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也是才发觉,他爹有时候感觉准的惊人。
他低头,轻轻笑了下,想起了郁白。
心里想:不用看。你肯定喜欢。
当时不知道是谁看见郁白照片后夸了他一路呢,赞口不绝的,跟亲生儿子一样。
江奕又有点酸溜溜的。
·
郁白生日在寒假。
分数没他高就陪他过生日,还是上一次和他打的赌,这么一晃,又经历了两次联考,秋季缓慢地切换,冬季忽如其来的降临了。
南方的冬天没有多冷,但是湿,一旦湿起来了,穿什么都没法御寒。
更何况,还没暖气。
在教室基本上就靠水壶里的热水取暖了。
江奕穿着一个羊羔绒的白色外套,一撂乌黑的发搭在耳朵边,他正低头,一手捧着水壶,一手滑动手机,静静地看班群里发的成绩单。
没错,他又比郁白低一名。
有的东西其实也不是什么玄学,只能说,他的确能力上恰恰就比他少了那么一点,所以才没有一次超过他。
“哎,各位,联考成绩出来了,这次划了线,老许说咱班上一大半能上清北。”
“上是能上,专业不好选啊。”
压线的几个同学开始讨论起了大学和专业哪个更优先,说法不一,有的觉得拿个学校的招牌比什么都重要,有的觉得还是选个好专业毕业了容易找工作。
“你想报什么专业?”
江奕看了眼郁白的分儿,感觉他大概属于“有分任性”的那类,基本上是随着兴趣选。
“数学。”郁白看了他一眼,问:“你呢?”
“......”
江奕却道:“我选什么都不会选数学,那是人学的吗。”
“就是,”许念安说:“数学据说很容易挂,我打算学医,医生好尼玛帅。”
“的确,”江奕不由也向往了起来,笑了,说:“穿白大褂的,帅啊。我也想学医。”
他同桌蒋蔓笑了下,说:“真的吗,听说医生里面基佬特别多。”
“?”许念安看了她一眼,强调:“我是直的!”
江奕:“......”
他低头,没说话,也没有像许念安那样强调自己是直男。
郁白看了他一眼。
江奕低眸,白皙的侧脸埋在衣领的白色绒毛里,泛着点红,也不知想什么,睫毛眨了一下,叫人很想去用手碰一碰他的脸。
江奕忽然转过眼睛,说:“对了,你生日几号?”
郁白似乎没料到他还记得,低声说:“周末。”
“人多么?”江奕发愁了,不由问他:“假如大家都认识,只有我不认识,会不会很尴尬?”
“人不多。”郁白低眸,乌压压的睫毛垂落,那一瞬间他苍白的肤色在冬日街景的映衬下显得像雪捏的似的,侧影却孤零零的,问:“你会来么。”
江奕登时说不出的心疼,看着他,认真地点头:“当然。”
江奕一开始对于“人不多”这个描述还没有概念。
直到他真的来到郁白的家,才明白什么叫“人不多”。
他提着一个小礼物。
站在他家门口,整个人惊呆了。
——这这这是他家么?
太夸张了吧?
江奕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他忍不住,给郁白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略低的男性嗓音传来,他说:“江奕?”
“郁白,我怀疑我走错了,你家在哪里?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跑到了一个土豪家去了,这也太壕了我觉得有点夸张......”
他还没说完。
感觉铁栅栏前方的摄像头转了转,对准了他。
而后,咔哒一声。
门开了。
江奕:“......”
他试探着往里走了一步。
里面两边都是草坪,一个工人正修剪着草坪边儿的小灌木,再往里,顺着石子路往里走,江奕迎面撞上了正开门过来接他的郁白。
郁白电话还没挂断,手机放在耳边,说:“看见你了。”
江奕对上他的眼睛,登时仿佛三观都被颠覆了。
郁白穿着件白色的羽绒外套,腿挺长,瘦白的手指冻的发红,说话时带起一阵飘飘的白雾,在雾中静静看着他。
“你家........”
江奕耳朵发红,有点窘迫,出神地说:“你以前没告诉我,你这么......”
江奕被这发展惊到了,感觉自己好像活在某类三流小言里,这位隐形富豪爱上了一个灰姑娘......打住!他也不穷啊,只不过那得看和谁比,见了他就是小壕见大壕了。
再说了......按着现在的发展,剧情应该是“灰姑娘”江奕暗恋这位“隐形富豪”才对啊!
江奕悲伤了一瞬。
郁白身后,揉了揉他后脑,说:“走了,外面很冷。”
两人于是进了屋子里。
他家因为太大的缘故,居然真的请了几个女佣,江奕整个人惊呆了,可跟着郁白上楼时,他才慢慢意识到一件不对劲的事情:
太冷清了。
这可是他生日!
为什么,都没人陪他么。
郁白房间在二楼,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几个女佣服务态度良好,基本上把自己当机器人,有人叫就去干活,其他时候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你生日,没蛋糕么?”江奕皱眉,问他。
“没有。”郁白摇摇头。
江奕眼睛一亮,说:“我带了......蛋糕。”
江奕把蛋糕放在他房间的桌子上,说:“你吃甜的么?”
他边说,边拆开了蛋糕的盒子。
江奕穿着那宽松的白色羊羔绒外套,手指从袖口探出来一点,冬季,因为脸颊总有点红晕的缘故,叫人觉得他好似很温暖,像只白白的糯米团子,很招人喜欢。
郁白静静看他,黑色的眼珠子闪过一丝动容。
江奕第一次跟他共处一室,又被他这么看着,不由紧张了起来。
“尝尝?”江奕眼睛亮晶晶的,说:“我还带了蜡烛。”
他把蜡烛插了上去,又找女佣要了打火机,点燃了蜡烛,说:“好了,许愿吧。”
郁白没动静,看了他一眼,问:“你觉得,生日愿望都可以实现么?”
江奕一怔,说:“我觉得还挺灵。”
郁白凝视着蜡烛的火光,缓慢地说:“我希望,以后每个生日,你都在。”
蜡烛的火光跳跃,拉长。
江奕一顿。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白,他的侧脸线条映着窗外寒冷的天,眼神却被火光照的变暖了。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心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
就算郁白只是在朋友的立场说出来的,也很好了。
正在这时。
门口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一个女声远远地传来:
“郁白,你爸给你办的成年礼生日宴你怎么跑了?谁准你回来的?”
江奕一顿。
生日宴?成年礼?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白,他倒是态度淡然,似乎没当回事。
他中途回家,就是为了等他么?
江奕心底大震。
他回眸,看见了门口的女人,女人很漂亮,妆容精致,皱眉,脸上却似乎在生气。
是郁白的母亲么?
江奕下意识站起身,小声叫:“阿姨好。”
女人看见房间里多了一个男生,不由顿住。
“他是......?”
女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江奕,表情惊讶极了。
“我朋友。”
郁白淡淡解释。
女人看向江奕的眼睛霎那间就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了过去,目光变得柔和极了,慈爱地看了江奕一眼,说:“郁白的朋友是吧?哎,小朋友你坐,阿姨去给你弄点水果,坐坐坐,哎,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说完就哒哒哒地下楼了。
江奕隐约听见她在楼下打电话:
“......对,郁白带了朋友回来。不去就不去了。”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带人回来,他总算愿意走出去了。”
“......叫什么名字?没问。长得可乖,很讨人喜欢的。”
......
很快。
楼下开始忙不迭地往房间带来各种水果小点心,郁白的妈妈时不时就来嘘寒问暖,似乎生怕他跑了。
江奕登时有点受宠若惊。
——直到郁白终于受不了似的,把门关上,再反锁。
咔哒一声。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江奕看着他,不知怎的,忽然就紧张了起来。
郁白瘦长手指拉下羽绒的拉索,脱掉,挂在衣帽架上,只剩下一件宽松的毛衣,他肩宽腰窄,衣服架子似的,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下,静静看着他,轻叹一声。
江奕:“?”
郁白看了眼房间的一角,说:“有没有觉得眼熟?”
江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房间角落的三角钢琴,黑色,放在灰色的地毯上。
而后是落地窗,和窗外的冬日布景。
江奕:“!!!”
他就是......那个每天和他互道早安,晚安的手很漂亮的音乐区up!
这下真不用怀疑了。
嗡的一声。
江奕脑子一片空白。
他耳朵烧的一片通红,猝不及防地想起了自己干过的蠢事,一桩桩,一件件,包括:
发动态明目张胆地夸他手好看;
表示自己要去勾搭他,发了各种紧张忐忑的小心思;
发私信,暗戳戳地表示自己很喜欢他;
以及那几条十分腻歪的早安,晚安......
......
江奕觉得,这绝对是十级社死了。
没脸见人了!
救命啊!
郁白看着他,缓慢地说:“我以为,我暗示的很明显了。”
江奕心脏忽而猛烈地跳动起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郁白,可他不能确定他的意思,只能谨慎,再谨慎。
江奕装作不懂,说:“暗示......什么?”
郁白看他一眼,又问:“那天接吻,感觉非常好?”
江奕:“......你知道是我了?”
郁白:“嗯。”
江奕:“什么时候知道的?”
郁白:“猜。”
江奕:“你一直都知道?”
郁白没说话。
江奕没绷住,笑了。
他没问,他也没说。告白有时候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们没说喜欢不喜欢,可他能感觉到,也足够了。
江奕离他那么近,他低着头,卷曲的睫毛一根一根,猫儿似的唇弯了弯,未语先笑,乌黑的一撂发搭在白皙的耳朵边,脸颊则泛着红。
甜。
很甜,让人想尝尝味儿。
郁白瘦白的手指从毛衣里探出,克制地碰了碰他的脸,问:“还想再试试么?”
江奕:“!!!”
他忐忑极了,却抵不住诱惑,点了点头:“想。”
郁白低头,抬起他下巴来,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从唇角开始。
外头,细碎的光芒穿破冬季的阴霾,从遥远的山巅穿过,落在房间里,两个少年相拥着,像个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知何时开始的心跳,像是星火灼烧原野那般,摧枯拉朽,四下蔓延开。
这一刻便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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