手套,他满脑子都是手套。
今天经过百货商场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在卖柜台买了毛线和勾针,又强忍着尴尬和羞耻,和人家售货员学习了半天。
手总算是不抖了,只是速度还是提不上来,每一次回针他都得使出全身力气,他想不通孟尧是怎么做到那么流畅的。
购物袋霍廷选的黑色,他怕被人看出来,主要是怕被江方濂看见,不然他说不清楚。
上步梯的时候,他把口袋捂在胸腔,一口气跑到家楼下,谁知和下楼来的江方濂碰了个正面。
“霍老板?”
霍廷鬼鬼祟祟的,任谁看了都会怀疑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啊?”霍廷手忙脚乱地把袋子藏在身后,“这么…这么巧啊…”
幸好江方濂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见霍廷藏着掖着,他也没有追问,“嗯,你还不开店啊?”
“晚点…今天不忙…”
“哦…那我先去上班了。”虽说霍廷很可疑,江方濂也不好多问。
霍廷一鼓作气冲进自己家门,仰在沙发上气喘吁吁,新的烦恼又来了。
毛线是买来了,这手法也学了个七八成,可自己还不知道江方濂手掌的大小啊,什么办法是能不动声色,又能准确地知道江方濂手掌大小呢?
真要拿个尺子量,那显得就太刻意了,用自己的手跟江方濂做一下比较,应该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
幸好天助霍廷,晚上关了店上楼,顶楼的铁门开着,连灯也亮着。
“江方濂?”顶楼风大,霍廷没听到江方濂回应,就打算上楼看看情况。
水声哗哗,洗衣台上的水桶蓄满后,江方濂想要提下来都格外吃力。
“我帮你。”霍廷卷起袖子,径直朝江方濂走去。
水淋在花坛里,空中能闻到水的咸湿味儿,花坛里的植物长得特别快,只是已经过季了,留下的是光秃秃的枝干。
“长得挺高啊。”霍廷手插着腰,朝楼下俯视。
正好胳膊上的纹身裸露的出来,纹身上的刀伤早就结痂痊愈,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疤痕。
江方濂盯着霍廷的胳膊,霍廷感受到江方濂的目光,“看什么?”
“嗯…”江方濂又好奇,又难以开口,磕巴良久,,“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像图案,又像字。
霍廷抬起胳膊,让江方濂看个真切,“护身符嘛,这是复文,上面是保命护身,下面是黄金万两。”
江方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懂,也不知道有什么说法,只是单纯的觉得这道护身符上寄予的愿望很质朴很浅薄。
江方濂的反应有些怪异,似乎很好奇,又战战兢兢的,害怕纹身?这有什么好怕的?
“一般人不要去纹,压不住。”霍廷意有所指,“你看我这不是挨了你一刀?”
细说来保命护身,黄金万两的愿望确实不小。
江方濂小心翼翼地点了点伤口的位置,他手指纤细,指甲盖的颜色是粉色的,手掌看着很单薄,手臂上还沾着少许水珠。
“怎么?内疚啊?”霍廷随口一句,实则还在打量江方濂的手。
江方濂无地自容了,“霍老板…你别取笑我了…”
微风拂过,扫在霍廷的心尖儿上了,江方濂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手套不是一蹴而就的,对于尺寸大小,霍廷只是估摸了个大概,勾完手指的部分,一定要找机会给江方濂试试,至于怎么试,现在不是霍廷该考虑的事情。
让他更烦躁的是,针织活学的时候简单,自己单独研究,真容易出差错。
不是这个地方掉针,就是那个地方留的线孔大小不对,霍廷不能总去商场找售货员,只能拉下脸面去请教孟尧。
那天,霍廷神神秘秘地叫孟尧去他家,孟尧抱着胳膊一脸警惕,“廷叔,你干嘛?”
“我找你有点事啊。”
“有事不能在这儿说,还得你去家?”
要不是毛线球见不得光,霍廷才不会藏得那么严实。
在霍廷家见到排好头的毛线,孟尧看霍廷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真买了?你织给谁啊?”
霍廷不愿承认,死要面子,“我织给我自己不行吗?”
“行是行…”孟尧撩起毛线左右看了一下,“就是这颜色是不是太秀气,太粉嫩了一点?”
“你少管我!”霍廷气急败坏了,“许你学织手套,还不许我喜欢粉色了?”
孟尧耸了耸肩,这手套明显比霍廷的手小些,他没有继续追问,淡淡来了一句,“廷叔你喜好还挺特别的。”
这么想来,霍廷喜欢粉色确实还挺见不得人的,难怪他非要拉着自己上楼来说。
两人窝在沙发里,在孟尧的指点下,霍廷的速度也提了上来,他俩跟楼下聊八卦的大妈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那双织好了吗?”霍廷随口一问。
“就快好了。”孟尧想着织好就给沈聿安送去,一想到沈聿安,他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沈聿安最近在干嘛,放学老是要早点回家。”
如果是放到以前,霍廷能肯定沈聿安是忙学习去了,没空跟孟尧厮混,可现在不一样,俩小情侣还热恋期,那不该形影不离?
“我看他章硕回来了吧。”章硕也就是沈聿安的继父,霍廷继续道,“人家难得团聚,忙点应该的。”
孟尧理解归理解,心里还是不大乐意。
“章叔叔老在国外,这班上得也太麻烦了。”
要霍廷说啊,以章硕的条件,早该带着沈聿安母子换个好点的地方居住,也就是忙着上班,他们才没从步梯搬出去。
为了报答孟尧,霍廷还赔了一顿宵夜进去,两人吃完宵夜,正好碰上沈聿安一家三口从步梯下走上来。
章硕穿着正装,随时都这么正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就斯文,见到霍廷和孟尧时,还主动打了招呼。
有大人在,俩小的不好说话,也不知道是孟尧的眼神太热烈,还是霍廷太敏感,总觉他俩眉目传情,此时无声胜有声。
等沈聿安他们走远了,霍廷一拍孟尧的脑袋,“别看了,宵夜也吃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这顿宵夜,霍廷喝了点酒,当晚睡得也格外沉,第二天天没亮,不等江方濂来开门,他已经醒了。
转凉后吃了太多了糕点,霍廷也吃腻了,难得起个早床,他准备煮点东西来吃,顺便连中午的汤都提前煲好。
江方濂送完奶回来,刚开门,就听到了厨房里的动静,“你今天起这么早。”
“醒了就起床了。”霍廷守着燃气灶,一见江方濂一脸倦意,“出去等着吧,好了我喊你。”
这两天复印店里挺忙的,江方濂还跟着师傅们一块儿跑了现场,要量尺寸,帮忙安装,昨天晚上又没大睡好,他也就没跟霍廷客气,往客厅一坐,瞌睡就止不住了,抱着旁边叠好的毛毯,倒在了沙发扶手上。
等烫熬得差不多时,霍廷准备好碗筷,“江方濂,吃饭了。”
客厅很安静,霍廷一看,江方濂半躺在沙发上,毫无防备的酣睡着。
“江…”霍廷喊了一个字忍住了,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趁着江方濂睡着了,正好试试手套大小合不合适。
霍廷赶紧放下碗筷,拿出半成品手套,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蹲下。
沙发上的人呼吸平稳,睡得似乎很沉,眼睛紧闭着,睫毛下的一排阴影遮挡住了黑眼圈,毛毯没有被打开,被江方濂规矩地抱在胸口。
霍廷轻轻去掰江方濂的手,用手套虚套住江方濂的指尖,还用勾针大概比比划一下掌心的宽度。
忽然,江方濂的指尖动了动,霍廷拖着他的手不敢动弹,僵硬了片刻。
随着天亮,外面的各种声音也愈发清晰,江方濂在沙发上睡得并不踏实,他耳边还能听到厨房的响动。
霍廷喊他时,他是有感觉的,只是困意太浓,他像是鬼压床了一样,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
手腕被人轻握住,指尖有毛茸茸的触感,江方濂觉得这种触感很熟悉,就像是最近在哪见过的一样,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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