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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1-11-03 14:03:04  作者:一天八杯水
  小芙颔首,“那我便替姑娘盯好了,姑娘且安心。”说完便端着木盆出门倒水了。
  容离转过头,看向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戏谑上一句的祖宗,摇头道:“我本不想吓她。”
  她起了身,取下屏风上搭着的狐裘,轻抖了一下便披到了身上,细白的手指捏着丹红系带灵巧地打了个结,那毛绒绒的领子把下颌掩了小半。
  “去见了姥爷和姥姥就走。”容离见那祖宗还坐着不动,也不知她怎又不乐意了,小声道:“我都依了你不带那丫头了。”说得有点委屈。
  华夙站起身,“那便走,莫要磨磨蹭蹭的。”
  容离出了门,朝空青招了一下手,那丫头便走了过来紧紧跟着。
  进了单府后,她还未好好走过一圈,倒是空青已被带着认过了路,轻易便把她带到了单栋和林鹊住着的那院子。
  林鹊醒了,正在院子里坐着,她听见脚步声便扭过头,看见来的是容离还有些意外,忙不迭站起身,“怎么过来了,今儿天冷,一会回去在屋里好好待着。”
  容离走上前挽住了林鹊的胳膊,“醒了,便想着来看看姥姥。”
  林鹊笑了,“有心了,只是你姥爷一大早就出门遛鸟去了,前两日刚得的画眉。”
  容离垂眼道:“看来是离儿来晚了。”
  林鹊拍着她的手背,“不晚,反正闲来无事,你多睡一会也无甚不可,这几日路上累着了,我还想着要如何才能给你补回来。”
  容离摇头,“算不得太累,昨夜歇了一阵,已经好多了。”
  林鹊眸光一黯,“以前丹璇还在时,身子比你还差,不歇上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起来,你如今倒好,不过是睡了一晚上,便说好了。”
  容离抿着唇没说话。
  林鹊看了她一阵,抬手把她系紧的领子又捏紧了些,“看这脸色白的,可万不能着凉了,快些回去好好歇着。”
  华夙眸子一转,银黑相间的发在发中翻飞着,那发辫看似要全然松开了,“你这姥姥平日里积了不少福缘,看着阳寿还长,下辈子应当能投个好胎。”
  这人还活着呢,就说什么阳寿和投胎的,若是听在旁人耳中,定会觉得晦气。可容离和这祖宗相处了一段时日,早将她那点心思给摸得透透的,这已算得上是华夙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好话了,听着倒有几分像是想让她安心的样子。
  容离笑了一下,轻声道:“今儿不歇了,想出去走走。”
  “姥姥和你一道?”林鹊一想,又说:“若不让流霜或是挽矜陪着你也成。”
  容离摇头,“我想自个儿四处走走。”
  林鹊想着她许是在祁安时过得不大称意,现下在单家也住不惯,故而才想去散散心,索性道:“那路上要带着婢女才成,就在街市上走走便成,莫要往城郊去,这虽是天子脚下,可也要当心才是。”
  容离听她絮絮叨叨叮嘱了一番,竟不觉得烦,颔首道:“听姥姥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出了单府后,她便带着空青往城郊去了。
  马车还是从祁安驾出来的那一辆,马却已不是先前的马。
  空青拉着缰绳,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可车舆前遮了竹帘,哪能看得见自家姑娘。她料想容离去的定不是什么寻常地方,否则也不会带上她,这三个丫头里,也只有她……跟着一同撞过鬼。
  离城郊愈近,这房屋就越是稀稀落落,虽还算不上荒凉,但也静得出奇。
  空青压低了声音问:“姑娘,为何要赶在今日去犬儿山,山上可是……有什么东西?”她已说得十分委婉,并非怕吓着自己,只是忧心那只鬼也在。
  容离撩开了竹帘,面色苍白,“去山上寻一个庙,一会儿你在山下等我,我独自上山。”
  空青一愣,握着缰绳的手骤紧,“姑娘当真要自个儿上山?山路可不好走,还是让奴婢陪着姑娘一起上山为好。”
  她话音猛顿,僵着身问:“难道那一位现下也在姑娘身侧?”
  容离回头看了那冷淡矜贵的大鬼一眼,小声道:“在的。”
  空青已见识过鬼怪发威的样子,当即浑身冒起寒意,连头皮也跟着发麻,“那姑娘要当心。”
  华夙轻哂,“她还怕我害你?”
  容离放下竹帘,眸光莹润地看着这鬼,“你不要吓唬她。”
  华夙不想看她那双湿淋淋的眸子,多看一眼,心肠便会忍不住软上一分,就跟中了毒般。她冷着声道:“我若想吓唬她,她早连命都没了。”
  容离眉眼一弯,把画祟拿出来摩挲了一阵,离那犬儿山越近,心越是跳得厉害。
  华夙看她一双眼精亮非常,淡声道:“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当年留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该寻不着了,此番去犬儿山,只得算是碰个运气。”
  容离轻声道:“我运数一向不错。”
  华夙侧目看她,也不知这病恹恹的丫头哪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姑娘?”空青听见了些许声音,以为容离是在唤她。
  车舆里甚是逼仄,一人一鬼坐得极近,近归近,也仍是隔开了些许的,井水不犯河水一般。
  容离翘着嘴角,许是怕被空青听见,故而倾近了些许,压着声说:“若是没这命,我如何遇得到你,你说是不是。”
  “嘴张开,嘴这么利,我看看你的牙尖不尖。”华夙还真上了手,冷白的手指捏上了容离的下颌,将她低着头抬起了点儿。
  容离不得不抬起下颌,顺势张了嘴,露出几颗玉白的牙。
  华夙看她乖乖张口,心好似被拨动了一下,忙不迭收了手,冷哼了一声,“当真牙尖嘴利。”
  容离坐直了身,垂眼摸着自己的下颌不说话。
  竹帘外,空青等不到自家姑娘应声,料想若不是她听错了,那姑娘便不是在同她说话,干脆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将燥乱的心绪给稳了下去。
  出了城郊不过三里便是犬儿山,犬儿山不高,与祁安的山相比,就跟小土坡一样。
  空青把马车停在了山脚下,恭恭敬敬地躬了一下身,看着自家姑娘走远了。冷风旋近,她抬手抹了一把冷汗,忍不住朝那匹黄毛马靠近,这马虽不会说话,但总归是个活物。
  容离走得慢,走一会便要歇一阵,这一累起来,双眼就跟蒙了雾一样,气息也甚是急促,她回过头,恹恹道:“你说我能不能画个人出来背着我上山?”
  华夙垂眼看向她手里握着的画祟,“你倒是越来越会用这杆笔了。”
  容离眼一弯,眼梢的小痣也跟着一动,“这鬼神之物,我却只是用它来代步,它若是有神智,指不定会将我斥责一番。”
  “它的确有灵,只是轻易不会现身。”华夙轻哂。
  闻言,容离怔怔抬起手中画祟打量,“竟真的有灵,它长何模样,何时才会出现?”
  华夙淡声道:“笔主想它是什么模样,它便是什么模样。”
  说完,她抬手一拨,周遭呼啸的山风好似波涌的浪潮,从四面飞旋而近。
  容离原本站得好好的,身忽然一轻,垂眼一看,她竟被风托了起来,衣袂和裙摆兜满了风,她一个趔趄,足下空无一物,差点跌了下去,转瞬却又被风扶稳了。
  “这……”
  “不是不愿走么。”华夙黑袍曳地,手腕慢腾腾一转。
  容离登时被风托着往山上去,果真连一步也不用走了,她发丝飞扬着,发里系着的朱绦全被翻了出来,那飞扬的衣袂好似成了蝶翼,如同就地化了个蝶。
  这脚踏不着实地的感觉甚是令人惶恐,容离哪里敢挣,唯恐一挣便要摔下来,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脸色越发苍白,唇死死抿着。
  正怕着,容离眼前忽地一黑,一双冰冷却柔软的手捂住了她的眼。
  华夙在她耳畔道:“不看就不怕了。”
  过了一阵,眼前骤然明亮,那托着她的风也悄然散去。
  容离落回了地上,抬手捂着心口急急喘了一阵气,抬眸一看,眼前竟就是林鹊说的那个弃庙。
  不想这么多年过去,这庙竟然还在。
  在是在,却已是残破不堪,四处缺瓦断壁。
  庙门大敞着,四处俱是积厚的尘,一眼便能望见地堂上摆着的几副棺椁,棺椁有的紧闭,有的敞着,里边里神像都已断了臂,灰黑一片。
  有稀薄鬼气在周遭浮动着,这荒山野岭的,有鬼气也无甚古怪。
  容离看了一阵,提着裙迈了进去,捏着画祟环视了一圈,回头问:“你可有看出来什么?”
  哪知她一回头,瞧见的不是华夙,而是个青面长身的东西。
  是鬼么?
  容离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想着这大天白日的,怎会有鬼敢出来造作,就不怕被艳阳一晒便灰飞烟灭了?
  五根冷白的手指擒上了那东西的脖颈。
  华夙拢紧了五指,银黑二色的发丝自长辫上散落,轻盈柔顺地垂在颊边。她神色甚是不屑,丹唇翕动着道:“哪来的青皮妖。”
  作者有话要说:=3=
 
 
第70章 
  不是鬼,故而在见光时全然不怕。
  这妖长了一张青色的面皮,其色深浅不一,像极大片苔藓沾在脸上,隐约能看出一双翻白的眼,和鲶鱼一样的嘴唇。
  细看还真像一条绿皮鱼,可哪的鱼是能离得了水的,还在山间明目张胆走着,是不要命了?
  容离一回头就与这玩意打了个照面,浑身忍不住一颤,匆忙退远了几步,捂住心头急急喘了一口气。
  华夙细直的五指正拧在这青皮妖的脖颈上,五指屈着,本不尖锐的指尖竟似要扣进其皮肉里。
  青皮妖骤然挣扎,被掐得气息一急。他狂聚妖力,脸上身上苍翠的绿渐渐褪去,变得斑驳破碎,好似苔藓被刨开,露出了些许常人该有的肤色。
  这妖抬起颤巍巍的手,企图将华夙的五指扒开,可尚未触及,便被大力甩了出去,好似纸鸢般被风刮了老远,轰隆一声撞上了腐朽的棺椁。
  那一瞬,青皮妖跟剥皮鬼似的,陡然换了一张皮。身上藓绿褪尽,原本绿豆般大小的眼眸骤然有了瞳仁,瞳仁与眼白分隔清晰,嘴鼻也变得与旁人无异。
  这妖身上的衣裳浓绿欲滴,头发算不得太长,乱腾腾的束着。
  许是刚由鱼化作人,他的头发有些湿,乱得像是交缠在一起的海草,一绺一绺的撘在脸上,看面容还算清秀,这皮囊看着像是凡人十五、六岁的模样,还带着几分青涩。
  容离侧过身,抬手攥住了华夙的黑袍,“这是妖?”
  华夙颔首,“鱼妖。”
  容离一愣,“鱼妖不该住在水里么,怎会是在山上,还在这……庙里。”
  华夙望向远处那跌落在地的鱼妖,眉头一皱,狭长的眼便微微眯起,“那便要问它了。”
  绿皮鱼妖大张着嘴喘气,这人身维持不得多久,面上竟浮现出几片鱼鳞,鱼鳞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就跟镶了玉石一般。他翻身伏在地上,气息喘得很急,那声音好似山间乱撞的风,呼呼响着。
  在长了鱼鳞后,他面颊两侧还冒出了鱼鳍,就连袖中探出的手臂也变了模样,十指间长出了蹼。
  “它莫不是要死?”容离忙不迭道。
  华夙食指一弹,一滴水珠便撞上了此妖的侧颊,在其脸上迸溅开来,仿若破碎的琉璃珠。
  顷刻间,绿皮鱼妖气息骤缓,鱼鳍褪去,蹼也不见了,脸上虽还覆着零星鳞片,看着却是个人样了。
  华夙抬手撘上了容离的肩,推着她往前去。
  容离哪还退得了,直截被推着走至这绿皮鱼妖身前。她屏息凝神,生怕这妖霍然起身,冲她一顿乱啃。
  在凡间的话本里,妖怪都是会吃人的,心肠坏得很。
  “山下有水不去,却偏要在这山上寻苦头。”华夙眼睑一垂,淡声道。
  容离抿着唇没说话,她这么个凡人被夹在中间,委实为难。
  绿皮鱼妖缓缓侧过头,在看清华夙的模样时愣了一下。他本想奋起回击,脊背刚刚拱起,便瞧见华夙身侧屯集起的鬼气,他瞳仁骤缩,声音一颤,“你……从何处来的?”
  华夙语调平平,“你在问我?”
  绿皮鱼妖瞳仁微缩,分明是怕了。
  华夙冷冷哂着,发辫上松散的发在风中起伏,漠然到甚是居高临下,“你看我像是打哪儿来的。”
  那绿皮鱼妖陡然一颤,干脆蜷起身,伏跪而下,“大人。”
  容离已看明白,虽说这鬼功力未恢复完全,但姿态定要摆高,轻易不肯仰头看人,才能唬得住别的妖鬼。
  华夙心满意足地点了一下头,淡声道:“说说,你在此处做什么。”
  绿皮妖这一声“大人”虽是喊出去了,可俨然不想全盘托出,垂着头道:“山间静谧,便想着趁时辰未到,来此修炼一番。”
  华夙捻了捻手指,不知何时沾上指尖的灰随即扬了出去。
  容离皱着眉头,暗暗打量起这破庙,这里边散乱地摆放着不少棺椁,也不知哪一副与丹璇有关联。她又咳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这绿皮鱼妖在的缘故,她竟嗅到了一股鱼腥味。
  华夙冷淡地嗤了一声,“你不大老实,不好好答也就罢了,还想暗动手脚?”
  随后,容离恍然明白,何来的“不大老实”。
  一股浓郁到近乎呛鼻的鱼腥味从四处漫了过来,她胃里一阵翻腾,近乎喘不上气,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似被淹在了水中,还有成千上百的鱼将她围困。
  容离抬手捂着口鼻,可越是紧捂,越是难受。
  她后心忽抵上了一只冰凉的手,那手往前一推,她登时在这这鱼腥味中嗅到了一股清香。
  好似白兰,香而不腻。
  抵在后背那柔夷般的手很快收回,容离终于喘顺了气,匆忙抬起泛红的眼,朝四处张望。
  没有鱼,她亦不是在海中。
  青皮鱼妖猛甩双腿,鱼摆尾般似要腾身而起,却见华夙一个抬手,隔空将他给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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