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这,齐麟停了下来。医院方面为什么没有人受罚?他重新翻看了一遍卷宗,没有找到相关字眼。
在医院做器官移植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谨的事情,每一步发现任何差错都应该会被终止。但是偏偏没有一个人发现其中的端倪,一直到患者体内发生病变才知道。
这样的医疗事故,负责医生一定是要负责任的。但是医生却从头到尾没有在这事件中出现过。
齐麟下意识想看看这卷宗是谁写的,眼角余光却直接在右下角找到了答案。
黄源良。
整个案件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连接起所有的线索。
“时乐,你找档案室要一份前任院长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我过会儿找你拿。”齐麟拨通时乐的电话。
时乐那边应了一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齐麟收拾好东西,给任丰羽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这次是任丰羽接听的,他回到了办公室。
“我过一会儿要找你了解情况,你别走。”齐麟说。
任丰羽愣了两秒,“我等下要去开会,你晚点再来吧。”
“不,你哪也不要去,等着我来找你。”
任丰羽的音调挑高了八度,“齐警官,我明白你想要破案的急迫心情,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干!你不应该干涉到我的正常工作与生活!”
“这关系到你的生命,你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面对任丰羽的责怪,齐麟依旧冷静地威胁道,“如果任先生偏要置自己的生命安全于不顾,那么我也没办法,只能提醒任先生,走路的时候小心一下四周,免得有人在暗处躲着。”
任丰羽倒吸了一口冷气。
齐麟继续补充道,“哦,上厕所的时候也要小心,人可能就躲在你的隔壁。睡觉的时候当然不能掉以轻心,把门窗关好,再看看床底……”
“那个,齐警官,”任丰羽很吃这套,他的语气都掺杂着怂怂的感觉,“我现在没事干,你过来一趟吧。”
“哦?任先生不开会了?不是很重要的会议吗?”
“不,那会议……那会议已经被推辞了。警方办案,我一个做生意的怎么敢耽误呢?”
给自己找理由找得倒是挺快。齐麟想。
“很好,那你一定哪里也不要去,顺便准备好1996年起集团出资修建地铁的账目明细以及医院管理流程,我等会儿有东西要确认。”齐麟说,“这关系到整个青城的安全,麻烦你了。”
……
齐麟是由秘书领到办公室的。任丰羽早已在办公室恭候多时,面前摆着厚厚的一大沓文件。
“左边是账目明细,右边是医院刚开始的管理流程。我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任丰羽说。
齐麟走过去,走马观花似的看了看文件内容。
“这些东西都古老了,确实难找,而且大晚上的,人也有点困倦。总之这些东西是很难找,我找了好久。不过都是为了配合警方,所以累点也没有什么。”
不得不说,任丰羽真的很会为自己贴金,就差自己为自己颁发一面“城市英雄”的锦旗了。
“你对这个事情知道多少?”齐麟拿起文件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询问任丰羽。
“刚接手集团的时候听父亲说起过一点,但是一直没有深入了解。刚刚等待你的时候看了些文件,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知道了就好,那我们接下来的聊天应该会轻松很多。”齐麟放下了档案袋,靠在办公桌边,“你觉得当年偷工减料的事情,集团有没有责任?”
任丰羽被犀利的话题问懵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据我所知,集团只负责注资。钱都给到位了,那么购买什么材料应该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
“可是我看资料里面写了,那施工队是集团推荐的,那承包商也是老爷子的老相识。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说不定就是巧合。”任丰羽抿了一口水,齐麟知道他的顾虑。
“放心吧,任先生,我们无意追究那么古老的责任,而且那件事情当时在青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坊间早就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如果集团能够带头回顾以前的事情,弥补以前的错误,那对任家的口碑也是好事一件,不是吗?”
任丰羽终究是个商人,对集团有力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干。他点了点头,“那人确实是我父亲的相识,而且我父亲也吃了一部分回扣,算是对庞大支出的回血。”
他精准地翻开一页,“就是这里的账目,这里的收支有一部分应该是回扣,但是却被杂费给掩盖了过去。”
“那承包商的仇恨线索也建立起来了。”齐麟自言自语道。
“什么线索?”任丰羽以为是和自己说话,身体微微前倾,问。
“不,没什么。”齐麟回过神来,“医院那件事情呢?任先生可否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
“这,说来惭愧。其实那件事是因为我而起的。”
齐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是你?”
“其实那天,我也在医院里面。”任丰羽说,“我小时候有心脏病,正好在那天突发。父亲因为着急,把所有的医生全部给叫了过去。我一直觉得应该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医生有了疏忽,所以才会出这种医疗事故。”
“这不应该是你的原因。”齐麟抿了抿嘴,“你知道当初给重伤路人做手术的医生是谁吗?”
“知道,是黄医生。档案里没有写,但是他在事发之后很快就自杀了。其实,之前和救护车一起失踪的那个医生就是黄医生的儿子。”
“有意思。”齐麟一挑眉毛,“所以,任飞明就是拿这件事情威胁你的吗?负罪感?”
“你怎么知道的?”任丰羽有些惊讶,但是很快恢复了心情,“对,没错,就是这件事情。可说负罪感也不准确,我对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什么罪过的感觉,只是惭愧。说实话,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看着他可怜,每个月给他些钱,也算是变相认股了。”
“你还会觉得他可怜?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会很不好呢,毕竟是你父亲的私生子。”
“对外这么传而已,但是他的父亲其实姓李,不是我父亲的孩子。”任丰羽说,“仔细想想就知道,年龄对不上,他母亲来公司与我父亲认识时他应该已经四岁以上了才对。”
齐麟没想过还有这种事情。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李这个姓和四岁这个节点都有点奇怪。
“他的父亲,是不是在案件中死去的那个货车司机?”齐麟试探性问道。
“没错,就是他。”任丰羽点头,“就冲这一点,也应该是我威胁他才对。”
第五十四章 玫瑰子弹10
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由巧合堆积起来的,没有人能够摆脱命运的力量。任飞明是,任丰羽是,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嫌疑人也是如此,他们都被一张无形的网交织在一起,在这片时间海中缓缓上升。
齐麟用笔记下信息后,秘书敲响了门。
“任总,有个叫时乐的刑警找你,要不要让他进来?”
齐麟与任丰羽同时看了一眼对方。
“你叫他来的?”任丰羽问。
其实并没有,齐麟之前打电话与时乐说的是待在医院里。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叫来的,让他进来吧。”
得了齐麟的话,任丰羽向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心领神会,随手带上了门。等到下次门再被推开时,出现的就是时乐了。
因为齐麟背对着门的缘故,所以时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齐麟。宽大的沙发遮住了齐麟整个身体,直到时乐走到跟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前辈,”时乐的惊讶只停留在脸上一瞬,很快就被平静掩盖了过去,“我来给任总东西的。”
“给我?为什么是我?”任丰羽也没想到是要给他的,他伸手要去接,时乐却诶了一声。
“不好意思,要给你的我忘记拿过来了。我倒是拿了医生的资料过来。”时乐翻了翻手中的文件,给了齐麟,“真是的,拿错了。”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齐麟没有戳穿他,而是接过了文件。
“查到了什么吗?”齐麟问时乐。
时乐没有料到齐麟这么平静。他挠挠头,“前院长没有小孩,也没有什么比较亲密的朋友,属于独来独往的类型。但是他有个学生,就是之前那个失踪的医生。”
“好的,谢谢你。”齐麟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说。
时乐以为齐麟在谢谢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不用谢我,我就是顺路。”
可是一抬头,齐麟正盯着任丰羽,而任丰羽也站起身,“不用谢,配合警方是我应该要做的事情。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送二位了。”
被两人无视了的时乐悻悻收回了话茬,乖乖看着两个人握手。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了齐麟脸上有些怀疑的表情。
待到走出办公室后,时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齐麟。齐麟自然感受到了时乐的目光,但他故意没有去看时乐的眼睛,而是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前辈,你是不是生气了?”时乐扯了扯齐麟的衣袖。
“不,并没有。”齐麟回头看向时乐,嘴角却憋不住笑意。他只好努力忍着,将笑容变成了抽搐。
齐麟的表情让时乐更加慌张,“你骗人,你就是生气了。”他说,“其实前辈生气了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我会改,不需要骗着我。”
“哦?我不骗你的前提是你不要骗我才对。”齐麟按下了电梯按钮,“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没呀,我真的是给任先生送资料的。”时乐低下了头,“真的是我拿错了。”
齐麟很讨厌时乐这样。他总隐隐约约感觉时乐是喜欢自己的,但是每次想要撩开心扉的时候,时乐总会岔开这个话题,与齐麟的心意完美错过。
他按电梯按钮的力度不觉又加大了几分。
电梯到了顶楼,叮的一声打开。齐麟走进电梯,时乐紧随其后。
“你真的要一直对我说谎吗?”站在角落,齐麟抬起眼眸,“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特意把每一个字眼都咬得很重。
可是时乐好像是要装傻到底,“真的,我之前那就是看到了一个可能对任先生有点用处的资料,于是我……”
面对装傻的时乐,齐麟有些恼火,他扯过时乐的胳膊,将他逼到了电梯的角落里。齐麟比时乐高一个头,要努力低下头才能看见时乐无辜的大眼睛。
“时乐,我现在很正经,非常正经。我敢保证,我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齐麟眯起眼睛,“你到底为什么一直黏着我?我早就注意到了,不管我有没有提前把我的地点告诉你,你总是能够找到我并且待在我身边。”
“为什么?”齐麟问,“你一个学心理学的学生,为什么会以普通的刑警进入警局。学心理的学生很多,但再不济也是侧写师。但你不同,你选择来到不收侧写师的青城警局,成为了一名普通刑警,为什么?”
“巧合……吧。”时乐屏着气紧贴在墙角,头越沉越低,都快要埋到怀里去。
齐麟抽出了手,抵住时乐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我听局长说过了,你本来被分到的是江城支队,但是你偏要来青城。我现在想听一个真相,为什么?”
时乐游离的目光终于不再逃避。他把视线聚焦于齐麟的瞳孔中,齐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因为……”时乐粉唇轻启,“我爱你。”
一阵电话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齐麟没有听清时乐在说什么。
拿出电话看,是推销广告。齐麟挂断了电话,打算再问一次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挤进来两个穿着西服的女性。
排头的那个女性看着电梯角落姿势暧昧的两人,意味深长地向后看了一眼。
“现在这社会可真开放,小年轻们在哪里都能有激情。”
“密闭空间嘛,正常。”
两个人背对着齐麟,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就是在说齐麟和时乐。
齐麟赶紧放了手,挪动脚步离时乐远了些。毕竟现在还穿着制服,还是需要担心一下社会影响。
但是时乐却不是这种想法。他不知道齐麟并没有听见自己的表白,还以为齐麟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才保持的距离。
他一下子有些失落。摸了摸口袋,想掏出点东西掩盖自己的尴尬,却什么都没有掏出来。
“那个,前辈,现在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时乐低着头对齐麟说,等到电梯开门的一瞬间,他便冲了出去。
电梯里的齐麟与两个路人都不明所以,只当时乐害羞了。齐麟三步并作两步朝前追了两步,在时乐背后喊:“我的车在右边!要不要送你回家?”
可是时乐已经溜没影了。
“真是奇怪,那时候他到底说了什么话?”看着时乐的背影,齐麟闷闷想,等到这个案件结束之后,一定要把时乐约出来单独问问。
都怪这个讨厌的骚扰电话。
越想越生气,齐麟把手机掏了出来,默默记住了那个电话号码,在心中把那人臭骂了一顿。
第五十五章 玫瑰子弹11
警方很快就查清了当年不幸离世的那个路人的亲属关系。其中,他的妻子早在几年前就因为癌症去世了,他还留下一个儿子,年龄大概在二十七岁左右,中间改过一次名字,现在叫王柏。
但是除了姓名和照片之外,他没有在档案里留下其他任何的信息。他的名下没有任何房产,也没有用这个身份证绑定任何的社交软件亦或者是租房。他就像是游荡在青城的幽灵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更没有人知道他的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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