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朗,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出车祸昏迷,是我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你;好不容易等你醒来,我只是不想你再被以前那些痛苦的记忆伤害,所以不支持你找回记忆,你怎么就是不懂我和你爸爸的苦心?你已经25岁了,能不能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了?”
程朗月的眼神依旧凉凉的,讽刺地道:“你说的任性,是指你们偷改了我的志愿,我非要复读一年的事情吗?”
姜萱的眼泪停住,快得像是眼睛里装了闸一样。
“你想起来了?”
程朗月笑而不语,虽没想起来,也和想起来了差不多。
程珂皱了皱眉,开口道:“小朗,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先跟我们回去,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程朗月望着程珂,心中有点难以言喻的讽刺。
毕竟当初在医院,他就是被程珂说服了,才会放弃寻找记忆。
程珂不仅在商场上和成功,为了达成目的,他也毫不吝于把商场上那一套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可惜现在的程朗月不是之前那个完全相信他们的程朗月,就算程珂能说出朵花来又如何。
对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
程朗月冷笑一声,“滚。”
“你对我们不要这么抗拒,这样僵持下去,你不能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只会让爱你的人伤心。”
“你说的爱我的人,总不至于是你和姜萱吧?”
“程朗月!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夹枪带棍!我是你的爸爸!”
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程朗月也不至于被骗了这么久。
程朗月看着程珂,眼神逐渐变得讽刺。
就在他打算开口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铃声突然响了。
轻快的下课铃声覆盖了整个校园,不一会儿,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准备到操场做大课间活动操。
门口这里是必经之地,不少学生路过,对他们偷来好奇的目光。
程珂捏了捏眉心,“你也看到了,学生都下课了,你不愿意回去,先跟我们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总行吧。”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撂下这句话,程朗月转身就打算走,他要找到以前的老师,询问复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还没能走两步,姜萱冲上来拉住了他的手,“你跟我们回去!你不许进去!”
“放开我!”
“你跟我们回去!”
姜萱死死拉着程朗月,哪还有半分之前的体面。
程朗月自然不可能跟他们走,他心里清楚,这次要真的被姜萱拉走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出门都是个未知数。
他们最擅长强压逼迫程朗月改变主意不是吗?
他们一拉扯起来,好奇的学生更多了,有几个大胆的甚至留在原地看起了热闹。
有了开头的,这里很快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门卫也不得不出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出去吵,别打扰学生!”
“朗月?!”一道饱含惊讶与喜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朗月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看起来有点慈祥的中年男人是谁,他已经冲过来拉开了姜萱的手,嘴里还愤愤不平地说着:“你们在干什么?没看见朗月不愿意吗?还不快放手!”
有了老师和门卫的帮助,姜萱不得不放开了程朗月。
那位老师把程朗月拉到身后,义愤填膺地指责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尊重朗月自己的意见,你们还配为人父母吗?”
“我们配不配为人父母不需要你来置喙!”姜萱也是被气急了,张口便是尖利的语言,和最初的慈母模样判若两人。
“你们真是……不可理喻!当年我顾及你们还是朗月的父母,没有过多插手你们的事情,但没想到你们不仅不反思还变本加厉!这一次,你们要想为难朗月得先问我答不答应!”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家的事?”
“朗月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我早就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了。你们不要忘了你们当年都做过什么事,这样纠缠下去,你们也不嫌丢人!”
不嫌丢人?
姜萱怎么可能不嫌丢人,她把孩子当作一个完美的工具培养,不就是为了心底那点可笑的优越感。
她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因为她清楚,一旦程朗月和车骏见了面,她和程朗月之间的关系就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程珂到底还是有理智,知道今天别想把程朗月带走了,继续这样下去,只会丢更大的脸。
他拉住姜萱,制止了她的动作,“走吧,我们再给小朗一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
姜萱心里纵使再不甘,也只能离开了。
其实程朗月之前便看出来了,姜萱看起来强势并且主导了这件事,其实真正主导的人反而是看起来温和的程珂,姜萱十分听信程珂的话。
见姜萱夫妇终于走了,老师们赶紧让学生都散了去做课间操。
车骏把程朗月拉到一边,“朗月,你没事吧?你那对父母……哎……”
“老师我没事……”顿了片刻,程朗月接着道:“老师,我今天来学校,其实是有件事希望你帮忙。”
“嗯?什么事?你说,帮得上忙老师肯定帮。”
☆、恢复记忆(9)
和车骏的谈话,终于彻底揭开了掩盖在程朗月记忆上神秘的面纱。
当年他和江池约好了一起去南茵大学,但他被姜萱改了志愿,只能留在本地上学。
程朗月性子烈,让江池去南茵大学,他会复读一年,到时候会去找江池。
但他的复读无疑是打了姜萱的脸,家里的争吵几乎从来没有停过。
程朗月肉眼可见地消瘦,成绩也一落千丈,江池一有时间就赶回来,但只会让姜萱更加生气。
最后还是车骏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程朗月接到了自己家里。
本来一切眼看着都要好转了,但程朗月这些日子积攒的情绪一下子反弹上来冲垮了他的身体,连病了大半个月,只能带病上考场。
最后考出来的成绩虽然不差,却连南茵大学最差的专业都上不了。
程朗月抑郁得一度想要自杀,还是江池休了一个月的假才陪他走出来。
车骏忙前忙后,帮他选择了一个另一所南茵的大学,姜萱不愿意付学费,也是车骏帮忙垫付的。
可就是这之后,车骏彻底失去了程朗月的消息,江池也联系不上,他去程朗月的家里,才知道他们已经搬家了。
程朗月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学校的,他的头沉重得像是一块铁,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漫无目的地乱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竟是不自觉来到了1819门口。
程朗月进门,熟练地进入阁楼,倒在满是灰尘的床上便睡了过去。
或许是今天已经得知了事情的所有经过,程朗月做了一个关于江池的梦。
梦的最开始,是在1820。
程朗月和姜萱在激烈地争吵,争吵的内容无非是“你为什么总想控制我的人生”和“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我都是为了你好”。
这种争吵注定没有结果,厌烦的程朗月离开了家,径直去了1819 。
他来到阁楼,告诉江池他打算提前回南茵了,他和姜萱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时候的江池比荣城一中荣誉学子墙上的照片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倒不是五官变了多少,而是多了属于成年男性的凌厉的气质,少了曾经雌雄莫辨的少年气。
江池无条件支持程朗月,并打算和他一起回南茵。
这个时候倒有点小时候那粘人的模样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伴随着争吵声的接近,程朗月的父母、江池的父母先后来了阁楼。
四个人可以说是完全话不投机,互相指责,互相辱骂,都觉得是对方影响了自家的孩子。
其实哪有那么多谁影响了谁,不过是孩子自己长大了,有了分辨是非、自主选择的能力,父母把这种成长定义为被带坏了,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想要掌控孩子的企图。
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甚至动起手来。
最开始是江池那个疯子母亲推搡程朗月,她是真正的神经病,下手没有轻重,而程朗月不愿意和这些令人作呕的人推搡在一起,一路退让。
不想江池的母亲突然发疯,直接把他从窗户边推了下去。
下坠那一瞬间,时间好像都停止了。
程朗月看见江池母亲脸上快意的笑容,还有江池趴在窗边,泪流满面地大喊着他的名字。
他心里想的却是:这无趣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
其实程朗月早就不想活了,但是也没想过要自己结束生命,江池的母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成全了他。
只是他死了,江池该怎么办啊?
他希望江池好好活着,又希望江池和他一起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小朗!!!”
姜萱目眦欲裂,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刀,狠狠刺向了窗边的江池。
他的小朗死了,江池也别想活着!
足有十公分的刀刺进了江池的后脑勺。
江池从窗边坠落,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肮脏的世界在他眼中逐渐褪色变得美好,最后定格在一片草地上,程朗月笑着,对他张开了双手。
他奔向程朗月的怀抱,终结了这可悲的一生。
四个家长的闹剧,由两个孩子生死不明地倒在血泊中戛然而止。
程朗月在泪水中醒过来,凉风一吹,好像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拂过,灼热的温度散去,眼睛舒服了不少。
他喃喃地道:“我全想起来了,你想让我怎么做?你希望我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程朗月有点失落地蜷缩双腿,抱着膝盖,脸埋在双臂之中。
“你为什么会变成鬼?你想让我做什么?”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什么人抱住了他,带来一阵凉意,却让他的心沉浸在温暖中,每一下的跳动,都很温柔。
程朗月突然想起来他很久之前跟祁夏开玩笑时提出的设想——
赵志宇为什么买下这块地却不开发?赵志宇为什么突然财源广进?
如果这背后有一只鬼呢?
“是赵志宇对吗?是赵志宇把你变成鬼的?也是你杀了赵志宇?”
这么说来,祁夏完全是被误伤。
祁夏还在等着他,他要怎么做才能帮祁夏脱罪?
还是得去警察局找祁夏再说。
时间还早,程朗月在路边的小卖店随便买了个面包填了垫了下胃,打车直接去了警局。
见面的程序不难,甚至可以说简单得令人发指,不知道是不是本来见面就这么简单,程朗月觉得似乎有一点不太对劲。
两天不见,祁夏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仿佛没有经历过这两天的警局之旅。
但程朗月看起来显然就没那么好了。
“你这两天做什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祁夏第一反应就是关心程朗月的身体。
程朗月对此有点意外,他以为祁夏会立马问他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我去1819看过了,根据里面灰尘的痕迹来看,里面的人曾经从阁楼跑下来,跑到大门边后,又去了厨房,取了一把刀,最后倒在了厨房角落……”
祁夏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可是我当初回1819的时候,明明……”
明明没有那些痕迹,所以他以为那段撞鬼的经历都是赵志宇对他的催眠,可如果他第二次看到的场景依旧是因为撞鬼呢?
程朗月显然也知道祁夏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我已经知道里面的鬼究竟是谁了……”
“是谁?”
“江池。”
听到这个名字,祁夏明显愣住了。
他还记得,当初他去荣城一中看到的照片,那个和程朗月同一届的漂亮得让人难忘的少年,就叫江池。
程朗月已经从车骏那里得知祁夏去过荣城一中的事,对于祁夏这种明显认识江池的反应没有太过惊讶,直接解释道:
“我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和江池很早就认识了,那一段你和我都梦到过在医务室的事情,是我和江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也会梦到,可能是去1819时受到了江池的影响。”
“我的昏迷不是因为出车祸,而是因为从1819的阁楼上摔了下去。”
“江池也是从那里摔下去的,不过他死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鬼,我觉得应该和赵志宇脱不了关系,赵志宇应该也是他杀了的。”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证明你是无罪的。”
祁夏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像是生气,但又参杂着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所以说,催眠的事,包括我认识你的事,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事实上这一切根本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我进入了1819,被卷进了你和江池的事情之间?”
“是的。”
祁夏垂下眼眸,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程朗月问道。
“没什么。只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灰尘的痕迹也可以是我离开后赵志宇弄上去的……”
“那赵志宇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呢?”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因为害怕我打破鬼屋的传言,会给他带来麻烦。”
“他要达成这个目的方法有很多,何必选择这样麻烦的方法?”
“这个方法的确是麻烦了点,但以我的影响力,只要我找不出真相,就会更加坐实鬼屋的传言。”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种说法?你这样固执己见对整件事情有任何好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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