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看照片的话，穆珂的确不错，”沈越紧接着开口，“我们这个环节是尽可能呈现你所抽到的衣服，而不是对设计师现有的设计进行改造。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这个节目干脆改成DIY比赛好了。”
“他……”江宁远刚要开口解释，身边的穆珂抓住他的手腕，对着他摇摇头。
季瑾诺一开口，穆珂就知道节目组并没有把自己衣服遭到破坏的事情告诉评委。沈越话已至此，再多的解释听起来都是借口。
若说评委里谁有资格对设计师和模特间的微妙发表言论，莫过于在座的张以乔了。
“我倒觉得穆珂DIY的不错，设计师也并不是全能的，有时候我们也需要新鲜的idea给自己一点儿刺激。我觉得穆珂这个想法对品牌理念的呈现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模特要做的是忠于设计师的想法，说到底，模特是精致的活动人偶。大家都知道，目前很有名的模特经纪公司M.D.S，它就是model&dolls的缩写，模特的性质和作用，不用我再说明了吧！你说呢明杰？”
作为M.D.S当红男模，况明杰挑眉微笑，“我很喜欢穆珂这个系列的照片，可以说是这三期里面最喜欢的一张，但是有一点儿，并不是每一个模特都有改造的天赋，如果我们今天认可了，今后出现没有天赋的模特对设计师的设计进行了改造，那会怎么样呢？”
他这话说得圆滑，却也恰到好处，从拿到衣服拿一瞬间穆珂就清楚了这次不会太顺利，能得到一句肯定也是好的。
四个人又讨论了很久，最后现场导演过来提醒时间太久了，才最终做了结论。
按照得分，江宁远获得本期的最佳照片，穆珂错失了最佳照片，却没有沦为最差照片，排名却已经十分靠后，最差照片又另一个男生获得。
男生激动地落泪，开始声情并茂地说自己的理想和报复。
穆珂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对，为了尚未还完的助学贷款和寻找未来的方向。
原本这也只是个作秀的选秀，他没想过要从这个节目中获得什么，却已经顺风顺水到如此遭人嫉恨了吗？
点评环节录制结束，按照惯例是选手的个人采访环节。采访结束，节目组的大巴车就送各位选手回了市区。
大家很累了，每个人怀揣着隐秘的心思，车里静悄悄地，惹得人昏昏欲睡。
穆珂到学校的时候，又是刚好黄昏。
想想那天刚刚决定入行的自己，还志得意满地觉得自己能够适应这一行的辛酸，却没想到……
“嗨~穆珂同学？”
心思重重地穆珂路过小喷泉的时候，竟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穆珂看着这个时间还带着墨镜的某人，十分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第十二章 美人鱼的双脚
录制结束的时候，沈越回到自己的车上，助理琪琪八卦兮兮地开了车门凑过来跟他说刚才从编导那儿听来的消息，说那个叫穆珂的小模特之所以会改衣服，是因为他刚开始拿到衣服的时候就是破的。
沈越听了，忍不住挑眉，这小子怎么面不改色一句也不争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他一路拧着眉不高兴，小助理太懂他的心思，等他回过神儿来，车已经停在了穆珂学校边上。
“老板，祝你好运哦~”
只是没想到他在这里守株待兔，小兔子却那么不解风情。沈越四周看了看，“我说我来看风景的你信吗？”
穆珂也跟着四周看了看，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来找我的？”
沈越笑了，露出一排白牙，颇为无奈地反问，“不然呢？”
穆珂想了想，猜道，“看风景？”
这到底是真傻，还是故作矜持？沈越有点儿捉摸不透了，不过这个傻劲儿配着这张脸还是真是毫无违和感，看不出一点儿表演的成分。
叹了口气，沈越站起来，“走吧，请我吃个饭吧！”
“啊？为什么？”穆珂惊讶地叫了一声。
这人脑子有病吗？前几个小时刚给自己打了个全场最低分，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恬不知耻地要求自己请他吃饭？！他这么辛苦赚这么一点点的通告费，还要请他吃饭？！
“不想请？那我就只能跟节目组说你私下接近评委了。”
“你！”
穆珂还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一时涌到嘴边千言万语，盛怒之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了沈越半晌，最终泄气地坐到榕树下的长椅上。
“随你的便吧，这个节目，我不想参加了。”
沈越看着他从涨成球的河豚变成顺毛的河狸，忍不住弯了嘴角，坐到他身边，顺手摸了一把河狸的顺毛。
“衣服的事儿，录制结束的时候，我听导演说了。为什么当时没解释？江宁远那个时候要开口，是想替你解释吗？”
“解释有什么用？看上去也不过是博取同情罢了，太小家子气了。如果我真的解释了，有可能挽回结果吗？”
“确实不能。”
“那我为什么还要解释？”
沈越叹气感慨，“你啊，总是看起来软柿子一样好欺负，其实性子倔着呢。”
“你才是软柿子……”穆珂低着头小声嘀咕。
沈越笑起来，望着远处的露出一角的图书馆不说话。录制节目的时候，他为穆珂大胆的改造惊讶，为他狂野中的性感赞叹，为他三期三种风格自由切换叫好。
穆珂无疑拍出了这一期最优秀的照片，但是他还是坚守自己的原则——模特不能随意更改设计师的作品。
可是节目结束后，却有执行导演告诉他，穆珂之所以大胆对衣服进行改造，是因为有人对放在更衣室的服装做了手脚，让穆珂不得不铤而走险。
于是他想到四个评委激烈争论时，台上穆珂晦暗不明的脸色。
他竟然不屑于解释？
博取大众同情，引起高度关注，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地接受。节目组没有事先通知评委服装损坏的事情，显而易见是想息事宁人，如果随后的节目中不再提及，穆珂就生生背上了为博出位，擅自改造服装的恶名。
这家伙看着软白好欺负，内里硬气着呢。
沈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意穆珂的想法，只是开车回来的路上莫名的就来了这里。他也没想到真的会遇见穆珂，可是偏偏就遇上了。
“我挺害怕的。”
过了很久，穆珂开口，“这其实不是第一次了。”
沈越皱眉看他，“什么？”
“上一次录节目的时候，有个女孩子穿鞋的时候被图钉扎伤了脚。那个女孩子住我隔壁，后来，我在我的背包里发现了半盒图钉。”穆珂慢慢地说着，转头看着沈越，“那不是我的。”
沈越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混迹在这个圈子里，在男人女人小人混杂，是非混乱中看过不少小伎俩，为了争上位，争版面，什么样的招数他都司空见惯。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真人秀竟然还有这么恶毒的小事件。
“这件事，我没有跟人提起过，开始我以为是宿舍里的人，谁不小心放在我包里。可是回到学校问了所有人，根本没有人用过图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里。直到，昨天我换衣服的时候，我想可能是有人希望我被淘汰。
“也许那个图钉想害的根本不是那个女孩子，而是我。如果我继续参加比赛，会发生什么？会不会还有人因为我而受伤？
“这个比赛原本也只是……我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我不想再继续了，
选秀也好，兼职也罢，他想要的不过是份喜欢的工作，安安静静地赚钱养活自己，不必再低声下气地要生活费。
“你一直这样吗？”听他说完，沈越突然问。
“什么？”
“我说你一直这样吗？遇到难题就退缩，预见伤害，就尽可能地躲起来，如果是，我劝你还是回学校里继续念书。无论你今后进了什么圈子，都不会一帆风顺，你若没有准备，只能等着被人干掉。你以为T台是什么？光鲜无限的舞台吗？不是，它是小美人鱼的双脚，步步都踩在锋刃上。你要是没有这样的觉悟，但是趁早退出的好。”
虽然穆珂对沈越抱有成见，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对自己触动很深。
不是谁都有喜欢去做喜欢的事情，喜欢的事情也不会一帆风顺地成功。
他害怕挫折吗？害怕阴谋吗？他怕，但是他没有勇气面对吗?
有，他当然有。
如果还有什么于他而言是绰绰有余，那可能就是他盲目的一腔热血的勇气。
“我……”
“好了，我该走了。”
沈越也不等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希望下次还能看到你。”
“啊，好的。”穆珂也站了起来，想说声谢谢，却说不出口。
“下次记得请我吃饭。”沈越笑着说完，便离开了。
沈老师装逼地转身离开，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对方虽然像个小兔子，但是毕竟还是个男孩子，他言尽于此，剩下的还是要他自己去感悟，这条路要靠他自己一身伤痕地踏平，没有人能帮他。
被灌了一壶鸡汤的穆珂目送他离开，想着他刚才的那些话，忽然觉得一身轻松，他并不害怕，也不想退缩，他说了要去尝试，必然要努力出 一个结果。
想通了这些，穆珂长舒了一口气，愉快地转身，差点儿被身后夜幕下花枝招展的顾可颐吓个半死。
“顾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顾可颐阴阳怪气地说，“哟~只许大摄影师光顾，我们小经纪人就不能来了啊？”
穆珂抓抓头发，“不是，我是说……”
“说个屁说！”顾可颐变了脸色，声音里怒气值已经MAX了,“你胆子大了，还是脑子进水了，跟评委私下接触？你不怕别人拍了照片给你曝光啊！你是不是没红就想死！”
穆珂被他骂得直缩头，直到顾可颐喘气的间隙才小声解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儿，我就路过这里，他就叫住我了。”
“你还有理了是吧？”顾可颐一瞪眼睛，穆珂不敢说话了，顾可颐看了看四周，“东西送回去，人跟我走。”
“啊？去哪儿？”
顾可颐眯起眼睛，穆珂立刻向寝室跑去，“我马上我马上！”
第十三章 搬新家听八卦
两个人上车之后，顾可颐才把来意说明，“若然知道今天的事情特意让我来看看你，你表现得不错，也很聪明。但是有些事，你总要自己面对，我们帮不了你。”
“嗯，我知道。”
顾可颐看着身边乖顺的穆珂，大大叹了口气，“让你这个性子的人入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错了。你要记住，为人谨言慎行，时刻都有人盯着你，等着你行差踏错一步，推你一把让你万劫不复。”
“我记住了。”
顾可颐看了他半天，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你啊，看着样子说是记住了，也不知道走没走心。你今天遇到的还只是段数低的，今后一定还有大波折，给我挺住！这句话给老娘刻在心里！”
穆珂揉着脸颊，满眼的泪，“记住了，真的记住了！”
沈越一番话已经让他心里舒畅了不少，没想到顾可颐也来安慰他。穆珂知道自己迟钝，但是别人的这份心意他还是十分感激的。
两人最后的目的地是一片住宅小区，和安若然的小区一样，安保很严，环境不错，电梯直接入户。
穆珂有点儿捉摸不透，顾可颐带他来的目的。
玄关门一开，感应灯自动亮了起来。安若然悠然地从大概厨房的方向走出来，浅蓝色的休闲装和手中的红酒映衬得他整个人格外美好。
“来，喝一点儿庆祝一下。”
穆珂被硬塞进一只杯子，安若然挨个杯子倒了些酒，“cheers！”
顾可颐看着穆珂五官皱成一团，“诶？你不会喝酒还是不喜欢红酒？”
穆珂吐舌头，“我不懂红酒，在我嘴里都是一个味道，辣……”
顾可颐和安若然对视一眼，安若然开口，“你去安排。”
穆珂眼光来回扫着两个人，不知道这两个人又用眼神决定了什么。
“要知道跟装逼的大牌打交道，一定要会品红酒，这个以后再说。”安若然说着，拿出一串钥匙，“给，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穆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若然，顾可颐把钥匙塞进穆珂手里，“傻了，上次不是跟你提过了，搬出来住上课方便些，你那一副我不想被包养但是包养好幸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穆珂尴尬地低下头，“我，我就是太惊讶了。”
“本来想节目结束之后正式签约了，再让你搬进来的，谁想到你现在就火起来了，学校里住着毕竟还是不方便，”安若然解释说，“让你晚上过来也是不想惊动别人，明天就悄悄搬进来吧。”
穆珂紧紧握着钥匙说不出来话，顾可颐翘着兰花指指了一圈，“有不喜欢的尽管换，有喜欢的东西尽管搬进来，这样吧，明天让小岳陪你去买些日用品吧，别客气，安若然报销……”
后面的话，穆珂没听见去，兀自哭了起来。
顾可颐电视购物一样聒噪的嘴瞬间安静下来，“诶？你哭什么？”
穆珂今年二十一岁，在他的记忆里，他住过三间卧室。
第一间是铁路附近，狭小昏暗，火车开过的时候整个房子都在颤动。晚上睡觉的时候紧紧挨着母亲，却很温暖。
第二间是爸爸一家搬家之后专门为他隔出来的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隔间，没有窗子，随着他不停长高，那张小床也渐渐变得窄小。
第三间是学校宿舍，虽然一屋子人的人吵吵闹闹，比之前两个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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