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双目开始泛红,捏着软刺的手指已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心中不停的天人交战。
怎么办?
他原本只是想见了白芷递个话,让他忍耐两天,王爷肯定会想办法把他讨要出去,却没想到一夜之间,这人便到了生死的关头。
现在他自己丝毫准备都没有,软剑没带,甚至脸也没换,一块黑布蒙住了事,一旦出手暴露了,后续目标全部泡汤不说,还很有可能会牵累到萧祈。
咬着牙,心中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一段被人宠着就变了废物,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记了么?一个刺客,应该全天候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岂能因别人承诺帮助就疏忽大意,装备都不佩戴齐全的?
屋里的暴行仍在继续,似乎打得爽了,更刺激了万丰宝的兴趣,撞击声密集起来,喘息声也开始发飘,可白芷的气息却越来越弱,几近于无……
人命关天,不能再等了,内力催发中,指尖软刺冒出了坚韧的寒光。
灵巧的一个挑拨,静静开了后窗,只半截不大的缝隙,人已经猫身翻了入内。
关好窗,悄无声息的绕过一间空屋,寝室内的一切尽数落在楚归眼前。
第52章 芷殇
千工拔步床前,身无寸缕的万丰宝背对他站立着,双手各掐了一条细白的脚踝大大扯开,奋力的挺动,嘴里是野兽般“荷荷”的喘息声。
他身前之人看不清全貌,只耷拉在床榻上的手臂,随着被撞击的身体无力的晃动,苍白到毫无生气。
楚归迅速环视一眼,角落里,白术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态折叠在地面,明显是被人掰断了手脚硬生生凹出的造型,身上的鞭痕与淤青密密麻麻的惨不忍睹。
再看脸,仅两个月没见而已,已经瘦削到见骨,丝毫没有往日傲娇活泛的模样,此刻双目微睁着,没有半分的神采,已然绝了呼吸。
鲜血从他身下、嘴里漫出来,洒到遍地都是,这场面,哪里是春宫,压根就是屠宰场!
楚归心中戾气顿生,回过头来,万丰宝这一身晃动的横肉,在他眼里跟待宰的猪猡也没什么区别。
再没想其他,右手猛的一挥,软刺已脱手而出,从这人后心处穿胸而入,爆裂开一朵暗红的血花。
他在心上念了十一年的刽子手,新上任的车马大总管万丰宝,任何反应都没来及的有,死在了高潮即将来临的前一刻。
失去魂魄的一堆横肉开始向前倒去,手一松,抓着的人已先行落在榻上,轻微的一个闷哼。
楚归虚影一晃,已到了床边,伸手揪着万丰宝的发髻,止住了尸身向前下压之势,忍住心头想要碎尸万段的欲望,向侧方一丢。
定睛向床榻上看去,白芷静静趴着,下身一片狼藉,除此之外,一时看不出有什么明显伤痕。
他轻轻将人转过身来,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白芷满口的鲜血,前胸几大片紫到发黑的淤青,尤其浓重的一团正正落在心口之上。
“……白芷?”楚归低声呼唤。
白芷死鱼般的眸子忽然有了焦距,反应了好一会儿,极微弱的问道“……你,你……谁啊?”
楚归没有遮掩,撩起蒙面的黑布任他看个清楚,尔后放下了,安慰道:“别怕,结束了,我带你出去。”
白芷愣了半天方才回神,“……重……重楼?”
问完了奋力扭头一看,万丰宝死不瞑目的嘴脸就在床角不远处,额上那颗肉痣清晰而又丑恶,确实是他本人没错。
“……你杀了他?”白芷惊骇的眼风也就掠过了一瞬,转眼就带了笑意肯定道:“呵,死得好……死得好。”
忽然又拽紧了楚归的衣袖:“我……哥哥呢?”
楚归将人扶得高些,示意他看向右侧角落,“可惜先走了一步,没看到大仇得报。”
“……呵呵”白芷又笑,可惜崩泉般的眼泪与嘴角的鲜血同时往外冒着,这笑容实在惨淡到了极点。
楚归伸手在万丰宝背部一个按压,软刺自血洞中露出头来,没顾上擦,直接绕到了指根处环成几圈。
白芷将一切看在眼里,竟然还很有闲暇的带着好奇问道:“你……就用这个杀的他?这么细这么软的……铁条?”
问完了,老大一口血又忍不住吐了出来,血液里带着几丝块状物,还不停冒着细小的气泡。
楚归心中一凉,这是肺部已经破损的征兆,以现在的医术来看,基本已判定死刑了。
可是无论死与不死,他都应该不想留在这里,垂下眼,不敢看向白芷的眼睛,胡乱的扯过被子将人下身裹住,嘴里吩咐道:
“我这就背你出去,放宽心不要挣扎,你……哥哥,请恕我无能为力了。”
白芷却抓了他的手继续说话,“重……楼,你……是听到风声特意来救我的么?无论是与不是,你替哥哥报了仇,算……我谢谢你了。
你说……奇不奇怪?我和他……从小不对付,谁也看不惯谁,可是老天爷就注定了,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同时被卖到了欢场,今日,也要同时死在这里,呵,也挺好的不是?就算下了黄泉,也不会孤单啦……”
一番话从断断续续到流畅无比,说到这儿,白芷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挣开楚归的臂膀,拔出了束发的簪子,扑到万丰宝尸首上疯了一样的戳着,转眼就将后背那个齐整的血洞戳到了乱七八糟。
尤不满足,开始在脸上死命的划,眼珠,鼻子,一个也不放过,耳朵也给割下了半个来。
楚归原以为他是在泄愤,由着他发泄了一会儿,没想人戳到没力气了,转头笑道:“重楼,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怕是活不成的了,我不走,人是我杀的,你走!”
这话让楚归有些发愣,万没想到白芷临到绝境,居然还有心思替他着想,可他又怎么忍心让这人死在这么难堪的场面上?
胸中涌起一股热流,这就打算直接上手,不由分说的将人带走。
白芷却决然不肯,甚至死死抓住了床边不松手。楚归急了,却又有些束手无策,眼下他的身体状况,连点穴也承受不住的,要硬掰么?
两人这一顿僵持,门外的护卫起了疑心,已经很久没听到动静了,照说将军要是完事了的话,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招人进去收拾,可是安静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房间里还是没有反应,于是靠近了门口试探问道:“将军,将军?”
白芷再没说话,对楚归露了个极温柔的笑容,就像头一回见面时那和善亲近的模样,然后,眼中带着求肯之色,微微摇了摇头。
叫唤声大了些,还有拍门声开始传来,楚归压制着冲天的杀意,最后望了白芷一眼,毅然起身闪向了后窗。
几乎刚刚到了外墙边上,破门声就响了起来,死寂一瞬后,屋里顿时一阵遭乱,他没敢再耽搁,一招“柳絮飞鸿”使出了十成的内劲,空中直跨了近二十米距离,越墙而出。
……
萧祈在子归殿干等到了子时,仍然没见心上人的踪影,耐不住又打算出府碰运气,刚想招了无名出来,还没开口,人自个已现了形:“王爷,他回来了,在密室。”
顿了一下,补充道:“身上带着血腥气。”
萧祈二话没说起了身,直接用了轻功,迅速到了书房,打开密室看过一眼,便直直奔了內间盥洗室的那方小温泉。
人确实泡在里面,他胸中刚刚放下的一口气却又猛地提了起来。
只见那人右手不停在左臂上勾画着,看仔细一些,却是捏着软刺在自切,鲜血顺着下淌,池水竟然已变了淡淡的红色。
“楚、归!!你在干什么?!”
萧祈暴喝一声,飞扑而至,将人手腕捏住,眼睛恶狠狠的盯住那双凤目。
楚归却没有看他,手上使着力,仍然想往臂上画去,
萧祈顺着望了一眼,被那整整齐齐的刀痕惊住了,然后就是猛烈的一阵疼,说不出又不由自主的心疼。
他急促呼吸几次缓解一下情绪,一边控住那把细细的手腕,一边开始抢夺人手里的软刺。
楚归蓦然站了起来,右手一松,软刺已掉落在左手中,反手一招,直直的刺向萧祈胸膛。
这一下的动作快出他往日好几倍,劲风袭来,明显用足了内力,萧祈一个猝不及防,猛的招架后退也没能彻底防住,胸口顿时见了血。
可这还没完,仅穿着一条轻薄亵裤的楚归出了水,鬼魅般的身影,混着招招致命的架势向他攻了过来。
萧祈接连叫了几声还是无果,他突然明白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入了幻觉,只是不知把他当成了哪个仇敌,竟然毫不留手,凶狠至此。
方寸之地本就不利于他大开大合的招式,更何况他还心思浮动的不舍得出手,此消彼长之下,转眼之间,又着红了两处,情况已经险到了毫厘。
“无名!”
召唤后,另一条身影迅速加入了战团,可惜收效甚微,两人都使了全力也才堪堪敌住了攻势,却始终奈何不了双目赤红的那个人。
挥刺如电,疾转如风,迅若奔雷,步法奇诡,腰身与手脚总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弯折,再从毫无预兆的方向杀将过来,无名也没能逃过,立刻挂了彩。
萧祈今日终于见到了全盛时的野鬼,可惜他来不及欣赏,真的再这样打下去,不倒下一个势必不好收场了,急中生智,他朝着楚归背后一个大喊:“柳傅!你怎么来了?”
楚归愣了愣,双唇翕动了一下,似乎在重复这个名字,犹疑间手里的动作难免就慢了一线,萧祈终于抓住了机会,穴道处接连两个敲击,人便失控的开始向后软倒。
后面的无名刚刚伸出了手,便被自家主子冰冷的目光晃了眼,急速改成了握拳,向后飞退几步。
萧祈赶着人快要落地的时候接住了,急急往人手臂上看去,浑然忘记了自己胸口也还淌着血。
多看一次,就多一次的被那条手臂刺痛,小归心中该有多么痛苦,才会以这样清醒又冷酷的方式自残呢?
“出去吧,伤口也尽快处理一下。”他对无名说道。
无名一时没有动弹,他实在没想到两人居然有真动手的这一天,之前打打闹闹的,在他看来都是些打情骂俏而已,谁也没当真,怎么这人大半夜的从外面回来,就发了疯一样真杀起来了?
刚才好些招式,若不是他拼了命的挡着,怕是连王爷的命根都已遭了殃,这叫什么,自断生路么?
……虽然这人确实也不能生就是了。
担忧归担忧,主子的命令却也不能不从,无名强调了一句:“我就在外间,王爷,您随时叫我。”
出门前回头一望,自家主子将半裸的人搂在怀里,面上的心切与心疼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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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事谐
萧祈替楚归脱掉湿透的亵裤,迅速将人抱到床上遮盖住,这才开始帮他处理臂上的伤口。
应该是刚才内力一直催发的原因,血有些止不住,水盆与棉布换过好几次,又反复涂抹了几次金疮药,黑乎乎的膏药盖到了厚厚的一层,那条不大却深可见骨的伤痕才终于开始收敛。
自己身上那几处倒是简单,都只伤到了外层肌肉,已经停了渗血,略微擦拭一下抹点药膏了事。
一切妥当了,他开始盯着人左臂的旧伤出神。
有横有竖,长短一致,间距一致,远看像是在臂上打了无数的小格子,仔细数一数,大概一百来个,萧祈心中顿时有了猜测,手指忍不住抚了上去轻轻触碰,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了回来。
他看向躺在床上,眼神直愣愣盯着房梁的楚归,摸不准人此刻清醒了没有,低声问道:“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也没气馁,干脆也上了床,静静躺在人的身侧,又将一只净白的手握在了掌心,继续喃喃的絮叨:“小归,错的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我很心疼你知不知道?……以后别这样了行么?……”
萧祈就这样在人耳边说着话,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无名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王爷,皇上急召!”
交握着的手掌微微一紧,心中的预感也越发强烈,起身前嘴上只平静的说了一句:“小归,我去去就来。”
到了外间起居室更衣之时,无名凑到身旁禀报:“万丰宝,昨夜没了。”
“……知道了。”蟒袍上玉带一扣,萧祈大步走出了密室。
半盏茶的功夫赶到了御书房,天色也才微白,他却也是最晚到的一个,江淮仁与江淮武已经左右矗立在萧祉身旁,似乎刚经历过激烈的争吵,面色都带着些潮红,又冷冷的很是难看。
萧祈只做不知,见过了礼,端出一脸抱怨模样:“皇兄,这火急火燎的为了哪桩啊?你知道我惯常不愿早起的,居然连两位舅舅也惊动了?”
“无为,万丰宝昨夜遇刺,上都府尹已去了现场,你带着执金卫前去共同勘察,务必让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争端。”
萧祉说话的语气很是端方,可是眼角余光刮过桌前两人,隐隐含着极不耐烦的神色。
萧祈也明白了,万丰宝一死,车马大总管一职又空了出来,丞相太尉之争重燃战火,甚至江淮武可能会疑心是对方做的手脚,于是大清早的就闹到了皇帝面前,他这个既不隶属于双方,又没资格加入战局的局外人,用来调查所谓的真相那是再合适也没有的,可这……也恰如他的所愿。
当下正了正脸色,应诺道:“是,我这就去。”
前脚出了御书房大门,后方激烈的争执声再度响了起来,萧祈听了个真切,却未露丝毫的表情,弃车打马,带着宫门外等候的几队执金卫,直奔万府。
刚进了大门不久,程立翁已闻讯前来迎驾,一边引路,一边将情况大致说上一遍,萧祈静静听着却不予置评,片刻的功夫已到了寝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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