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至少在北凉,应该没有什么人骂莫少珩了。
甚至都开始遗忘了,莫少珩身上背负的弑君这样的千古骂名。
没办法,弑的是他国之君,多少被莫少珩身上的光辉遮住了这名声。
当然,在其他诸国,这名声恐怕依旧不怎么好。
弑君者啊,大逆之人。
百官都以为,莫少珩身上的事情,估计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有人愿意去提及莫少珩的过往了,再多的过错,莫少珩回国后的所作所为,都已经弥补了。
但……
在百官开怀之时。
高位上的圣人突然开口道,“是时候了。”
百官不由得一愣。
圣人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等众人安静后,圣人威严的声音传来。“是时候夺回我北凉失去的洵州了。”
“诸君,可还犹记得洵州之耻?”
一时间,整个金殿都安静了下来。
有些人手指也直接掐进了手心。
洵州之耻啊!
南离,生生从他们手上夺走了洵州,使洵州百姓流离失所,家园破碎。
不仅如此,还在夺了他们洵州之后,派使团前来凉京,羞辱了他凉京。
怎么可能不记得!
但,北凉势弱,当初连难民的粮食都凑不够,又哪里来的能力打仗,去夺回失去的领土。
可悲可叹,呜呼哀哉。
可以说,这一直是所有北凉人心中的一根刺。
这是在他们从政的时候,失去的领土,是他们一生的耻辱。
但……
连圣人都沉默得不提及此事,这根刺也只能一直刺在心中,有口难言。
但现在……圣人居然……
不少官员也是一惊。
北凉现在的情况虽然好了不少,粮食因为使用了莫少珩的耕种新法,又有了运河浇灌,百姓也逐渐开始养猪,商业更是日新月异。
但正是因为日新月异,蒸蒸日上,圣人这时候却要动兵夺回洵州,要知道一但打仗,商业就毁了。
是个人都知道,商人不可能去有兵乱的国度的。
正因为眼睁睁的看着北凉一日比一日更好,所以内心才会变得挣扎,不想打破这美好盛景。
但失去的洵州,终归也是要夺回来的。
内心,不免无限的矛盾。
一时间,金殿上一片的鸦雀无声。
有人沉默了很久,还是站了出来,“圣人,如今我北凉每况日上,正是发展的紧要关头,眼看正是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开始。”
“动兵之事,是否……是否应该延迟。”
声音落下,有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这等丢失国土之耻辱,哪里还能多等片刻。
但最终,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现在的凉京的面貌太好了,却要亲手去打破它啊。
圣人也是一叹,然后威严之声继续,“时机已至,刻不容缓,能否一举收回洵州,就在此时。”
众人不由得一愣。
不对啊。
虽然说北凉现在发展得好一些了,但南离也不是吃素的。
光是卖丝绸都赚得盆满钵满,没办法,南离比他们北凉先起步好几年。
“再说,南离的亲王掌握了所有军权,固若金汤,加之……”
“加之对我北凉仇深似海,我北凉若是出兵,定会遭到整个南离的全力反抗,洵州能不能收回先不说,北凉定是要损失惨重的,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
至于为什么南离对北凉仇深似海?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莫少珩杀了南离的小皇帝啊,莫少珩是北凉人,现在又在北凉混得风生水起,南离人会是个怎么的恨不得喝其血吃起肉的愤怒,可想而知。
别小看这样的愤怒,正因为有万众一心地对莫少珩的愤怒,才使得南离更加的固若金汤。
北凉这时候发兵,可就是去撞石头。
奇怪的是,圣人为何没有考虑这样的情况?
圣人能隐忍这些年,就已经说明不是一个冲动的个性。
但现在,为何如此不顾一切?
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上方。
圣人似乎也猜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既然决定发兵,那么……就要毫无后顾之忧。
正有人准备继续发问,将现在的疑虑向圣人说清。
这时,圣人却压住了发问之人,道,“诸君所虑,我自然知晓。”
“但……这一切都不足为虑。”
众人都迷惑了。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啊,怎么就不足为虑了?
正要说话,这时,皇宫外的钟声响了起来。
“咚!”
一声。
“咚!”
两声。“咚咚咚!”
直到九声钟响。
整个金殿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九声钟响,我没有听错?”
哪怕当初槐山先生归朝,为表敬意,这礼钟也只是响了七声而已。
而礼钟九响,代表的是……帝王至。
正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时,值日的宫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唱声传来。
“南离圣人司马可尧至!”
一声接着一声。
整个金殿,都是一幅懵逼的样子。
等等,南离圣人?司马可尧?
不对啊,南离的小皇帝司马可尧,不是……不是死在了莫少珩的刺杀之中了吗?
这才有了后来的,莫少珩潜逃回北凉,南离盛怒之下夺走了洵州。
莫少珩犯下的这等大逆之事,天下皆知,天下皆知啊。
但现在,礼钟九响,南离的圣人司马可尧,到他们北凉的金殿了?一个天下人心中都死去好几年之人?
嗡!
脑子跟被雷轰过了一样。
哪怕这世上最聪明之人,此时也反应不过来。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一身着至高无上的黑色龙纹玄袍,手持玉玺的少年人,如同带着天地之间的威严走了进来。
龙纹!
这世上,除了圣人,无人敢着此纹,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只见那玄袍少年,站在金殿之上,对着上方说了一句,“司马可尧有辛来到北凉,正式见过北凉圣人和诸君。”
说完又向莫少珩的位置拱手,“见过我南离少师。”
一时间,鸦雀无声。
还是司马可尧再次出声,“这次前来北凉,是想让北凉履行曾经缔结的盟约,出兵南离,为我南离拨乱反正,铲除奸党,复我南离皇室正统。”
百官:“……”
曾经缔结的盟约?
怎么回事?
北凉什么时候和他缔结的盟约,还答应出兵?
一时间,太多的疑惑了。
“等等……”
这时,有人发出了惊呼声,“你不是……你不是一直跟在莫少珩身边那个小道士?”
南一今日虽然改了装束,但井未易容,又因为经常跟在莫少珩身边,出入乌衣巷,加上当初内劲外放使出了春秋指法那一幕深入人心,被人认出来井不稀奇。
果然,金殿上不少人仔细一看,也发现了端倪。
哗然声起。
怎么回事?
南一说道,“诸君好眼力。”
“当年我跟随少师来到凉京,这一晃就是四年过去了。”
“说起来,我对凉京的熟悉,对诸君的熟悉,甚至都超过了对我离都和对我南离官员的熟悉。”
嗡!
脑中雷声滚滚。
怕不是在开玩笑?
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看看高位的圣人。
我的天!
好像……好像被他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说发现也不对,这是别人选择今天来揭露这一切吧。
有人喃喃道,“这不可能,明明……明明南离的小皇帝死在了莫少珩的刺杀中。”
现在怎么又成了莫少珩带着小皇帝司马可尧,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过了四年?
甚至,看样子,圣人还知道?
南一看了过去,“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我南离少师弑君的事情?”
那人还有些恍惚,“天下皆知,南离的亲王都昭告了天下……”
话还没说完,南一就道,“武逆之人的话也能信?”
嘶!
我的天!
金殿上,众人再次抽了一口凉气。
好像有什么隐藏得很深的东西,要被戳破窗户纸了。
若说这话的是其他人,自然有为莫少珩洗白的可能,他们多少不屑一顾。
但……若是这人真是传说中,死在莫少珩手中的南离小皇帝司马可尧呢?一个本应该死在莫少珩手上之人,却一直被莫少珩带在身边,来了北凉,活得好好的,那么传言定就有误了,为何有误?直指南离的亲王。
众人突然发现,当年的盖棺定论的事情,或许……或许隐藏着什么天大的不为人知的秘辛。
这时,莫少珩也站了出来,“诸位,我回北凉走上金殿的第一天就曾经说过,我从未愧对北凉。”
“我莫少珩,生于北凉,却长于南离,身体里流淌的是北凉的血,却喝着南离的水。”
“世人怨我辱我骂我,但我无愧于心,我莫少珩从始至终,都活得堂堂正正。”
第93章 纸片飞入百姓家
金殿之上,哗然之声大作,如同最喧闹的集市。
什么礼仪,规矩都抛之脑后,顾不得了。
“所以……司马可尧不仅没死,反而被莫少珩带来了我北凉?”
“岂不是……岂不是以前说的什么莫少珩刺杀南离小皇帝的传言,皆是假的。”
那逆天之罪,根本就不存在?
听说,莫少珩可是在南离刺客的无尽的追杀下才回到的北凉啊。
那一路的千阻万难,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让人心惊胆颤。
都那样的绝路了,莫少珩还坚持带着年幼的司马可尧。
恐怕,恐怕事情的真相和传闻中的,莫少珩刺杀司马可尧有天大的差别。
但……为何莫少珩回到北凉后,却一句话也不曾解释?
就那么承受着所有的谩骂和羞辱。
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莫少珩。
莫少珩还没有开口,南一就道,“暗杀我的人的确有,但并非少师,而是我南离的亲王。”
“亲王武逆,为掩盖事实,焚烧了整座皇宫,将所有的事实都淹没在了那场无尽的大火之中。”
“为了更进一步掩盖事实,亲王嫁祸于少师,并进一步借机侵占北凉洵州,让这一谎言在天下人面前坐实。”
“而事实的真相,我在大火中被我南离宗师柳圣师所救,然后将我托付给了少师,少师在无尽的追杀和千万人的唾骂之中,护我至今。”
“所以……”
“天下人口中责骂的大逆之人,却是我司马可尧这一辈子最亏欠,最敬重的恩师。”
“他不是什么让人口诛笔伐的大奸大恶,他是我南离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我司马可尧没齿难忘的大恩人。”
所以,那荒唐的谣言,简直就是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至于为何不辩解?因为只有让亲王误以为我司马可尧真的死了,放松警惕,才能有我司马可尧今天讨逆伐贼的机会。”
若不是为了他,少师何尝需要承受这些。
南一的眼睛都有些泛红。
金殿上,鸦雀无声。
怎样的人,才能做到像莫少珩一样,舍弃自身名,来全隐藏在无人可知的角落的这份忠肝义胆。
不负南离,不愧北凉,他莫少珩,虽千万人,独往矣。
续往圣之忠义,开万世之壮举。
这样的人,有什么人有脸面去辱他,骂他,苛责于他。
没有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能做得比莫少珩更好了。
一时间,金殿之上,百官的心都是颤抖的,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震撼。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也无法形容的干净得不容人玷污的至情至圣的灵魂啊。
金殿末尾,赵景澄和范慎嘴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颗鸭蛋。
赵景澄:“南一不是一个小道士吗?”
范慎,“对啊,南一不是一个小道士吗?昨天还和我抢猪拱嘴吃。”
“还有,还有老师……”
他们现在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金殿上安静了好久,落针可闻。
因为实在难以在短时间消化这么颠覆的内容。
还是圣人开口,“今日召诸君前来,就是共同商讨,我北凉和南离四年前签订的盟约之事。”
众人:“……”
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所以,圣人根本就没有对丢失洵州的事情不闻不问,只是在四年前,就定下了今日之局而已。
卧薪尝胆,只为此时的冲冠一怒。
所以众人也没有开口,因为圣人既然设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现在提出出兵的要求,定是已经有了他们不知道的安排。
他们现在唯一要确定的,就是殿上的这个少年圣人,是司马可尧本人。
只有真正的确认了此人,才能真正的接受被颠覆了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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