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死了的圣人站在这里?也说得一清二楚,亲王武逆,谋杀圣人,圣人得少师莫少珩所救逃亡北凉,如今携带北凉大军回来讨伐叛逆来了。
第二,让庄容带着军队一起,伐逆贼,诛奸邪,既往的过失,可以一概不追究。
第三,若是执迷不悟,最终的后果,就是诛灭九族。
圣旨已下,也就是不可能有任何更改。
庄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而且并不打算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似乎也不关注他的选择。
反正就是,让你表明一个态度就是了,让人知道你是已经归顺了亲王,属于武逆一派,准备一条路走到底了,还是知错能改,回归保皇一派。
要的仅仅是一个明确的态度,而不是三心二意,仅此而已。
一时间,整个城门之上都哗然了。
他们南离的圣人,被莫少珩刺杀而死的圣人没有死,不仅没死,还是被莫少珩所救,避难去了北凉?
太颠覆了。
罪人不是他们南离人人唾骂的莫少珩,反而是那个差点登上他们南离至尊位置的亲王?
茫然,轰动。
那场面可想而知。
这唱圣旨的内侍明显习过武,而且实力还不低,所以能将声音传得很远。
但也不可能让城里所有的守军都听见。
庄容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这时,北凉军队中,居然架起了箭矢。
“放。”
正准备防御,但突然发现这些箭矢根本不是射杀他们,因为抛射得太高了,甚至可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仅仅是为了让箭矢落进城里。
怎么回事?
才一想,就看到古怪的一幕,那些箭矢上似乎绑着纸张,绑得还不稳,在空中就到处飞洒了起来。
飘飘荡荡的的,落得到处都是。
等庄容捡起一张,整个手都是颤抖的,甚至比被箭矢射中抖得还厉害。
因为箭矢上,绑着的这一张张纸张的内容在讲述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和讨贼的缴文。
在为一人沉冤昭雪。
在为讨伐真正应该被天下唾弃之人,要讨伐谁,自然不用说。
更夸张的是,每一张纸上面都盖着南离传国玉玺的印记。
每一张缴文,都是圣人亲至。
甚至,庄容看到,有捡起缴文的百姓,已经跪了下去,将缴文高举过头顶,虔诚膜拜。
完了。
无论他如何选择,军心必定大乱。
这就是莫少珩在金殿上献上的两条锦上添花的策略之一。
他们占据大义。
他们纸张多不胜数。
他们能快速印刷。
庄容在得不到离都指示前,就必须被迫做出选择。
北凉不会让他等到和人通气的时候的。
第94章 一个藤上七朵花
城内,已经疯狂了。
谁也没有想到,根本不费一兵之力,就让南离的边城直接乱了。
但这也是可以想象的。
以往,所有人都以为,是北凉人莫少珩杀了他们的皇帝司马可尧,所以亲王带着他们,带着举国的愤怒侵占了北凉的城池,以泄心头之愤。
但现在,这漫天飞舞着的,印着他们南离传国玉玺玺印的纸张,却在揭开一个让人无法置信的真实。
纸张上真的是胡言乱语吗?
抛开传国玉玺的印记不说,听说,他们的圣人就在城门口了啊。
伐逆贼,诛奸邪!
凡是敢阻挡在前的,皆是南离的罪人,大逆!
现在的每一个南离人,恐怕都得面对忠义的审判,做出选择了吧。
城墙上,各副将也慌了。
他们打过不少仗,但从来没有见过,瓦解内部这么快速这么彻底这么成功的。
他们现在甚至都不敢想象,营地的士兵会怎么想,会做出什么举动,是否还能完全如以前一样听从命令。
百姓也一样,百姓现在是何想法,完全控制不住啊。
“将军,现在怎……怎么办?”有副将看向庄容。
庄容脸上也是惊慌,他们这只军队,理论上是属于亲王的,按理应该全听亲王的命令。
但……他们南离的圣人司马可尧就在外面。
这处境,实在太尴尬和微妙了。
庄容说道,“去将这些纸张摧毁,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务必稳定军心。”
“派人将传谣的人也抓起来,北凉人说外面之人是我南离的圣人就是?说不得正是他们的奸计。”
结果,声音才落下,外面那宫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庄将军,事情的真相已明,相信该如何选择你自然知晓,莫要玷污了南离庄家世代忠良的名声。”
说完继续道,“给你们一日的时间,一日之后若不开城门投降,就当庄将军选择做了那逆贼的走狗,我大军即刻发动攻城,杀之而后快,以正天地伦纲。”
“城内的人也听着,攻城之时,若选择抵抗,一并算作奸党。”
“若不想被反贼牵连,请助我大军攻城,届时,是非功过自有分晓。”
城墙上一片安静。
这策反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居然当作所有人的面,让城里的人当内应。
若是以往,他们绝对会不屑一顾,他们是南离人,怎么可能帮助北凉人攻城。
但现在,可就未必了。
也就是说,他们要防止攻城的同时,还要防止自己的军队百姓哗变。
事态之严重,不过一个照面,就到了这种地步。
而且,北凉的军队给他们一天的时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庄容怎么选择。
庄容若是选择了投降,他们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南离疆土。
若是选择抵抗,也没有关系,直接攻打,同样也进入南离疆土。
以现在两军军队的悬殊,以及离都的援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结果已经是注定了的一样。
“怎么办?”
城内已经乱做了一团。
虽然正在控制舆情,但能抢得走百姓手上的纸张,却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百姓的嘴啊。
若是小事也就罢了,偏偏涉及了一件欺瞒举国上下的,不可思议的武逆大罪。
甚至若是事情是真的,他们若依旧选择抵抗,他们就是那肮脏的不可饶恕的帮手。
该怎么办?无论谁,都在面对同样的抉择,不仅仅是庄容。
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周围的人会做何种选择。
“现在南离名义上已经在亲王手上,哪怕外面那位真是……真是那位,也回天乏术。”
“北凉的军队,还真能拼尽一切,赌上国运去管他国之事不成。”
各有各的想法。
而城外,北凉的军营中,倒是没有任何紧张。
“按照约定,南离内部的消息也该传来了。”
“庄容根本没有任何选择。”
“若真是执迷不悟,也只能让他死在大军的铁蹄之下,以儆效尤。”
根本就不用一天的时间,因为按照北凉和九思公秘密联络,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城内,又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
将军府,传令兵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
“将军,大事不好,离都有变。”
一群人,本来还在等着离都得到消息后,派来支援。
结果,却等来的离都有变的消息。
但离都能有什么变故?
离都被守卫在中央,最是安全不过。
结果,传令兵一开口,甚至有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九……九思公,联合柳圣师,还有一群保皇派,联署发动了勤王令。”
“说是……说是当今亲王当年迫害南离唯一皇室血脉,并嫁祸给北凉镇北王府世子莫少珩,以搅乱天下视听。”
“幸得上天垂怜,我南离圣人并未丧生在那场阴谋的大火之中,而是被莫少珩拼死护卫去了北凉。”
“如今携带北凉大军,重返南离,前来诛杀叛贼来了。”
“九思公这是要号召南离有志之士,号召南离全境的百姓,一同罚逆讨贼啊。”
鸦雀无声,和那些纸张上的内容不谋而合。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九思公是谁,他是南离文教之首啊。
他这一号召,别的不说,南离一半以上的读书人,恐怕都要响应其号召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声望冠绝南离的宗师柳归尘。
有人喃喃道,“就算是多了一群读书人,也无济于事,军队都在亲王手里。”
读书人的笔虽然厉害,但真打起仗来,还是士兵手里的兵刃最直接。
结果,才呢喃完,那传令兵又道,“最新消息,大将军司徒剑南已经带领军队响应了九思公的号召。”
“如今,九思公和保皇一派的人,均在司徒剑南军中,和亲王的军队分庭抗衡。”
说完又道,“离都的使者也快到了,应该是奉了亲王的命令,来调遣将军回离都,共同抵抗司徒剑南的军队和九思公的勤王令。”
屋内,一片鸦雀无声。
调他们回离都,共同抵抗勤王军?
脸上的表情苦涩得很,他们现在同样自身难保,外面的北凉大军已经兵临城下,马上就要攻城了,这让他们如何回调离都?
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般处境了?
不知道多少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若仅仅是北凉人宣告天下,说他们是受南离圣人司马可尧之托,来罚逆讨贼的也就罢了,还能称之为妖言惑众,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现在,连南离声望最高之人,都发出了勤王令了啊。
岂不是说,岂不是说,当年的那场大火,真的如那些纸张上所说,是亲王一手炮制的阴谋。
如今真相大白,没有人再能用,怀疑外面军中司马可尧真实的身份为借口,来拖延和拒绝选择了。
也就是说,一但他们选择亲王,就真的成了被人千古唾骂的叛军了。
哪怕尸体被人千刀万剐,也得不到旁人一点怜悯,哪怕死了,还要被人唾弃。
还没来得及做选择。
这时,外面又开始乱了。
“报,北凉军准备攻城了。”
嘶!
其实不用汇报,他们也听到了,是鼓声,震天的鼓声,是聚集军队,准备进攻的鼓声。
以及,震天的呐喊声。
“罚逆贼,正伦纲!”
正所谓,乱臣贼子,得而诛之。
别人攻来了,他们连动员一下军队防卫都不敢,因为他们不占理。
此时,他们才是失了忠义廉耻的那一方人啊。
城内,不知道多少人都懵了。
守城,战斗,牺牲,这些总得有意义,但现在,他们算什么?
被人喊打喊杀,死了都依旧要被人唾骂的乱臣贼子。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眨眼的时间,他们的身份就变成这样了。
特别是外面攻城的号角吹响的时候,人心真的乱了。
人心不齐,内乱必起,无需质疑。
庄容也满脸苦涩。
原来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什么给他一天的时间进行选择。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他根本就没有选择,外面的人,不过是在等九思公勤王令的消息而已。
庄容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接抵在了旁边一位副将的脖子上。
那副将脸色巨变,“庄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亲王如此重信你庄家……”
这军队本是亲王的军队,军中自然有不少亲王的亲信。
另外几个庄容的副将,算是一直跟随庄家的家将了,也拔出了剑,将剑横在了剩下的几个副将的脖子上。
几人脸上巨变,“庄容,你要反?你竟然愧对亲王的信任。”
庄容:“反的不是我,是亲王。”
他没有任何的选择,不是吗?
依旧归顺亲王?那么北凉的铁蹄直接会踏破这座城池,甚至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准备好了里应外合了吧。
他哪怕战死,恐怕尸体还要被挂在城墙,被当成乱臣贼子一样被所有人唾骂。
他没得选择,也不能将世代忠良的庄家推上耻辱的柱子上。
哪怕都还不知道哪一方会最后胜利,他都已经没有了选择。
……
当城门打开的时候,庄容带着一小列队伍走上前,单膝跪在了南一的战车前。
“臣救驾来迟,还望圣人赎罪。”
整个战场再无声音。
南一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庄容。
果然事情如他们所料,这第一场战斗根本打不起来,庄容必降。
这时候也不是追究庄容用了这么长时间才选择归顺他这个正统圣人的事情了。
南一说道,“庄将军请起。”
“我曾经承诺,依旧衷心于我者,既往不咎。”
“世代忠良的庄家能有此觉悟,还算来得及。”
庄容也是身体一震,“谢过圣人。”
然后大声道,“开城门,迎接我南离圣人回归。”
庄容不免看了一眼战车上站得笔直的南一。
他以前也是见过南一的,不过那时候的南一还是一个小孩,被亲王节制得什么也做不了的儿皇帝。
如今数年过去,当初的儿皇帝,居然坚挺挺拔地上了战场,就这么威严不容质疑地站在他的面前,要亲手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年幼的儿皇帝和此时的南一的身影不由得重合在了一起。
人还是那个人,但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能够独当一面的君王了呢。
或许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孩,永远只能在记忆里面了吧。
当真是让人感概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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