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操之过急,十年,还算短吗?
姜亦恩不舍得回家,脚步还是不知不觉往安寻办公室走,见门没有关,安寻在里头看着文件,也不像是在忙碌,索性趴在门框上娇滴滴一声。
“安姐姐……”
“你怎么还没走?”安寻眼都没抬一下,仿佛早有所料。
“我想等你一起回家嘛~”
“真拿你没办法,”安寻叹了一声,关上了文件,起身拿起了包:“走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
安寻知道,逃避,从来都不是办法。
回程的路上,她尽力把车速放慢,有可能的时候,她甚至控制着不超过30迈。其实,心里很不舍,其实,鼻尖酸了好多次,眼眶湿润了好多次。无谓的拖延,像是她最后的挣扎,明明就在隔壁啊,只是把那丫头送回隔壁而已,怎么就会这么遥远。
“纪小瑜和文静既然在一起了,你回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关系,我不会打扰她们的。你放心!”
“拆了线还是要继续擦退疤药,你自己可以吗?”
“我不是一直都自己擦药吗?对着镜子,够得着的。”
“家里零食还没吃完呢,你要不要带过去跟她们分分,反正我不吃,放着浪费。”
“不用!我想吃的时候来找安姐姐好不好?”
空荡的玄关里,女人和女孩的声线交错回响,一份温婉,一份轻灵,充盈着不舍,掩盖着无奈。
“那,安姐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啦!”
“嗯,好。”
安寻沉吟许久才做出了回答,女孩倔强地退回了那么多可能留下的机会,她没有撒娇,没有争取,她转过了身。
其实,小丫头只是希望有那么一次,安寻可以明确的、笃定的,要她留下。不用找那么多借口,就只是说一句,不舍得,就这么难吗?
可惜,安寻什么也没有再说,停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看着她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在漫长走廊里里。她也想再说点什么的,可她已经尽力想出了那么多个理由,没有说不舍,却也说尽不舍,这丫头,怎么就不懂呢。
她想,如果姜亦恩不那么乖巧懂事,蛮横一点,耍赖也好,威胁也罢,像所有无知又懵懂的少年少女一样,甚至是以死相逼,她大概,会彻底投降,乖乖就范。
可是,姜亦恩从来不会。从来不会给她负担,从来不会给她拖累。所以,也从来不会给她不顾一切的冲击。
姜亦恩,你太乖了,乖到我,没有办法了……
可是,她就是喜欢她的乖啊。就是因为她这么乖,她才会心疼她;就是因为她这么乖,她才舍不得靠近她;就是因为她这么乖,她才舍不得告诉她,她就是她的月亮啊。
她舍不得,让那丫头失望啊。
算了吧,安寻。
算了……
是见好就收,也是及时止损。
差一点放弃的时刻,安寻突然收到了来自陈念慈的短信,像是游离在飘渺风沙里的旅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绳索,她几乎是在那丫头就要踏进门的一刻,叫住了她。
“姜亦恩!”
女孩飞速回了头,望着安寻那双秋水明眸,沉默等待着。
“陈教授,让我们今晚去她家里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引用文字:“那里风景如画……微风吹拂”出自于瑞典作家弗雷德里克·巴克曼小说《外婆的道歉信》。译者:孟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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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那我们!”
姜亦恩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家门, 小碎步跑回安寻身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像林中小鹿探出好奇的神采。
“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去教授家里, 总不能空着手吧。”
安寻表现得落落大方, 以至于姜亦恩丝毫没有察觉出她的私心。她无意玩弄暧昧,无意忽远忽近, 只要保持着朋友或家人的距离,她也想和姜亦恩多相处一些时间。所以,买东西这样的理由, 大概可以过关吧。
“嗯!走吧!我们早点去!”
小丫头也立即挽住了她的手, 安寻为之混沌了一秒, 眉眼里难以自持的, 却是由心而发的欢愉, 心里头付之一叹。
安寻,你可真够有出息的。
两人双双看向电梯门的方向,倒映出她们的身影。姜亦恩注意到, 安寻比她高了那么一点点,侧脸看向她的眼眸时, 也需要微微抬一点头。
大概,就是踮起脚来可以吻到的距离吧。
“安姐姐,你多高呀?”她想到进大学体检的时候,自己的身高正好163,这些年也不知道有没有长高。
“168, 怎么了?”
“那我应该长高了吧。”姜亦恩背过身, 靠着安寻比了比,踮踮脚好像也差不多。
“你?目测有165吧,”说完, 又低眉看了眼小丫头的鞋,轻笑一声补充道:“如果没垫内增高的话。”
“我才没有!我就是长高了!以后我的官方身高就是165了!”姜亦恩不服输地努努嘴。
这浑身一打量,安寻才意识到,自己和姜亦恩都只是随便穿了件宽松的卫衣,搭着休闲裤和板鞋,散散步逛逛超市也就算了,去拜访教授,未免太草率了。
“电梯到了!走吧!”姜亦恩兴奋地像个要去春游的孩子。
“等等,”安寻拉住了她:“我们还是收拾一下吧,好歹换身衣服,化个淡妆。”
“是哦,”姜亦恩低头看了看自己,鞋子上还有回来路上溅到的泥点子:“还是安姐姐想得周到,那我去去就来!”
“你要自己化妆吗?顶着两条毛毛虫去,你陈奶奶可是会笑话你的。”安寻轻声打趣,忍不住抿了抿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姜亦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羞愧不已,甩着安寻的手娇嗔道:“安姐姐!你嘲笑我!不过你记性也太好了吧!”
她想着,自己平时都是素面朝天,所以安姐姐对她妆容的记忆,必定是在音乐厅的时候。
往常的每一场音乐会,安寻都是专注的听着琴声,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那一次,她余光看到身边的小丫头一直在假装不经意地往自己这边偏头,所以中场休息的时候,她还特地去洗手间检查了一下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还不是因为,某个小丫头一直在偷看我咯。”安寻眉稍一挑,用那婉转温柔的声线调侃,转身进了家门。
“啊……被发现了啊……”姜亦恩吐了吐舌头,小跑两步跟上:“嘻嘻,还不是因为安姐姐漂亮嘛!”
“你不给自己化成那个鬼样子,你也漂亮。”安寻说完,加快了两步逃进卧室,像是在害怕小丫头的反击。
少有的调皮,惹得姜亦恩心潮荡漾,就仿佛被笑的不是自己。再回想起早上苏医生说的那些话,眼里又多了几分惋惜,或许,安姐姐曾经,也是个调皮捣蛋、好奇心重的小女孩吧。
“安姐姐你好坏,那可是我努力一下午的结果!不过,安姐姐,你不会也在偷看我吧?”
“瞎说,我为什么要偷看你?”卧室里传来那人含羞的语调,一口否认。
安寻心虚,因为后半场的时候,她确实没忍住多看了小丫头两眼,衣服明显不合身,妆容也显得格外生涩,眼影腮红口红不搭调到像是从三个妆容里拼凑出来的,尤其是那眉毛,活脱脱两条毛毛虫。
可即便如此,小丫头依然是好看的,柔和的骨骼线,轻挑的小鼻子,粉雕玉琢的面颊,眸子干净得像一汪清泉,里头倒映着繁星点点,所以一切的不熟练在她身上都显得尤为可爱。
所以,即使没有那颗白兔奶糖,她也会记得很清。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姜亦恩眨巴着那双鬼灵精怪的眼睛凑到跟前,歪着头一问,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安寻的伪装。
安寻又惊又羞,血色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眼神躲避三分,恼羞成怒的低斥了声:“强词夺理。”
姜亦恩瞬间心花怒放,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在云端大步飞扬着,怒喊着,她肯定在偷看我!她就是在偷看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了便宜卖乖,跟在安寻后头,踮起脚来环抱住她的脖子:“安姐姐害羞了?”
一声轻灵的耳语,在耳边泛起暖暖微风,惹得安寻浑身酥麻,瞬间停驻了脚步:“别闹,下来。”
“哎呀不嘛,我就要粘着安姐姐!”姜亦恩叉着大步推着安寻往前,环抱住的那人也渐渐化被动为主动,带着她进了卧室的卫浴。
“哇!安姐姐,你的浴缸好大呀!”
姜亦恩松下怀抱,满眼好奇的打量着。虽然在这个家里住了好几天,但她还是第一次进安寻的浴室,她见过的那件浴袍,还挂在浴缸边的衣架上,浴巾和沐浴球整齐排列在靠窗的柜子里。周遭残留的香气淡雅脱俗,和安寻身上的香味一样。
“嗯,我喜欢泡澡。”
“泡……泡澡?啊,泡澡好啊……”姜亦恩的脸刷一下通红,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得了的画面。
安寻低眉浅笑,抽了两张洗脸巾给她,递上一支洗面奶,勾起指尖在小丫头鼻子上刮了了一下,仰起下巴一句轻声又像是命令式的语调:“洗脸!”
“遵命!”姜亦恩迅速立正站好,食指中指相并在自己额角碰了碰。而后火速挤出了洗面奶,在手心抹了抹,想趁安寻不注意,点一点在她脸颊。
可是,安寻敏捷地躲开了,鼻息哼嗤出是短暂一声轻响,而后眯着眼点了一下姜亦恩的太阳穴,轻骂道:“淘气!”
姜亦恩嘿嘿一笑,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很骄傲。从小,对于别的孩子来说淘气是家常便饭,对于她,却是奢侈,只有在和外婆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偶尔可以淘气。
可她现在越来越胆大妄为,毕竟她发现了冰山女魔头的惊天大秘密——她,温柔入骨。
“行了,你好好洗,我在房里等你。”
“好!”
姜亦恩洗完脸出来,看见安寻坐在梳妆台前,背影清丽优雅,镜中低眉颔首的面容像是一副绝色美人画,清婉动人。那人显然已经挑好了全套妆容需要的东西,手背上还有试过色的痕迹。
姜亦恩不禁想到幼儿园毕业典礼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挑好了一切,给她化了人生中第一个妆。
妈妈走后,没有人给她化过妆,也没有人教她怎么化妆。小学中学里的每一次文艺汇演,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化妆,而她,只能听着老师的安排,去这个同学妈妈那里画个眉,去那个同学妈妈那里涂个口红。心里别提多羡慕,又多委屈。
“愣着干嘛,过来。”
镜中人抬起头,回眸浅浅弯了眉眼,一语言笑,尽是温柔。
“嗯。”
姜亦恩乖乖走上前去,在那把为她而准备椅子上坐下。今天,只有她一个被化妆的小朋友。不是蹭来的,是为她准备的,专属于她姜亦恩的,不尽温柔。
其实,她也有些惭愧,在昨天深夜辗转反侧间,她还几度下定决心,不要再对安寻抱有过分的期待了。
如果说从前在“月亮”身上寄托的,是对光的渴求。如今这份渴求,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安寻身上。
其实,从未转移,只是她还不知道安寻就是月亮罢了。但她是害怕的,不管是对月亮还是安寻,她害怕自己会飞蛾扑火,害怕自己妄想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有多亲近,有多疏离,姜亦恩计较不清了,安寻给她的感觉总是如此,时而遥不可及,时而又觉得踮脚就能并齐。以为痛过几回就会懂得防备,以为知道起落无常就不会再重蹈覆辙,无奈温柔一至,还是沦陷得心甘情愿。
对黑暗有多畏惧,对火光就有多执念,说像飞蛾扑火愚蠢至极,可是不扑向火光,怎么成为火光。不看到,也就罢了,看见了光,哪里还能甘愿留在黑暗里,此刻,她只觉得哪怕化成灰烬,她也想,成为光亮。
殊不知,自己早已是安寻不敢靠近的光。
也不知,抬头遥望月亮的时刻,月亮也遥望着她。
“妆前准备做好以后,就是粉底,粉底呢,不要涂太厚,你的皮肤本来就很白,也很干净,轻薄一层提提亮就好了。”
“恩!”姜亦恩尽力忍住了自己想哭的冲动,抿着嘴笑听着安寻娓娓道来,每一句都跟着点了点头。
“上粉底的时候,先沾一点用指腹在脸上推开,美妆蛋打湿水,轻轻晕开,像这样……”
姜亦恩本还在认真学着,只是眼神忍不住一直停留在安寻脸上罢了,而那人颔首低眉,不曾察觉女孩目光的灼热。
直到那人伸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轻柔的指腹点在自己脸颊的那一刻,小丫头彻底决堤了,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地淌落,惊得那人指尖一颤。
“怎么了?”安寻抬起头,看着小哭包楚楚动人的水眸,不明缘由也一阵心疼。
“对不起……”小丫头抽泣两声,撇下嘴委屈地撒娇道:“我就是,又想妈妈了嘛……”
安寻皱了皱眉,浅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你这孩子……”
有些无奈,更多是怜惜,搂过小丫头柔软的身体,在她轻薄的后背拍了拍,耳语轻哄着:“乖,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我不哭了,不然你都白折腾了。”姜亦恩咬着下嘴唇憋回眼泪,话语间还尽是哭腔。
安寻忍俊不禁,放下手里的粉底和美妆蛋,把小丫头搂得更紧一点,毕竟那努力忍着不哭的样子,可爱进了心坎里,让她鼻尖一酸,几近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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