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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1-11-03 14:03:04  作者:一天八杯水
  华夙见她脖颈一动,似是悄悄咽了一下,身子也颤得不是那么分明了,才问:“不难受了?”
  容离颔首,却仍是闭着眼,唇还微微抿着,气息若有若无,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憋着气。
  “睁眼。”华夙在她攥着黑绸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明明一触即离,那冰冷却细腻的触感好似留在了容离的手背上。
  登时,容离好似遭雷电贯顶,猛地松了手,慢腾腾地睁开了一道缝。
  “再睁。”华夙耐着性子,又温声道。
  容离又睁开了点儿眼,可左右眼好似看到的不大一样,因而眼前天旋地转的,头晕得厉害。她连忙抬起手,遮住了未被抹过眼梢的左眼,只留下右目仰头看天。
  在这么睁眼眨眼间,天……竟就变了。
  殷红血色伴着黑雾隆隆而上,整座祁安城好似被笼在血光之下,那滔天的血色红似火光,浓重黑雾仿佛是烧起的火烟。
  那迎天而上的黑烟似凝成了一只只无骨的手,要将悬天的明月拢入掌心。
  容离错愕地仰着头,眼里还在徐徐流着泪。
  “看清楚了么。”华夙复而也抬起下颌,眸光清冷寡淡地看着天,好似这漫天血光黑雾与她无干,且有置身事外的闲淡。
  “这些……是什么。”容离眼帘一颤,明明不知这遍天的血光黑雾是什么,可心底直犯怵,双腿也不知是乏了还是被吓着了,也在轻轻抖着。
  “这些便是他人引来的业障,是凡间苦噩。”华夙朱唇微动,睨了她一眼,“你这眼,我便不收回来了,省得你常常发问。”
  容离垂下眼,心绪波澜起伏,心底如掀大浪,许久未能将气息喘顺,她摇头,转而捂住了右眼,只余下左目,再看向天幕时,哪还瞧得见什么血光和黑雾。
  华夙抬起手,掌心朝上,好似要她将什么东西交出来。
  容离委实难受,做不到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细长的柳叶眉不由着皱着,就连左眼也变得水蒙蒙一片,似要哭出来,浑身上下写满了“可怜”二字。
  她看了看华夙那绮艳的脸,又瞧向她摊开的掌心,半晌没明白华夙要什么。
  偏偏华夙不想说话的时候,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许是在高位上坐久了,就喜欢让旁人猜她的心思,整了一出伴君如伴虎的戏码,叫人心绪纷乱。
  容离松开抿紧的唇,手里的提灯彻底化作墨烟,迎风散去。手上一空,她便朝袖袋摸去,想把袖中画祟取出来。
  她还没摸到画祟,华夙忽道:“手给我。”
  容离心道,原来不是要画祟。
  她这才把手往华夙掌心上放,也不知这鬼要做什么,她耳廓有些热,心道总不会只是牵手。
  华夙转而掐住了她的食指,在她柔软的指腹上捏了一下。
  虽说容离身子不好,一年到头总是发寒,手脚总是凉冰冰的,可与华夙相比,她的手竟还显得有些温,而华夙的掌心,当真是冷飕飕的。
  容离那只手滑得跟泥鳅一样,想钻出华夙的手掌心,却被紧紧捏住了一根手指。
  华夙面色冷淡,面上不余半分旖旎,冷着声道:“若是不想看,便如我方才所做,在下眼睑抹上一道,睁眼便看不见了。”
  说完,她松开了容离的手,又道:“你现下便可试试。”
  容离抿起唇,抬手自眼角往眼梢抹,再睁眼时,右目果真恢复如常,再看不见那冲天的血光了,月色溶溶,流动的云仿若桂枝。
  她心底愕然,又颤着手在下眼睑重复抹了一下,双目俱睁时,两只眼看见的又不一样了,那头晕目眩的感觉兜头砸落,令她忙不迭闭眼,在抹了眼睑后才长吐了一口气。
  “会了么。”华夙轻吐字音。
  “会了。”容离点头。
  华夙颔首,“会了便好,你且先回房,我去城中走一圈。”
  容离垂下眼,看向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腹,“你去城中干甚,去找……萝瑕?”
  “我不找她,她自会自己找上门。”华夙把被吹开的黑绸拉起,遮到了发上,那黑绸宽大,她半张脸登时被掩住,可如此还不够,她还要把脸也蒙起来一半,好让旁人瞧不清她的面容。
  容离仍惦记着那冲天的火光和黑烟,踟蹰问:“那业障是谁带来的,何时才会散?”
  “旁人招来的,许是什么凶阵将成。”华夙说得甚是平淡。
  容离心下一愣,“那阵若成,你会如何?”
  “我会走。”华夙冷冷地嗤了一声,这才嗤出了一两分讥讽来,“我无暇同他们玩闹。”
  既说是“凶阵”,又说“玩闹”,好似旁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于她而言只是个无趣的把戏。
  华夙又道:“我去看看此番摆阵的又是谁,你回去后切莫出门。”
  容离颔首,乖乖应声:“我不会再像上次那般。”
  华夙睨她,“你还敢记得上次。”
  容离眨眨眼,大抵是因为死过一回,故而胆子也大上了许久,也不像前世那般循规蹈矩了。
  华夙转身,身影蓦地化作黑压压的烟,被风一卷便不见踪影。
  只余容离还在原地站着,她左右看了看,借着这黯淡的月光连路也看不清,可她不想再画灯了,索性一步步慢慢走着,似瞎子摸路一般,过了好一阵才回到兰院。
  兰院里只她那屋亮着灯,蒙芫和姒昭那屋俱是暗的,屋里头连人都没有,还能亮什么灯。
  她在院子里站了一阵,眸光定定看向蒙芫的屋子,脚步一拐,慢步走了过去。
  嘴上答应不会再像上次那般自作主张,可此番一回兰院,入耳的话顿时变成了过耳的风。
  容离抬手捏紧了狐裘,寒风萧瑟,吐气时一缕白雾化在了风中。
  寒风撞得门扉咯咯作响,像是有人时不时叩门。
  容离推开了蒙芫的屋门,从袖中拿出了画祟,还是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盏灯。
  灯成后自半空落下,稳稳当当地落下了桌上,撞得木桌咚一声响。
  灯托里燃着幽绿的火光,那火光稳稳亮着,未能被寒风撼动。
  屋门大敞,地龙升起的暖意被一扫而光,屋中帘幔簌簌曳动。
  容离借着这微弱的光,朝蒙芫的床头走近,将软枕一把掀开,看见了一枚三角红符。
  那红符是新的,色泽鲜明,似乎才拿到不久。
  符上隐约能看到上边是画了符文的,只是如今被折了起来,看不真切,也不知和秋寿庙里的是不是一样。
  她伸手拿起,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将其捏了捏,觉察到里面竟好似包了什么东西。
  容离拨开狐裘,把红符往腰带里一塞,转身拿起桌上的青铜鬼灯。
  虽是用画祟画出来的灯,可分量却不轻,她一时低估,险些没能将这灯拿起来。
  抬手时,细瘦的手腕微微抖着,五指俱泛了白。
  像蒙芫这样惯于作恶的,身侧不该这么干净,竟连个缠身的鬼物也没有,想来除了身上带着辟邪之物外,屋中定也放了不少。
  她俯身看向床底,忽地瞧见了一个硕大的木箱,那木箱甚是老旧,不像是蒙芫会用的东西。
  这木箱不大干净,其上覆着厚厚一层灰,分明是许久未被擦拭。
  木箱放得太靠里了,容离伸手往下探,竟还碰不到这木箱,她只得将半个身也探了进去,被飞扬的尘烟给呛得咳嗽不已。
  指腹近乎要碰到那木箱时,她蓦地顿住,慢腾腾地退了出去。
  画出来的青铜鬼灯压得她近乎抬不起手腕,腕骨一阵疼,好似扯了筋。
  容离不得不放下这鬼灯,眸光悠悠地沉思了一阵,抬手往右目下眼睑抹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缓缓俯身,朝床底下看去,竟一眼看穿了那木箱,瞧清了箱子里装着的东西。
  她看见了一团血光,血光流动着,汇聚成了一个婴儿身,那婴儿身微蜷不动,分明是个……死物。
  好小一团,按理来说初生的婴儿不该这么小,箱中血光凝成的死婴却好似刚成形,像极了刚成形便从他人腹中掏出来的。
  都说容长亭克妻克子,命里留不得子嗣,可她从未听闻蒙芫以前还怀上过,就算是落了胎,也……不该把死婴放在床下,这得多晦气。
  这么一团死婴身上连鬼气也没有,只有赤红怨愤,若非她抹了眼睑,还看不出箱里藏着的是这玩意。
  一个刚成形的婴孩,怎会余下如此怨愤?
  容离敛了目光,拿起地上青铜灯,转而又朝屋里别处走去,在蒙芫的妆台和柜子里翻翻找找,又寻出了三枚一模一样的三角红符。
  出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眸光朝床下扫去,仍是觉得古怪。不多停留,她五指一松,手中青铜灯咚隆落地,砸成了一道墨烟,倏然散去。
  门外,玉琢的魂正在飘着,本是想迎上去说话的,可她蓦地一滞,硬是退远了。
  容离看出她眼底畏惧,从腰带里摸出了一张三角红符,用两根细白的手指夹着,摆了摆手:“怕这个?”
  玉琢怔怔点头,怵怵发抖,“大姑娘,这是……”
  “这是从蒙芫屋里拿的。”容离将红符塞进腰带,食指抵在唇上,“莫要声张。”
  玉琢连连颔首,不敢迈近半步,远远道:“先前害了我的齐武和元奎,这两日本是想出府的,似乎还去管家那告了假,但不知怎的,管家未允下来,不但不允,还让他们无暇脱身,连府门都没机会出。”
  容离脚步一顿,“空青去找过管家么?”
  她回来后,倒是忘了问空青这事。
  玉琢摇头:“我没留意,光盯着那二人了。”
  容离微微颔首,回屋后慢腾腾坐下歇了一阵,这才觉得头疼,这一日似乎还未好好歇过。
  门外守着的空青和白柳仍未醒来,想来华夙挥出的鬼气当真厉害。
  翌日一早,容离醒来时便见华夙正在桌边坐着,头发未遮,松散的发辫垂在后背。
  华夙转着瓷杯,几乎在容离睁眼的那一瞬,便开了口:“你昨夜出去了。”
  声音冷淡平静,叫人听不出半分情绪。
  容离坐起身,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紧张,她讷讷道:“是出去了。”
  “你还带了东西回来。”华夙侧目看她,眸光凉飕飕的,怪能吓唬人。
  容离颔首,轻声道:“在蒙芫那屋里拿了点东西。”
  “拿来看看。”华夙这闲淡的姿态活像是这屋里做主的,这还吩咐上了。
  容离每回晨时醒来都不大使得上力气,头昏昏沉沉的,即便是坐起了身,半天也下不了床。
  华夙见她白着一张病恹恹的脸,索性走了过去,捏住了她盖在身上的锦被一角。
  容离仰头看她,见这鬼又要兀自动手,连忙说:“我自己拿。”
  作者有话要说:=3=
 
 
第41章 
  容离自己掀开了被子,细软的手指按在了里衣的腰带上,她朝腰带里一翻,拿出了四枚一模一样的三角红符。
  这些符叠得规规整整,看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容离捏着那四枚红符,朝华夙递了出去,她道∶“我从蒙芫屋里找出来的,一枚藏在枕下,其余三枚俱是藏在红木柜里,应当没有别的了。”
  她见华夙一动不动,又试探般地伸直了手臂,似是要伸直华夙面前,却见华夙微微仰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甚至还皱起了眉头,分明是不待见这玩意儿。
  想起昨夜玉琢避之如蛇蝎的模样,她眨了眨眼,问∶“这是不是就是那辟邪的玩意,玉琢昨夜见我拿着,一步不敢近。”
  华夙没吭声,也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握上了容离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打量起了这红符来,就像是初见时打量画祟一样,像是……碰不得。
  容离微微侧着头,“我不知这些符是出自何人之手,也不知除了辟邪外,它们还有何作用,故而未敢拆开,里边鼓囊囊的,好似包了什么东西,原就是想等你回来再同你说的,哪知我还未提……你就知道了。”
  她慢着声开口,声音越说越轻,一股委屈劲儿。
  华夙捏着她的腕骨,冰凉的眸光沿着符上三个角缓缓移动,随后又落在了符上显露的一角符文上,她神色如常,好似这三角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偏偏她碰不得。
  “如何?”容离压着嗓子,细弱的声音像极猫叫。
  “拆开看看。”华夙松开了她的腕骨,转而坐上了床沿,下颌微微一抬,意图明显。
  容离一愣,“我拆?”
  华夙冷着脸颔首,“莫非拆个符还要我教你。”
  容离心底嘟囔,碰不得就碰不得,非得呛她一句。她只好慢腾腾拆开了这三角符,格外小心谨慎,怕极了将这符撕破。
  展开后,长条的红符上折痕分明,其上用黑色墨汁写了一列的金文,字写得歪扭却洒脱,龙飞凤舞一般,但古怪的是,最后一笔似乎没有完成,硬生生断了,好比美人身上留了一道疤。
  这笔画断得太过分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这符纸果真很不一样,细细长长的,明明只有两指宽,却偏偏有五寸长。
  里面裹着的是香灰,这符一展,灰全落在被子上了。
  “和那和尚用的符是一样大的。”容离道。
  华夙依旧没有上手,只是用眸光将其描摹,轻吹一口气把香灰全吹开了,“是那和尚画的。”
  容离愣了一瞬,又将手里红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朝空空如也的背面瞧了一眼,可上边根本没有署那和尚的名字,也不知华夙是如何看出来的。
  “和尚画符不奇怪,但多半画的是咒轮一类,他没这能耐却还要效仿道士画符,支撑不得,故而画到最后已经殚精竭能。”华夙下颌一抬,“别的也拆开看看。”
  容离把那拆开的红符放在锦被上,又从腰带里把被的三角符给摸了出来,轻声道∶“我本以为只有道士会画符。”
  “他急功近利,什么都沾染,故而身上佛力才衰竭至此,只会走些歪门邪道。”华夙冷淡地嗤了一声,好似她这做鬼的是什么正人君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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