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底充斥着浓烈的后悔之意,指尖隔着布料轻轻的磨挲着,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过了几秒,他放下了手,而后将眸底的情绪尽数掩去。
又恢复了那冷静严肃的模样……
·
半个时辰后,场地的中央聚起一群人。
甲子站在台上说着吊唁词,底下的人各各认真的听着,无不都流露出了悲痛的情绪。
只是这悲痛的情绪让他觉得虚假得可笑……
甲子垂下了墨眸。
但是,这场可笑的吊唁本便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笑他们呢?
…
吊唁词说完,这场虚伪的仪式便差不多结束了。
甲子缓缓的扫了一眼台下的人,张口道。
“想必,各位都知道此行真正的目的吧。”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此时却散发着冷意。
“影阁当今的状况并不乐观,丢弃驻地、阁主惨死、情报网断裂……”
“我们不求称霸国家,只求能在这乱世之中有一席生存之地。却被朝廷一步一步逼上绝路!”
他唤人将一把剑拿了上来。
握着剑柄,甲子将剑拔了出来。
众人只见寒光一闪,尔后一道银白色的剑气迸出,直接将远处的一根石柱击得个粉碎。
众人虽是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剑的威力给震惊到了。
“这……这就是神剑暴雨的威力!”
有一人恍然回神来大声喊道,语气里满是激动。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的众人无不都兴奋了起来。
“不错,这正是名剑‘暴雨’。我们影阁也是偶然得到的这一把神剑,这等威力,定能让得到他的人在武林大比上所向披靡。”
甲子身后的那个影卫给了众人一个暗示。
台下讨论的声音更大了,震耳欲聋得角落里的君九倾悄咪咪的捂住了耳朵。
他看着甲子手里的暴雨,觉得这把剑倒是挺好看的。
剑身是耀眼的银白,暗纹是云雷纹,也不知是浸了什么东西进去,那纹路还泛着幽幽蓝光。
就是比他仓库里的武器难看一点点。
“那条件呢?得到这把剑的条件!”
一人问到了关键点上,众人连忙看向台上的甲子。
甲子将剑收回了剑鞘,递回给了身后的人。
“李成的首级。”
他动了动唇,平静的说了出来。
台下的众人又震惊了。
他们原以为是什么异常艰难的条件,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这是要……谋反啊!
“当今皇帝昏庸无道,残暴嗜杀,黎民苦不堪言。”
“我们影阁也并非想要推翻王朝,只是想为我们的阁主报仇雪恨……”
“李成忌惮影阁,觊觎我们阁主手中可肉白骨的万骨草。几日前,我们的阁主惨死在了九盛华街。”
“……死不瞑目。”
君九倾站在底下听着甲子说自己怎么怎么死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可真能编……
“四个月前江城张家被屠,一年前右相苏破风全府上下七十八口人全部失踪……”
他举了很多例子。
“还有,十年前李成忌惮夏大将军功高震主,而被屠满门的夏府……”
听到这里,君九倾的表情才慢慢变得错愕起来。
他怎么。
把这件事也说出来了……
君九倾不禁将唇抿紧,抬眸去看台上的人。
那人还在继续说着,好似这件事对他来说他根本不在意,他只是一个局外的旁观者。
代面遮住了他面上的表情,君九倾看不见。唯一露出来的墨色眸子,也如死寂一般没有光亮……
“李成现如今整日于沉迷长生之术,无心朝政。致使赋税沉重、民不聊生……你们应当也对他有或多或少的不满吧。”
“且他生性猜忌多疑,定会将能够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因素全部除掉。”
他顿了顿,又道:“江城张家便是因为贿赂兵部暗中招兵买马,而被李成暗中出兵绞杀……”
“虽不知他何时会再行动,但由于现下武林已隐隐约约有能与朝廷抗衡的能力,他为了杜绝这一切的发生。下一个被灭门的……可能便会是你们其中的一个门派。”
甲子说完,台下的众人突然有种大悟之感,他们都纷纷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与旁人争辩讨论着。
场下很快便被纷乱的嘈杂声所淹没。
乱哄哄的一片。
甲子看着底下的人开始动摇,默默心道,他也没有骗人,只是那李成准备将张家满门抄斩时,自己先动手了一步罢了……
正是人声嘈杂之时,有几人竟是一跃而起,齐齐举着剑向台上的甲子刺去!
“真是一派胡言!妖言惑众!”
甲子抬眸不慌不忙的看了眼,耻笑了声,而后迅速的旋身抽出了身后影卫手上捧着的还在鞘中的暴雨,剑尖直指上空,向那几人攻去!
“轰!”
他向前一挥长剑,又斩出一道白光剑气。
那剑气带着疾啸的破空之声,竟是将那几人直接击落!
那几人皆落到了台下人避开后正中央空出的地上,发出嘭的几声闷响。
“朝廷的走狗?”
他将剑收回了鞘中,声音低沉的疑问。
扬了下手,几名影卫立即将那几具尸体拖了下去。
“抱歉,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现在我们继续。”
甲子站在台上继续刚才的话题,好似方才真的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插曲。
见识到甲子实力的众人皆惊讶,有几人暗暗将心里头抢夺暴雨的想法压下。
这厮太强了,实在是抢不起啊!
君九倾站在底下沉默的听着,没有动作。
他灰黑色的眸子一直盯着他,眼底翻涌着旁人看不透的情绪。
“我们影阁将会给做出贡献的每一个门派,提供二十万两白银的资金支持。”
甲子的话又犹如一颗炸弹落入了水中,激起剧烈的水花。
君九倾站在底下不禁暗道甲子的言语高明缜密。
武林人都有一个通病,因为维护门派与派内弟子的生活费用开销极大的关系,派里的收入通常不足以弥补支出,所以大多数都门派都很穷……
囊中羞涩的那种穷。
他先是开门见山展示了剑的威力,引起他们想注意力,而后再暗暗引导话题的走向,让他们也开始对朝廷不满。方才他们那些潜伏的人还跳出来给他送了头,正面给他增加了威慑力。最后再给个甜头,暗示他们随便做点什么便可以获得这笔丰厚的钱财。
可这几百万两的白银……不过是影阁七八个月的收入。
对影阁来说……这些钱财不过九牛一毛。
但对自己周围的人来说,便是一笔巨款啊!
虽然君九倾觉得他们也不能将李成杀死……
让这些人去刺杀皇帝,不过单纯是想给李成找点麻烦罢了。
“好了,天色已晚。在下要说的便是这些,望大家能稍微将在下的话听进去……”
他还讲了些什么,君九倾之后没仔细听,只知过去了小半个钟。
因为他有些饿了。
好想吃饭……
“各位浪费时间过来参加阁主的吊唁,定也有些乏累了。我们影阁为大家安排了住宿的地方。还有回去路上的盘缠,出口领取。一人一千两应当足够了。”
甲子说完,便对大家颔首示意,而后下了台,便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而后下一秒都齐地迅速冲的向出口奔去。
那可是一千两诶!
君九倾也随着人潮慢慢离开了这里。
甲子背着手看着众人从出口离去,眸色深邃,他又看到方才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带着斗笠,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
此次吊唁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忘了些什么。
他张了张唇,对身后的影卫吩咐道。
“去查查,那个着黑衣带斗笠的人……”
·
乌云蔽月,寒风萧瑟。
君九倾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呼啸的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雨丝直直拍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下雨了啊……”
君九倾从仓库里取出一把绘着竹叶的油纸伞,打开撑上,而后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狭窄的小巷。
拐出小巷,便回到了九盛华街的街口。
因为下雨的原因,街上已经没有太多的小贩了,只余一些还未来得及收拾完毕的商贩与售卖油纸伞的。
水花溅湿衣摆,显得略有些沉重感,君九倾独自一人伫立在雨中,黑色的斗笠太过遮挡视野,早就已经被他取下,露出张扬帅气的脸庞。
此时他正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人。
而后蓦然才想起来好像已经许久未见了。
那人正在一个未收摊的小贩处与人谈论着什么,高壮的身躯与磁性的声音格外引人注目。
“店家,真的没有芸豆卷了吗?”
“没了……方才那人拿的是最后一份了。”
小贩是个老爷爷,沙哑的声音显得极其苍老。
“那明日呢?”
老者摇了摇头,他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叹息了一声。
“往后半月都是阴冷的雨天,我这把老骨头啊……可是一到阴雨天骨头便疼得厉害,只怕是做不了这些糕点了哦。可能到来年春天,才会重新出来卖这些小糕点……”
顾延有些遗憾,看着老者空空如也的竹担,颓废的叹了一口气,而后道。
“晚辈知晓了,请店家走好。”
“好……”
顾延看着老者背着担子消失在雨中,顶着愈来愈的雨,站在雨中垂头叹气。
他在这城中寻了几天,终于找到了阿凌喜欢吃却极少有人卖的芸豆卷的小贩,询问后却得知已经没有了,且到来年春天才会重新制作……
顾延抬头望天,让冰冷的雨砸在自己的脸上。
他要清醒点……
不就是卖完没有了吗?自己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阿凌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呢……
顾延暗暗骗自己道,而后一转身便看到了伫立在雨中,也同样在看着他的君九倾……
◎作者有话说:
甲子的身世出来了qaq
等更!超喜欢这个题材呀
等更
???
-完-
50.清茶毕罗落雨声
位于九盛华街最末尾的店铺,是一筑雅致精巧的茶馆。
掌柜坐在屋里看着画本,随意的抬眸看了眼外面的绵绵细雨,正想熄去屋外用来照明的灯笼回去睡觉,却看到了不远处那朦胧的雨幕中,有两人正向他的方向走来。
着黑色衣袍的青年张扬帅气,撑着一把绘竹叶的白底油纸伞,踏着水花走在前面。
另一人一身深蓝勾云纹华服,戴着顶黑斗笠看不清样貌,只能从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猜测应当也是一俊美绝伦的男子。
他跟在那人的身后,衣服看起来好像全湿透了。
两人衣着皆华贵,站在远处便有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定是有权有势之人。
掌柜心道。
但送上门的生意还是要接的,店家站起身来将半掩的正门推开,而后将两人迎了进来。
“客官可是要点什么?”
“嗯……上一壶早露初雾吧,再来一些茶点。”
君九倾进了店铺,看着墙上写着茶名的木片,略微思索道。
“啊好,客官请稍等,茶马上就好。”
掌柜将一条干净的布巾递给君九倾身后的顾延,面色喜滋滋的道。
早露初雾啊……好久没有客人点这种名贵的茶水了。
掌柜进了后堂,只余顾延君九倾两人站在大堂里。
顾延抬手将斗笠取下,拿着布巾擦着滴水的发梢,而后随意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君九倾也跟着坐到他对面。
“君阁主这几天在京城可真是闹得人尽皆知啊……”
“不过是用命换来的笑谈罢了。”
君九倾摇着头嗤笑了声,将纸伞合上放到一旁,而后悠闲地翘起来二郎腿晃荡。
“听你们影阁的人说,那时你孤零零都躺在街口,暗红色血流了一地,尸体都凉透了……为何又?”
顾延语气里带着疑问与好奇。
君九倾满是不在意的耸了耸肩,笑道。
“还成,只不过没死透,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而已。”
顾延把湿了的布巾丢到一旁,又顺便用内力将身上的衣服烘干了些。
这时掌柜也从后堂出来了。他双手端着一深棕果木刻牡丹矩形托盘,顶上放着几碟精细的糕点,与一壶散着袅袅热气的茶。
掌柜走了过来,将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摆在了君九倾顾延面前。
而后介绍道。
“这一碟是樱桃毕罗、这一碟是小鸡酥,而这一碟是本店独家秘制的四花糕。”
掌柜接着又取来一套茶具,端正的摆在桌上。
“您的早露初雾,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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