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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反派身边醒来后 [快穿]——苏城哑人

时间:2021-11-02 10:19:58  作者:苏城哑人
  楚云声聚精会神地望着剑台。
  刀剑至理皆有相通之处,他看得认真,所悟也是极多。
  除此之外,他更能清晰地认识到,谢乘云和林策对剑的理解,极为不凡。
  如果说他和少年剑侍方景游的刀剑对战是林折石崩,那谢乘云与林策之战,便是天摧地裂,落雪生风,当真有异象牵动。前者比起后者,相差甚远。若眼下站在剑台上的是他,那无论是谢乘云还是林策,他都不是对手。
  他要学的武还有很多,他要走的路也远远未到尽头。
  “此战时间恐是不短。”
  方文敏道:“他二人交手,明显是要将自己一身剑法一心剑道全部演绎施展,不求速战速决,务求酣畅淋漓。这对于在场所有习剑之人来说,都是一场含神境剑道的巅峰展示,亦是一场不小的造化。”
  话音落,亭内传来宁关懒散的声音:“这才叫问剑之战。问敌手中剑,问我手中剑,问天下人手中剑……精彩,精彩!”
  “不过依我看,此战不会太久。谢乘云只是含神巅峰,林策却早已半步定丹,两人真气有差,谢乘云精明着呢,绝不会拖到最后,消耗过多。他是盼着淋漓尽致的一战,但更盼着旗开得胜的一战。”
  方文敏摇了摇扇子,倒没反驳宁关的话,事实上,他也是这般认为。
  说话间,山巅两人剑出惊鸿,交手越发激烈,飞沙走石,大雪随风,宽阔无比的剑台也被劈出道道纵横的剑痕。
  或刚猛无俦,或轻如点雪,或森然凌厉,或上善若水。
  谢乘云的剑,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比一剑更不拘泥于招式气势的限制,信手拈来,随心而至,灵动天成,恰到好处。
  他是在用剑,亦是在作画。
  漫天飞雪,身如白鹄,天地铺作浩浩长卷,唯手中之剑,唯心中之剑,是那一支画笔,泼墨于此,意蕴无边。
  林策却是垂钓的渔翁。
  剑势回守时,他平和安稳,任大雪封江,寒风似刀,亦稳坐舟上,不动不摇。
  剑气若长虹横空之际,他便落饵扬钩,罡气如水花四溅,杀意凝于钩尖一点,数剑连攻,不给一丝喘息机会,几要成天罗地网,捕尽一江大鱼。
  “来了!”
  亭内小和尚觉尘忽道。
  话音出,剑台上已借着这一剑又一剑将自身剑势送至巅峰的两人,出招的动作俱都一顿,旋即气机牵引,好似不约而同般反手回剑,万千剑气归一,身如鱼跃,好似陨星,悍然朝对方撞去!
  不再有试探,不再有保留。
  大雪天降,漫山青黛俱苍苍,狂风呼啸,百里林海皆折腰。
  两人绝招齐出,剑道真意悉数展现。
  抚雪剑的笔墨滴到了浓处,浩浩长卷已至尽头,却是观画人亦是画中人。
  无数生机尽作冰雪,心随意动泥足深陷,林策霍然抬头,便见自己身落画卷,漫漫天地,唯有头顶一笔,悠然落下,不见烟火,却是夺命。
  不怒不惊,林策长剑斜挑,一剑刺出。
  江雪万里,渔翁披蓑,细长的鱼线微微颤动,好似时机已到。杀身剑如鱼竿,向上挑起,搅乱满江游鱼,满天大雪。
  哗的一声,鱼钩破冰而出,遥遥甩出,一尾大鱼摇曳,缓缓浮现钩上。
  谢乘云凝视着这一剑,便如望见重重甩来的鱼钩,自有一股奇特伟力携带,仿佛无论如何躲闪,都无法摆脱被垂钓的命运。
  但他并不打算躲。
  两人以剑道真意,述己剑心,又以剑法演绎起承转合,互设攻防陷阱,此招是为绝招,亦是触摸剑道至理的大路,不能躲,不该退。端看谁的剑更合己道己心,谁的剑更强更利,无可匹敌。
  抚雪落墨,潇洒恣意,意蕴深长。
  杀身扬钩,凌厉尖锐,取人命如灭油灯。
  剑与剑相遇,罡气激射,剑光更胜日光,风采卓然惊艳!
  无数观战之人倒吸凉气,蓦地瞪大了眼睛,看呆了神色,即便剑气扩散迷眼,烈阳倒映的光芒刺目至极,也依然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剑台。
  风又息,雪再停。
  杀身剑止于谢乘云眉心一寸外,杀意凝练砭骨,似能随时激发,夺人性命。但它终不能激发——一片晶莹的雪停落在了那剑尖之上,轻如鸿羽,却硬生生将坚如岩石的杀身剑压弯出了一道细微的弧度。
  而此时,抚雪剑已轻轻擦上了林策的咽喉,凛然锋芒敛而不发,触及皮肉,不显血痕。
  “控微之境……”
  林策垂眼看向面前的抚雪剑,沉声道:“此剑,你更胜我。”
  说罢,他撤身,收剑还鞘,便如来时一样,拂了拂衣襟上的落雪,平平淡淡地抱剑走下了剑台。
  及至林策转身下剑台,迈上山道,四周人山人海的观战者们才回过神来,或激动大笑或仰天哀叹,或着迷剑光,拉过同伴讨论不休,或有所领悟,与身边人夸夸其谈,仓溪山刹那间便是人声大作,沸沸扬扬。
  “世间竟有如斯剑法!”
  “剑是墨笔,剑是鱼钩,剑更是剑!老夫习剑数十载,今日得见此战,方知何为剑!”
  “我等含神剑客,朝闻道,夕可死矣!”
  “不愧是白龙榜剑道巅峰之争!此二人皆名不虚传!”
  “早有人说抚雪剑实力绝非第十三,只是近年来少有出手,不与人战,所以排名才在十名开外。先前某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却是连白龙榜的榜首都能拿下,果真天资纵横,非同凡响!”
  “午时杀身剑携战帖登山时,我等还在此处议论谢乘云之不智,竟不由弱至强,积累气势,反而首战就要战定丹以下第一剑,实在狂妄,有负谦谦君子之名声。但谁料,这并非狂妄,而是胸有成竹!”
  “定丹以下,谁敢说对战林策能胸有成竹?谢乘云约莫也并不能确定自己几分胜算,只是他的剑到了这一步,若想突破,若想磨剑,便要迎难而上,不惧艰险,是以他明知开剑台的首战胜败重要,却依然愿意冒险,以无畏一剑,成圆满剑心!”
  “是极是极!”
  “挟败林策,登白龙榜榜首之势,开剑台,问剑天下,这该是何等的风头无两,何等的气势如虹!”
  “此战竟让我有些相信,抚雪剑或能成为开剑台成功的第六人了!”
  “前面五位,可都是传奇人物……”
  亦有人匆匆往外挤去,往各大势力送去一份份消息:“快,传信家主,抚雪剑剑败林策,登白龙榜榜首!定丹以下天下第一!”
  “速传!抚雪剑胜杀身剑!”
  “加急——谢家谢乘云十三战榜首,一跃登顶白龙榜,剑心疑似圆满,剑道触摸至理,即将入无剑无我!”
  仓溪山宁静被破,沸反盈天,众口嚣嚣。
  于此热闹中,谢乘云收剑,白衣抚雪,拱手为礼,朝着无数观战的江湖人,朝着大夏、北漠、西域、苗疆无数的英杰才俊,也朝着这无边的江湖与天下,气势沉凝,朗声笑道:“今日谢某开剑台,礼已成,请诸位豪杰上山,饮宴相庆,痛快论武。”
  “好!”
  “谢公子当真豪爽大方!”
  “哈哈哈哈那某就却之不恭了!”
  此言博得高声赞赏。
  从昨夜观战至眼下,一夜无眠,又顶着盛夏的大太阳站立,对武人来说,或许仍能支撑,不算疲惫,但能歇息能吃流水席,自然是好事。凡有门派盛事,必有广邀宾客的宴饮,这在江湖上绝不少见。
  谢乘云说罢,便有谢家的管家与护卫从山林中走出,引着诸多武林好汉,前往山顶的另一侧,那里早已备好了上百桌酒席,款待来客。
  谢乘云立在山道旁,与一些前来混个脸熟的江湖人一一见礼,之后转身回去山顶,入了小屋稍作休息。
  楚云声和方文敏绕开人流,直奔剑台后。
  半山亭内的奚飞鸣很想跟着,过去当面传音入密嘲笑谢乘云,但小和尚觉尘已对着酒席飘来的香味流口水了,拽着他就往酒席而去,容不得反抗。
  宁关与晏璇玑等人也都决定先填饱肚子,不着急与谢乘云相见,极其不拘小节,坦荡直白。
  一进小屋,楚云声便见谢乘云盘膝在矮榻上,身形略歪,眉心蹙起,似在打坐调息。
  听见动静,谢乘云抬眼,一见楚云声,便轻声笑道:“你若不来,我还要去唤你,刚才那一口气提不住了,手脚有些软,坐都坐不稳,但我想换衣裳。”
  脚都踩在了门槛上的方文敏心头一惊,刷地打开扇子,匆匆挡脸:“非礼勿视,非礼勿闻!谢兄,只短短一两个时辰不见,你怎的变成了如此浪荡狂徒呀!羞死我了,羞死我了!”
  谢乘云笑意不动,漫不经心道:“谢某便是浪荡,也只在楚楚一人身上,可不如方兄,上京百间青楼画舫,皆有方兄留情。”
  楚云声听着这两人斗嘴,并不理会,转身从小屋内翻出一件崭新的外衣,拉起谢乘云的手腕,便开始给他换衣裳。
  方文敏假作未闻,全当未见,放下扇子,一本正经道:“谢兄,与林策一战既已力竭,方才何苦还要强撑着一口气招待那些江湖人?若有人趁机偷袭,或是你气竭太久引发内伤,终归都是恶事。”
  谢乘云摇摇头,道:“方兄,你不懂。胜就要胜得圆满漂亮,风度气势皆不能输。你信不信,林策也在最后一剑中倾空了真气,业已力竭,但明日你去打听打听,林策下山离开,绝对是一步一步走下去的,无人搀扶,无车来接。”
  “他要输得漂亮,我亦要赢得漂亮。”
  方文敏无言。
  而此时,另一边。
  少年剑侍方景游解开缰绳,掀起马车的门帘,终于一步一步走到山脚下的林策弯腰上车,刚一抱剑坐定,唇角便溢出了一缕血色。
  他抬手随意擦掉,隔着车窗望了眼山顶。
  “谢乘云定要和我争这口气。”
  他道:“幼稚至极。”
  方景游坐在车辕上,一边甩马鞭一边侧头瞥了眼林策,很不给面子地撇嘴道:“还说人家呢,你不也是?输都输了还争什么脸面,回家好好练剑,以后打回来就是最大的脸面,别怪我教训你,林策,你是真的……”
  剑鞘啪地一下拍在方景游脑壳。
  方景游大叫,拔剑要和林策拼命,然后被一剑镇压,缩着两条腿,耷拉着脑袋,继续赶车。
  暮色四合,霞光万缕。
  山巅剑台之上,数个酒壶歪倒,花生壳堆积。
  十来个白龙榜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少年席地而坐,不再顾及丝毫形象,酒壶对撞,痛快喝酒,大口吃肉。
  奚飞鸣高举着一只鸡腿,逗得小和尚觉尘醉醺醺地晃着手去够,终于要够到,却被奚飞鸣张嘴一口咬去大半,气得觉尘一头把奚飞鸣撞了个趔趄。
  旁边两名赶来拜见大师兄的青山观的小道士连忙劝架,也被跟着用小光头撞倒。
  晏璇玑的银枪横在膝上,与厉明狂饮一口美酒,便以手代兵器,出招对战一番,不负两位武痴本色。
  宁关仰躺卧着,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芦苇管来,插到酒壶里一边吸着,一边状似赏月,实则悄悄移动,想要将头枕到晏璇玑腿上。
  却不料刚一凑近就被识破,晏璇玑大怒,抄起银枪就要捅他。
  方文敏正扯着两名白龙榜末梢的上京世家子弟好友,一边喝酒一边悲伤落泪:“原以为此战谢兄胜了,我的排名能动一动,但等打完了我才想起来,我在白龙榜上只排了第十八,他们第一和第十三打出花儿来,我也动不了……”
  抢不到鸡腿的觉尘听见,当即一呆,也抬手抹泪:“我掉了,是我掉了……我从第三掉到第四了!”
  那两名世家子弟听得满脸苦笑,摇头叹息,你们一个第三,一个第十八,都哭成这样,我们这些三四十开外的呢?
  要不是打不过,真想把这群天才都狠狠揍一顿呐。
  论武畅饮、笑笑闹闹的人群边缘,谢乘云半坐半卧,一手撑地,一手悬在屈起的膝上,悠悠晃着酒壶。
  抚雪剑置于他身侧,安静沉凝,不见锋芒,便如一样普通兵器。
  事实上,它也确是一柄普通兵器。
  许多江湖人都知道,谢乘云的抚雪剑并非是兵器谱上第几第几的神兵利刃,而只是谢家剑炉锻造出的一柄普通利器。
  唯一不普通的,便是此剑由谢乘云选铁石,起火融水,一锤一锤亲自锻造出来。而后谢乘云为它起名抚雪剑,与它出上京,行天下,闯荡江湖,响起偌大名头。
  如今不需谁承认,不需兵器谱排位,它也依旧是众多江湖人眼中的一柄名剑。
  “楚楚。”
  忽地,谢乘云放下酒壶,倾身侧了侧头,额角不轻不重地撞在楚云声鬓边,酒气弥散,声音轻柔:“从前看过仓溪山的落日吗?”
  楚云声无奈叹了口气,单手扶住谢乘云的腰。
  在这帮不愿以真气逼出酒水的醉鬼里,他的酒量是最清醒的一个了。
  “没有。”
  见无人注意此处,楚云声借袍袖遮掩,将人揽近了点,任由谢乘云沉沉地压到自己怀中。他看得出谢乘云是真的借酒放纵了些,有点醉了,连他从前来没来过仓溪山都忘了。
  “仓溪山无观无庙,却修了一条直达山巅的山道,就是因着仓溪山落日之景实在太美,引人入胜,往来南北客络绎不绝。”
  谢乘云说道。
  “确是美景。”楚云声应道。
  昨日无心去赏,今日身心俱是放松,高坐剑台,举目望去,仓溪山的日暮确实是世间少见的壮阔瑰丽。
  入目落日西沉,层林渐染,灿金与橘红叠叠漫来,霞光恢弘。
  山峦半明半晦,如淡墨寥落,薄薄的云雾缓缓自草木林间升起,飘荡腾落,若玉带环山,更胜仙境,似仙女裹素,绰约动人。
  龙虎江遥遥奔腾,波光粼粼,如万千金鳞游动。
  清江水,百里山,无边夕阳。
  “我在江南的蓬莱,泛舟见过夕阳,在北漠的雄关,迎着大漠黄沙看过日暮——”
  谢乘云半阖着眼,长而笔直的睫羽细密地排着金色的微光,他勾唇笑,抬手捉住了楚云声被风扬起的一缕发丝,话音顿了顿,轻声道:“若你去过的地方太少,不妨同我一起,去见见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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