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烫的!”
老头的惨叫声被轰轰烈烈的水声完美覆盖了。水势一发不止,沿着阶梯漫了下去,带起一路的水汽,大厅瞬间热了起来。
颜魍抱着满身通红、差一点就被煮熟的寒魉不停地跳。脚下的水是滚烫的,怀里的人也是滚烫的,哎呦喂!烫啊!
“阴阳!救命啊!”
听到主人的叫喊,阴阳应声打开,在两人上方自转了起来。冰风从伞中呼啸而出,瞬间在两人脚下冻出了一个圈,顺带着给寒魉也吹上了一层冰渣子,总算是降了温。
颜魍停了下来,掐着老头的手早就抱上了寒魉,如今他一个大人,和着一层冰渣子晕着,不抱住他指不定会滚到哪堆水里。碍于双手搂着他,比不了大拇指,颜魍只好对着阴阳喊道:“好阴阳,谢了啊!再帮我挡挡那老头儿!别让他跑了!旁边的!你给我过来!”
阴阳转了一圈,听命地加大了风力。不逃?那就冻住拉倒!小骷髅连忙飞回到颜魍身边,万幸没有被波及。
整个大厅,除了颜魍周身的一圈灵力罩子外,寒风呼啸,平地起冰。叮叮咣咣一阵吹,瞬间一片雪白纯净。三个半身冰雕立在那儿,不死,也动不了,算是颜魍的仁慈了。
骷髅飞到颜魍面前,照他的指示,直接飞进了寒魉胸前的芳涎珠里。颜魍换了个姿势,一手托着寒魉的头,让他躺在怀里,另一只手放到芳涎珠前,放灵。
冰渣被他的灵力吹散,连带着把寒魉皮肤上的烫伤也吹走了。不消一会儿,寒魉的外伤便已痊愈。
颜魍停下手,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伤全好了,才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底子硬,煮的不久,只是烫伤。这蠢小子,被人拐了连个反应都没!不过幸好够蠢,知道把项链带着,不然,找都找不到!找到了都熟了!说不定都吃完了!那是不是就活不过来了……呸呸呸!这么挂的人,怎么会活不过来?
想到这里,颜魍郁闷地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顺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这小子,蠢得劲遭罪。
轻轻抚过他毫无血色的脸颊,颜魍突然有些压抑。微微一皱眉,忍不住施手放出灵力。等他自己醒来要多久?帮他一把算了!
温暖的灵力流进寒魉的身体,不烫不凉,舒适的像春风侵肺,唤醒了沉睡的人。皮肤的血色已经回归,寒魉渐渐恢复了生气。
还没睁眼,寒魉就一口水呛了出来。颜魍眼疾手快拿手挡住了脸。好小子,敢喷我?幸好老子手快!
缓缓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撤下了面具,万年不变的臭脸……不是,不是臭脸,这次不是。寒魉渐渐睁大了眼睛,他的脸上,是放松,他的眼中,是有笑意的。
笑意……吗?是在笑我太没用了吧。
寒魉黯了黯神,看向了四周。奇怪,怎么都是冰?我竟然不冷!对了,我是又死了是吗?身上怎么这么暖?我……躺在他怀里!他,他……他的头发怎么是湿的?衣服也是……
猛地起身,寒魉又惊又慌地盯着颜魍。
“你怎么了?”颜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点好笑地道,“我的怀抱别人可是千金难求,给你躺躺还不乐意了?”
“不,不是,没,”寒魉吱语了一阵,又盯上了他满带笑意的眼神。“你,怎么了?”
“我?”颜魍低头看了看自己,“什么怎么了?拉人不慎,不仅被浇了一身水,还被烫的起皮了快!幸好我机灵,让阴阳降了温。”
寒魉看了眼空中的阴阳,又盯着他道:“那我……”
“又活了啊。”
一阵沉默。
颜魍笑了笑。“不过是被我救活的。”
颜魍看着他毫无掩饰的惊讶,又不禁好笑道:“怎么?这么个烫伤我还治不好啊?那我这阴阳鬼医不用混了吧!”
“你看看,一个小小的毒瘴,他阴阳鬼医怎么可能治不好?可是你死了。区区一只虫子,他明明随随便便就能捏死,可是你还是死了!”
阴阳鬼医,白阎王。
惊讶的眼神转而变成了悲凉,又夹带着一丝自嘲。
想活就活,想死就死。是了,他是白阎王,他有权利掌控别人的生死。我如今还能活在他身边,只能说明他觉得我很好玩罢了。是了,一个不会死的垃圾,是挺有新鲜感的。玩久了,厌了,就扔了,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留意到他眼神的异样,颜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怎么了?不是自己活的还不习惯了?”
寒魉回过神,勉强笑道:“是啊,有点不习惯。”
是啊,不习惯。
“那以后多几次就习惯了。”颜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扶着他站了起来,“小魉,你是不是在里面又被淹又被煮的?”
寒魉移开了眼,低身道:“……嗯。”
“那还有其他的什么吗?”
寒魉转过头看向他。其他的什么?嘲笑我吗?这些,还……是了,对他来说,这些,什么都不是。
寒魉赌气似得又移开了眼。“没了。”
“那好。”颜魍轻轻一笑,但语气却听得让人心寒。“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别乱走。”转身,走向老头。
一步一寒,一步一冰碎。寒魉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尽是复杂。颜魍并没有撤走流转在他身上的温暖灵力,但即便如此,他身上散发的寒气,依然令他害怕。
“老头儿,”阴阳跟在他身边,摇晃着铃片。移步血雾起。“说说吧,拐他做什么?”
老头被封了手脚和灵力,立在冰里,模样怪异地看着颜魍。他那张千年树皮脸,配上那双眼睛,当真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看着就让人害怕。如今嵌在冰里,像极了人面老树妖。
“做什么?”老头一开口,却发出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虽然都是男的,但现在的声音多了几分阴阳怪气和不怀好意。“你说,我做什么?”
两个人?还是精神分裂?颜魍心里嘀咕,脸上却神色不变。但远处的寒魉却没法冷静。这个声音,可不就是那只尸蝶的声音嘛!就是他把他拐来的吗?
“我又不是你,哪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颜魍好笑道,“不过呢,用活尸蝶把整个谷的人都控制了,想你也脑子不正常。最后一分钟,说了原因,然后我把你煮了。”
煮了?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什么表情?你在惊讶?”颜魍看着老树皮,不禁冷笑道,“本来我还想听你女儿的,不杀你,弄废就行了,可是呢,你拐了我的人,还让他受了这种苦,我原模原样还给你,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原模原样!”老树皮突然恐怖地笑了起来,笑声带动了脸,抖得万分吓人。颜魍嫌恶地瞥了他一眼,退后了一步。
“白阎王,我承认你说的话确实好听,也难怪你能把那个小垃圾哄得这么听话!可是呢——”
“小垃圾?”颜魍打断了他的话,往身后望了一眼,又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说那小子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原来之前那么久没事,和着在跟你闲聊儿呢?”
“闲聊不敢,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这有区别吗?”颜魍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我原本还以为,跟我聊天的是另一个人,看来,是我想多了。这么蠢的挑拨离间,也只有尹掌门本人才干的出来——”
闪身一避,颜魍悠闲地理了理衣襟。“苑儿,别这么着急嘛!我跟你爹的话还没说完呢!”
血风转瞬又至,不过这次,颜魍直接徒手迎了上去。
没有声响,只待落定。颜魍掐着苑儿的脖子,直接把她提离了冰面。“我还以为能挣脱我的冰,有多厉害呢,不行,身法太差了。”也没见他放灵,只一推,苑儿就飞了出去,在冰面上撞出了一条印痕。
老头在一旁诡笑道:“白阎王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那是,”颜魍拍了拍手,“我怜她们,谁又来怜我?”
“哈哈哈哈哈!能活得这么自我还这么大言不惭的,也只有你了!”
“那倒不敢,这不至少还有您么?”
颜魍又一闪身,避开了扑向他的三个门生。“老头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叫人帮忙呢?还叫了这么多人?”
同样装束的门生从各个地方扑了过来,各种画风阵角,带着自家尸蝶,冰面上突然热闹的不像话。颜魍在人群中闪来闪去,兴致倒是高昂。
蝶儿和寒魉都离的战场远远的,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原本压抑的气氛,愣是被颜魍带起了歪风,让人看了只想不停地抽嘴角和翻白眼。
自古幽门出蠢货。寒魉不禁心中叹道,还真是如此。就连蝶儿都忍不住信了这句话。
终于,似是玩累了,颜魍一挥手,以他为中心的血雾圈瞬间扩张,所有人和尸蝶齐齐倒地,在冰面上倒成了好几朵花。
颜魍捋了捋头发,有点不耐烦地道:“老头,我头发都要干了,你们幽谷的人是不是特别喜欢拖时间?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
老头依然诡笑道:“是么?”笑声未落,血影突现,无数血红到妖亮的尸蝶从他背后扑向颜魍。
颜魍眼神一寒,抬手便是血雾席卷。尸蝶群浩浩荡荡,但都还没碰到他就被吞没在了血雾里。
“真是,有什么用——”颜魍冷哼一声,旋即愣了愣,转手一掌击向了寒魉。
第十七章
寒魉被突如其来的血雾吓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颜魍。姐姐,你……
血雾迷眼,笼罩了他。寒魉怔怔地看着眼前厚到透不过光的血暗,看着无数冤魂在他面前嘶喊嗷叫,疯狂地在他身体内外穿梭。
没有痛感,没有害怕,只是惊讶,不敢相信。
姐姐,为什么……
出奇的是,没有失去知觉。寒魉眼睁睁看着鬼魅在他周围越冒越多,整个人从内到外寒了个透。迷迭的血雾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外面有什么,只知道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流失,细密的,像光粒一样。
似乎无限的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小魉,别怕,它们只是在清理你体内的尸蝶粉,没关系的。”
尸蝶粉?我体内?我什么时候……是碰到那只尸蝶的磷粉了吗?
疑惑间,血瘴忽散,无数光点散落,火树银花间,是他眉头紧锁的盛颜。
寒魉不禁呆了呆,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这个视角不太对,忙挣扎着要站起来。
颜魍看着他,眉头锁的更深了。手轻轻发力,愣是把寒魉锁在了怀里,顺势横抱站了起来。
寒魉惊恐地盯着他,瞳孔却突然缩了缩。姐姐,生气了。在他以前的印象里,阴阳鬼医是冷酷无情的。在第一天见到他时,他是时而冷酷,时而不正经的。今天之前他知道,白阎王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可能不能算人类,但也会撒娇,偷懒,生活随性洒脱,却有难以言说的伤痛。只是一切,在面上,都是随意。即使是见到袁风,也看不出他生气与否。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的样子,真真切切,一眼便知。
毫无疑问,四周是冰点的寒冷,只是寒魉的身体却在渐渐回温。血色的灵气在他周身缓缓流转,出奇的让他觉得有些温柔。与颜魍对视了半晌,寒魉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眼帘,将目光移开了,无处安放的双手下意识攥住了颜魍的衣襟。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待着呗,又下不去。
见寒魉抓住了自己的衣服,颜魍终于把目光从寒魉身上移开了。脚下还是冰棱,空中是全部碎成光点的尸蝶。眉头一舒,寒神向前。
“老头儿,你对他还真是执着,还在他身上下毒。煮不成就放尸蝶,还绕过我扑他,要不是老子眼疾手快,他是不是就成了那些蛾子的窝了啊?”
老头狞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白阎王不愧是白阎王,眼疾手快地不是一点!还把他的毒解了!阴阳鬼医,不错不错!只是,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哦?”
“花力气救这么一个垃圾,到最后还不是让他死!不如让他死的痛快一点,何必假惺惺地装做救人!”
胸前的衣襟一紧。颜魍低头看了他一眼,旋即笑道:“原来,这就是刚才他听到的啊。”颜魍顿了顿,“行啊,我承认,是我故意要他死的。”
瞳孔一缩,寒魉抬头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白阎王倒是承认的快!”
“那是,既然你想听,我怎么好不说呢?”颜魍又看了眼寒魉,又是一笑,“我也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那我就随便说说。之前,是他求着要死,那我让他死,不是成人之美?之后,让我算算,也就一次。中了虫子的计,是我不小心了。我猜你说了我明明可以杀死虫子却还是让他死了对吧?是,我是杀得死,然后呢?像某人一样被烧的渣都不剩?既然结果都一样,我当然要选风险小的。还有啊,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最讨厌别人瞎说。”
笑容忽收。“你说我让他死的不痛快?那好啊,你既然知道那么多,我就问你,你是他吗?你怎么知道他不痛快?被虫子咬死?你看到了吗?没有你说个屁!”
寒魉愣了愣。当时,他确实没有看到颜魍说的那种可怕的景象。但照理来说是该有的,毕竟那段回忆看得他也是心头犯怵。他只记得,闭眼前看到颜魍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法,然后就没有知觉了。可以说,一点不疼地睡了五天。姐姐……
颜魍眯了眯眼,继续道:“老头儿,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变态兴趣,成天跟在我们后面。你想听的,我说完了。接下来,就是算账了。”
阴阳突然撑开,在颜魍身边转了起来。除了颜魍脚下的一圈,其余的冰突然动了起来,全数向老头涌去。其余人都被震了下来,只有老头被蜂拥而至的冰裹成了球。
“通通还给你。”
又是一道血雾飞速缠上冰球并融了进去。冰球瞬间融化成了水球,老远都能看到球内的泡泡和周围的水汽。颜魍又把沸水变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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