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肆意张扬的乔戈变得好似一潭死水,只在看向江扉时,眼里闪烁着光。
他看着江扉长久的僵立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按动按钮后,电动轮椅朝着江扉的方向走近。
与此同时,门外的佣人们将新鲜的食物端了进来,放在江扉面前的桌上后又安静的离开。
乔戈一眼不眨的看着他,语气温和了下来,再次说。
“江扉,吃点东西吧。”
江扉半晌都没回过神,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的双腿,失声呢喃。
“你的腿——”
“出了一场意外。”
轻描淡写的回答将遭受过的苦厄一笔带过,乔戈的神情淡淡的,江扉却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他克制着收回不礼貌的目光,无意识的坐下来,道着歉。
“抱歉,我,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乔戈道歉,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失礼,因为对乔戈惨痛遭遇的同情。
缓了几秒钟,他平复好心情,不再将重点关注到乔戈的双腿上,问。
“所以,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他没有用“关”的字眼,因为在乔戈出现的刹那间他就明白,乔戈和贺阡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闻言,乔戈的目光微动,坦然的回答说。
“是,贺阡最近一直都在找你,我怕他会继续伤害你,只能先将你藏起来。”
“那当时在街上劫走我的人——”
“是贺阡的人。”
提到贺阡,乔戈的神情覆上了一层寒霜,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某种痛恨与自责。
“我一直派人盯着他,没想到他还是对你做出了这种事,但我的人在半路就把你截下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找到你的。”
江扉一直沉默的听着,话音落下,那双黑润的眼眸如同审讯室里的白炽灯照了过来。
他慢慢的问。
“乔戈,你为什么要派人盯着贺阡?”
乔戈一下子就被掐断了喉咙似的,僵硬的径直看着他,几乎带了点狼狈。
他没有办法开口,没有办法说实话,没有办法说盯着贺阡是为了提防他对江扉下手,是在保护江扉。
可这话说出来,太像邀功了。
听起来,仿佛江扉必须付给他一些同等报酬才能抵的上他在暗地里的安排,可事实上,乔戈是完全自愿的。
他不想用任何东西绑架江扉。
被投过来的安静目光刺的眼眶酸涩,乔戈垂下视线,盯着毯子下一双瘫痪的腿,只觉得一颗心也慢慢萎缩了。
他避而不答,自顾自的起了新的话头。
“你先吃点晚饭吧,饿了太久要慢点吃,不然容易不舒服,还想吃什么就叫佣人去做,中式西式的都可以。”
说完了,他忽而想起什么,语速一下子加快了。
“对了,我去找了你喜欢的椰蓉酥,可那家店不再生产了,别的店的椰蓉酥吃起来总是不一样。”
“但我买了很多新的甜点,你尝一尝最喜欢吃哪个。”
仓促的话语拼命填补着某种空白,试图将五年前的时光拉扯到今天,遮住一些无法说出口的隐情。
江扉果真没再追问,静了静,说。
“可以把手机还我吗?我想打电话。”
乔戈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知道江扉要打给谁。
和贺阡一样,他在回国前也将江扉和向子默调查的清清楚楚,那些令贺阡妒火中烧的照片和消息同样噬咬着他的心,可他在痛苦之余生出的是退却。
毕竟,他已经是个残废了,就算他再喜欢江扉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能放手。
只是这放手,放的也心不甘情不愿,以至于亲眼见到江扉在隐晦的提到向子默时的神情,被死死压抑的心又开始痛苦的沸腾起来。
乔戈不敢让江扉看到自己脸上无法控制的扭曲表情,他低下头,目光盯着毯子上的花纹直至晕眩,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比冷静,堂而皇之的藏着求而不得的私心。
“贺阡他最近找你找的很紧,一旦查到了手机信号就能追踪到这里,再等几天吧。”
这样的借口连乔戈自己都信了。
而这听起来完全就是为江扉好,他无法拒绝乔戈的好意,可想到向子默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心急如焚,他又坐立难安。
“那可以托人给向子默带句话吗?我怕他会担心我,然后报警。”
事实上,向子默已经报警了。
但是乔戈将江扉藏得死死的,监控录像指向的又是贺阡,因此一时半会没有人能查到这里来。
一瞬间,乔戈的心里不是没有动摇过,就这样带着江扉远走高飞,在长久的囚困与耐心的陪伴中等着他最后终于接受自己。
可这一丝见不得人的阴暗,在碰到自己双腿的时候就湮灭了。
他没办法带给江扉幸福。
乔戈用力闭了闭眼,犹如被某阵呼啸的烈风穿透了胸膛,连心脏都凉透了,灼热的情愫也被这股风给全部带走了,徒留满地的荒芜。
他声音喑哑的出声问。
“江扉,你真的要和向子默在一起吗?”
这一句带了点决绝的意味,江扉听的心头突突直跳,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副人格在消融的预感。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乔戈,清晰的回答道。
“是。”
无论向子默是不是主人格,他都没有办法背叛他们之间的情侣身份。
听了他的回答,乔戈的神情崩塌般的逐渐轻松了下来。
他平静的望着江扉。
这一眼看的很深,像是最后一眼,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会帮你的。”
虽说没有办法给向子默打电话,不过江扉录了音,然后乔戈派人送给了向子默,让他相信江扉的确很安全。
送出去录音的第二天早晨,向子默就出现在了江扉的面前。
他在来时的路上换了好几辆车,确保不会被贺阡的人追踪到,才迫不及待的跟着乔戈的人找到了这里。
疾步走进客厅时,江扉正在吃早饭。
宽松的睡衣袖子挽到了手肘,白皙的指节捏着勺子,漫不经心的搅着粥。
他一边慢吞吞的喝,一边和对面的乔戈说着话,偶尔微微笑一下,唇角上翘。
听到急匆匆的声响,扭头看到向子默后,他微微睁大眼,惊讶的说不出话。
而向子默径直大步走来,一把便将他抱在了怀里,勒的江扉都有些喘不过气,只能尽力安抚着他颤抖的背脊。
向子默埋在他的怀里,尾音都在抖。
“小扉,对不起,对不起.....”
“我发誓,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他不应该走掉的,不应该留下江扉一个人,不应该疏忽大意。
明明是最重要的宝贝,却没能寸步不离的警惕守护。
江扉低声安慰着他,有些无奈,语气却极其轻柔。
对面的乔戈不说话了,隔着一个餐桌便好似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他在这边感到窒息。
无声的按动按钮,他坐着轮椅往外走。
司机心领神会的将后车座的斜板打开,方便他操控着轮椅上去。
引擎发动,车辆离开院落时,乔戈从车窗里看见他们拥抱在一起接吻。
他收回了视线。
当初的私人篮球馆因为多年没有使用,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这是当初乔戈的父母特意为他买下的一个地方,乔戈亲自改造成喜欢的模样,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这个秘密基地只有江扉来过,后来就上了锁,关了门。
乔戈在空旷的场地上望着篮筐,仿佛望见了高中时候所有人热血沸腾的年轻身影。
耳边是兴奋的欢呼呐喊声,夹杂着尖锐的口哨与篮球撞到地面的沉闷声响,在震耳欲聋的喧嚣过后归为一片死寂。
他伸出手,接过保镖递过来的篮球,扬起手,稍稍用力。
砰。
篮球投进篮筐里,在地面上弹来弹去,滚远了。
乔戈出神的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的口袋掏出来一个因为使用太久而磨损严重的护腕。
黑红色的廉价布料早就起球了,戴着其实还有些粗糙,但上面绣着乔戈的名字。
江扉绣的。
指腹在名字上摩挲了良久,宛如抚摸爱人的面颊。
他曾经跟江扉索要的生日礼物,终究是等不到了。
半晌,乔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在胸口处的内兜,轻轻拍了拍确认时,心脏也为止震颤不已。
轮椅转动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写这章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我写的有一点点进步....
(可能是因为努力写出了崭新的句子叭)
第33章 三好学生33
向子默在这里待了一天又走了,他忙着去处理掉行程上的所有工作,用高价的违约金换来自己的自由。
他决定了,要退出娱乐圈,然后和江扉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小城里生活。
得知他的打算,张哥差点要崩溃了。
“你疯了!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是你的黄金时期,你居然要退出娱乐圈?你有没有想过这带来的后果!”
张哥在车的后座差点对他破口大骂,想把他骂醒。
每天都有那么多怀揣着明星梦的少年少女们走进娱乐圈的洪流,被冲散的人不计其数,只有少数一些才能真的站在聚光灯下,成为观众们的焦点。
这是向子默第二次闯荡,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一线的明星,却在巅峰时期要退出。
张哥不只是心疼自己为他的操劳,他也觉得可惜,太可惜了,以向子默的才华和星运,他绝对能成为娱乐圈里屹立不倒的经典。
相比起他的震惊与焦灼,向子默却显得格外平静,语气不容置喙。
“张哥,这五年你辛苦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但退出娱乐圈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后悔。”
以前他以为名声大噪的耀眼前途才是自己的梦想,后来江扉出现了,他开始贪恋起和江扉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一起吃饭聊天相拥而眠的安逸。
他们买了大房子,也有了更多的粉丝,虽然很辛苦,可只要江扉陪在他身边,他就是心满意足的。
现在,他们却被迫分离。
而向子默深知,如果自己依然往前走,不管前面多亮多耀眼,他都会是独自一人。
再往前走,他就要失去江扉了。
明星的工作本来就是日夜颠倒忙忙碌碌的,为了不让这些繁重的杂事与蜂拥而至的粉丝们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推的越来越远,向子默必须要放弃。
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把已经签订的合同都拿给我看看,能提前的尽快安排在这几天,能取消的就取消,不能取消的就按照合同支付违约金吧。”
向子默已经是三十岁左右的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主意,连张哥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见他果真开始安排退出的事宜,张哥脸色难看的半晌都没说话,最后只叹息了一声,便开始安排助理准备合同了。
在离开别墅前,向子默跟江扉说,这是最后一次离开他。
江扉隐隐感觉到他要做出某种重大的决定,可既然对方不肯告诉他,他便没多问。
等向子默离开后,江扉才发觉乔戈不知何时不见了。
等到半夜他渴醒,打着哈欠下楼去喝水时,撞见了客厅里的乔戈。
外面下起了雨,潮湿与阴冷都被结实的窗户隔绝。
在温暖舒适的客厅里,乔戈在靠窗的吧台前静静坐在轮椅上,他沉默的望着外面,不知在想着什么,黯淡的身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直到江扉茫然的出声叫了他一句,他才如梦初醒,看了过来。
像是陷在了深夜的梦里,他恍恍惚惚的一时没脱离,呢喃着。
“江扉...”
等江扉走近了,他的目光也逐渐清醒过来,收敛起快要汹涌而出的情愫,笑了一下。
“你怎么还没睡?”
“我有些口渴,想下楼喝杯水。你呢,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下雨的夜晚阴沉沉的,连月光也没有,江扉看乔戈跟被黑暗吞噬似的,不由得在他旁边的吧台椅子上坐了下来。
视线瞥到吧台上喝了一半的酒瓶和高脚杯,他的声音放轻了许多,显得格外柔和。
“晚上喝这么多酒,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戈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像在望着朦胧美丽的月光,出神了好一会儿,同样低声回答道。
“没有,只是睡不着而已。”
短暂的静默与蔓延的淡淡酒气似乎冲淡了白日里的疏离。
江扉还有些没睡醒,打了个哈欠,然后歪头枕着手臂,实在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小声问。
“你的腿,真的没办法再治了吗?”
这时的他好似是时而清醒时而迟钝的,目光有些呆呆的落在乔戈的腿上,神色是显而易见的难过。
乔戈的心又在塌陷。
他仗着江扉的惺忪,直勾勾的贪婪凝视着,自嘲的说。
“没办法了。”
从高处坠下的双腿全断了,而在医院的治疗初期他太心急,每天暴躁又绝望的试图加快进程,重新站起来,可就算是国外最顶尖的医生也没有魔法可以使他恢复如初。
他这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被宣判的刑罚是痛苦而漫长的折磨,乔戈也曾艰难的爬到窗边,有过跌下去的冲动。
毕竟失去的双腿连同他过去十几年的热爱与梦想全都摔得粉碎,他找不到人生的希望了。
可后来,他还是坚持活了下来。
总是要见一见江扉的吧,那时他出国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和江扉道别。
就算真的要离开,他也还想再亲眼见江扉一面。
只是期盼的见面决不能是太狼狈的,他得继续维持自己以前英俊自信的形象才行,这样他才能鼓起勇气出现在江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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