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用了,杀了按失踪解释。”欧珀恩淡淡地吩咐道。
研究员犹豫了一下,“阁下,您现在已经不能进行占卜了,还是留着吧。只要把她关到地牢就可以了。”
……
欧珀恩先是咳了两声,然后越发剧烈,研究员在一旁手足无措。
“那就留着,但不能留在这里,能知晓命运的人,永远都比我们看到的更多。”欧珀恩哑着嗓子说道,“你现在就把她带回去,肯利那边处理一下,不要让他妨碍到我们。”
“是。”
当初肯利在人前说只给三天的时间,但当欧珀恩带着两箱金币去见他的时候,将军毫不犹豫地就将身边所有士兵交给了研究院指使。
只不过这次回去,肯利为了面子,肯定要拿欧珀恩开刀。
所以助理研究员需要提前一天处理杂事,保证这些不会影响到欧珀恩的计划。
一切都很完美,欧珀恩走下楼梯,这片街道上已经布满了研究员画下的各种阵法,围绕着中心的二层小楼呈现出古老而诡谲的包围。
这次,欧珀恩发誓不会再让鲛人逃跑。
——“轰!”
远处火光骤起,欧珀恩不可置信地回头,只见十多米之外的两栋小楼同时被炸飞屋顶。
尖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从四周响起,在沉睡中的居民全被惊醒,咒骂和问询声嘈杂入耳,当第一个走出家门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立刻尖叫起来。
很快,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惊慌茫然的哭喊。
欧珀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空气中特殊的火药味一闻就知道来自研究院制造,本来应该放在船上,为什么会被人带到这里,还引爆了?
有研究员小心翼翼地跑上来问要怎么办。
“……按原计划,现在就去抓人,立刻!快!”
欧珀恩朝他吼道。
“是!”
“快点!现在就去。”
背叛者……巫女的预言居然是真的?不对,也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但现在助理研究员已经带着巫女到小船上去了,来不及去找。鲛人受惊以后,可能逃走可能顺着气息来杀他,只能抓紧时间抓住祂。
……
欧珀恩闭上眼睛吸了口冷气,转身离开。
而此时,莱茵斯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奥……奥格斯特?”
他是被外面的巨响吵醒的,但醒来以后,莱茵斯才发现自己好像发烧了,浑身都烫得厉害,一点力气都没有。
可能是晚上在浴室里着凉了。
莱茵斯想道,费力地把毯子退开一点,将肩膀到胸口都晾在外面。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只知道去找奥格斯特。但他哼出来的声音没比蚊子大多少,估计奥格斯特也没听见。
没来由的委屈突然就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莱茵斯抱着枕头往门那边移去,小声地叫着奥格斯特的名字。
他并不是发烧,所有身体的异变都是因为欧珀恩让研究员画的那些阵法。虽然过去了千年,但曾经炼金师对鲛人做出的应对依旧有用。
这也是欧珀恩能放心将抓捕交给手下人的原因。
莱茵斯只挪了一小段距离就没力气地趴在床上喘息,就在此时,他听见楼下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的剧烈响动。
!
奥格斯特吗?
不对,奥格斯特有钥匙,没必要踹门。结合刚才外面的爆炸声,难道是发生暴luan了吗?
莱茵斯肩膀无意识地颤抖,第一反应是去提醒奥格斯特,让他快点离开这里。
而这个时候,被漂亮的金发美人惦记着的奥格斯特,身上正套着研究员宽大的黑袍站在所有人面前。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身后所有的士兵和研究员的目光都是呆滞而统一的。
他们的精神已经被绞碎了,没有思维只有奥格斯特的命令。鲛人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让他们做出任何事情。
站在最后的士兵抬手拦住治安官,“在这里等着,这是我们的罪犯,别毛手毛脚的,懂吧。”
他警告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跟上了同伴的脚步。
准确的说,只是跟上了“奥格斯特”一人的脚步而已。
领头人走得很小心,似乎生怕穷凶极恶的罪犯布下了什么陷阱一般。但每一步都没有收敛脚步声,好像是故意给上面躲着的人听的。
仔细想想,这哪是抓捕逃犯。明明是狡猾邪恶的猎人正掏出十二分耐心,逗弄吓唬着纯洁可怜的猎物。
“他们怎么知道在二楼?”一个治安官压低声音问同伴,“一楼连看都没看。”
同伴耸了下肩,没好气地答,“谁知道呢,我看他们也没必要跑这么远,就在帝都搞个‘抓捕’不就行了。”
“嘁。”
奥格斯特听见了,但他压根不在意。
汗水顺着鬓角滑到下颌,一次性操控四十多个活人,还是有些负担。更何况欧珀恩布下的阵法并非对他没有作用。
但非常值得。
房间里的“小罪犯”应该已经被吓到哭出来了吧。
他的情感太过强烈,黑暗中,所有被控制的人类脸上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浅笑。
餮足而期待。
终于奥格斯特握上了门把。
他停了两秒,窗外被惊醒的居民有的已经开始哭天喊地,有的四处寻找亲朋好友,但这一片区域,他的身后,一片死寂。
突然,奥格斯特猛地按下把手,踹开木门,让它发出一声剧烈的撞击。
“人呢?!”严谨的年轻研究员皱起眉,厉声朝身后人吩咐,“这一层分散来找!”
“是!”
“好的。”
莱茵斯躲在床底下,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时候用的煤油灯光线并不强烈,床底的空间狭小,如果不趴在地上,当然不可能发现打下还藏着一个人。
莱茵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这件事情和奥格斯特有关的话,他总不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脚步声在房间里纷乱响起,莱茵斯抿唇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空隙处走过的数双黑靴,指尖用力到泛白。
但事实上,奥格斯特站在床边,眼瞳带笑地盯着被子,一点点俯下身亲吻还带着小银尾体温的枕头。
而他的身后,呆滞无神的士兵和研究员一步一步按照节奏走着。
在鲛人眼中,这些已经没有灵魂的人类,可能也就只有这一点作用了。
——帮着他一起吓唬莱茵斯。
莱茵觉得时间足足过去了一个世纪,上方才重新响起声音,“阁下,这个房子里没人。”
“是吗?看样子是逃走了?”
“是的,我们在花园里发现了向外的脚印,应该是已经跑掉了。”
“阁下,那就要立刻去追啊。”
眼泪顺着眼角全部流进耳边的金发中,莱茵斯委屈地啜泣了一下,又立刻咬住下唇。
他没有被发现,奥格斯特似乎也没有事情。
下一刻,莱茵斯听见了一声轻微的衣料摩擦发出的声音。
左侧空隙处漏进来的光一下子被遮住,穿着黑袍的研究院蹲下,半张脸被同样质地的口罩裹住,只露出一双深黑的眼瞳。
他看着莱茵斯,应该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那他是谁?”
莱茵斯像是一只被吓到应激的幼猫一样呆呆地僵直在原处,直到他的脚踝被一只大手抓住为止。
“把他拖出来。”领头的研究员淡淡吩咐。
莱茵斯蹬开那人的手,一边呜咽一边本能地朝里面躲。
床下被奥格斯特打扫得很干净,倒不至于蹭一身灰。而莱茵斯本身就纤瘦,藏在里面还真一时拖不出来。
他听见有人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把床板掀开。”
随着一声闷响,漂亮的金发青年再也没了藏身之处。
领头的研究员一步跨进木板框出的空间里蹲下,让莱茵斯不得不抵在墙上。
在场所有人都穿着整齐,甚至像是研究员这样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有莱茵斯,颈项锁骨肩膀和半边胸|膛全露在外面,奥格斯特只给了他一件不合身的衬衫做睡衣,连修长的双腿都只能可怜地蜷曲着。
要不是他身上干干净净,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研究员目光又冷又轻,落在莱茵斯身上却像是刀一样。
“……我,我不是……”
莱茵斯想说他没有犯罪,他们不应该抓自己。
但面前人已经站了起来。
“拿链子铐起来。”
第22章
研究员所说的铁链绝不是集市上卖给小妇人栓宠物的那样, 足有成年男子两指宽的铁链就连摩擦发出的都是令人恐惧的闷响。
莱茵斯勉强远离两人,双腿无力地在地上瑟缩了一下,“我, 没有做违法的事情, 为什么要抓我?”
士兵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做躲什么?”
没人听他的解释,士兵随手接过锁链, 弯腰就要把莱茵斯拽起来。
莱茵斯受惊般地瑟缩了一下。
棉麻质地的衬衫只遮到了莱茵斯的大腿,只要有人稍微掀一下,就能看到腿侧明显不合常理的银色鳞片。
其他细小的, 还能用粘上了脏东西解释,但腿侧那么大的面积,一旦被发现了……
“房子里还有其他人?”
突然有人问到, 莱茵斯下意识摇头否定。不管奥格斯特是躲起来还是跑出去了,莱茵斯都不希望他也被抓到。
黑袍研究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厉声问身后的属下,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
蹲在莱茵斯身边的士兵立刻伸手攥住少年皙白呃脚踝,重重一捏就要往上面戴锁链。莱茵斯勉力挣扎, 脚踝和眼眶都红成一片。
他太慌了,以至于忽略了明显异常的一点——
如果是真正的治安官, 才不会这么小心地对待他, 他们早就不耐烦地把莱茵斯拖拽出来, 说不定还会不安分地在莱茵斯身上来回揉捏。更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 早就把人带下去了。
但奥格斯特除了手下轻一些, 该做的也都一点没少。
铁链拖在地上,那种沉闷的声音代表,如果被带到身上, 莱茵斯甚至连手脚都抬不起来。只能终日可怜兮兮地被困在原地,发出呜咽祈求管理者怜悯而已。
旁边的士兵狠狠一脚踹断木板,两下就掰断了挡事的东西。蹲下身就要去拽莱茵斯的腿。
“别!”
莱茵斯发出细弱的反抗,“我,我是索克家族的,你们不能……”
“索克家族?”奥格斯特藏在黑袍下的眼瞳微微眯起,脸颊上的透黑色鳞片难耐而愉快地微微张合。
身体上的躁动并不影响鲛人将剧本继续下去。奥格斯特觉得自己真应该感谢欧珀恩,如果没有他设置下的那么多阵法,他现在大概连尾巴都露出来了。
奥格斯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莱茵斯,“你是索克家族的人?”
不等莱茵斯回答,质问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索克家族继承人赫伯特·索克偷窃帝国研究院核心研究成果,其父索克伯爵帮忙掩盖包庇。现在整个索克府邸已经被封,不日就会将报告交到皇帝面前。
只看目前的状况,索克家族是叛国无疑。”
莱茵斯水蓝色的眼瞳中被投下一片暗色的身影,仿佛标志了他连视线都会被面前的人占据,再也没有其他可能。
黑袍研究员弯腰,强忍住声线中的笑意。
“听见外面的爆炸声了吗?我们得到情报,索克伯爵想派手下将偷盗得来的研究成果偷运出国,这次的爆炸就是为了掩饰行踪。
周围的街道早就已经被封锁,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引爆炸弹同时躲起来,他能选择的地方也就是周围这几栋楼了——”
莱茵斯全身发冷,花瓣一样的唇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奥格斯特是根据这些士兵的记忆胡诌的,他甚至不知道面前的就是自己温柔又开朗的小竹马。
漂亮的金发少年攥着衬衫下摆不知所措,惊惧又惶恐地注视着面前人。
“我,我不知道……”
黑袍研究员伸出手掐着莱茵斯的下巴,“你的意思是说刚才在撒谎了?妨碍抓捕逃犯,想要被多关几年吗?”
后面有士兵突然笑了起来,“带回帝都关吧,正好我在那有几个朋友。”
他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接上,“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玩。”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的人都哼笑了起来,看着莱茵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道盘子里的小点心。
甚至有朝这边走了两步,像是要立刻动手一样。
鲛人仗着小银尾不知道真相,毫不掩饰地欺负莱茵斯。
莱茵斯小脸已经被吓白了,崩溃般地摇头。他今天已经受了太多的惊吓,从傍晚时被奥格斯特发现身体的异状,怕被外人发现,被抓走囚|禁。现在又被当成罪犯逮捕,即将要被关到监狱里。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莱茵斯本来想为自己辩解,出口就已经是模模糊糊的哭腔了。
“别……不要……我没有偷运成果……唔不是我,不要抓我好不好……”
奥格斯特蹲在他面前,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莱茵斯呜咽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了,毕竟虽然莱茵斯哭得那么可怜那么漂亮,让他只想要更过分地做完心中所有的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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