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陈继风平静的声音带着刺芒,让人心慌。
“就算是我的错,可是……”被张申拽的同学还想争辩什么。
“可是我是同性恋是吗?”陈继风打断他。
周围一片哗然,就连后面准备进班级的叶北成也顿住了脚步。
陈继风平淡道:“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张申恍惚:“哥……”
“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恶心到你,”陈继风合上自己的本子,低声警告道,“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他揣起画本,转身,对上了叶北成惊慌失措的眼睛。
陈继风是同性恋的事在学校传开了,大道小道消息不断,不过最真实的消息就是陈继风经常用来练习的画本上画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身份不明,大家议论纷纷。
陈继风最近过得有些忐忑心慌,他慌的不是自己那点性向问题被揭露,是担心画本上的叶北成被人猜出来。
如果被人知道了,叶北成该如何在学校自处。
他没什么声誉,可叶北成不行。
一个礼拜了,陈继风都躲着叶北成,下课第一时间闪没影,上课也绝对不抬头。
那天被当场撞破的窘迫,他后知后觉的惶恐不安。
叶北成会不会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了?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又会怎么样?
曾经他想着主动告白,堂堂正正地许下一段感情,只是陈九先出了意外,王慧芳后又离家,他当时那股想要横冲直撞的勇气几乎都消失殆尽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提起来。
现在的他除了躲着叶北成,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这件事沸沸扬扬闹的不小,除了在学生之间八卦,就连办公室的老师也在议论。
沈东明明是个男人,可是八婆起来一点都不比女人差:“陈继风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有人搭腔:“不知道,我们班的学生说他画本上都画着一个男人。”
程潇瞄了眼沉默地叶北成:“这事有什么好讨论的?”
“画着男人就是同性恋吗?”有人问道。
沈东说:“我也觉得很奇怪。”
“陈继风很少和女孩子接近,”有人说,“也许这事是真的。”
叶北成坐在座位上发呆。
他现在脑子里很乱,那天在班级里撞破后,陈继风便一直躲着自己。心里也开始一阵一阵的心慌。
陈继风是同性恋。
这个事实让他后知后觉地觉得恐慌。
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细节开始无限在脑海里方法,陈继风看着自己时的眼神,还有艺考那天他说有话要对自己说……
他想说什么?
那个画本上面画的又是谁。
记忆被拉长,叶北成想起上次在陈继风作业本上看到的男人,虽然线条很不成熟,仔细打量逐渐依稀可见的轮廓。
偏瘦的脸,柔和的下颌,还有框在鼻梁上的眼镜。
恍然间,脑袋被炸裂。
叶北成被某一个确定的认知炸得四分五裂,脑海中久久回荡着一个声音。
陈继风喜欢的人……是他。
这件事在高考的前一天才逐渐没了热度。
陈继风不敢见叶北成,一是害怕影响自己考试的状态,二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思在这种非常时期给叶北成惹上麻烦。
他这么想着,就这样走上了高考的战场。
考完试那天,天晴了。
橘红的晚霞包裹了整个六中,陈继风从考场出来,心神恍惚。
有人在后面叫他,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回头。
“北成哥,”很久没叫他,这个称呼竟然有些生疏。
叶北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考的怎么样?”
陈继风说:“还行。”
“这么没信心?”叶北成舒展了些笑意。
陈继风没回答。
叶北成低头看着少年有些闪躲的眼神,心中微酸。
原来那双眼眸里,不知不觉间,早就藏满了深情。以前是他太粗心,忽略了这份情感。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他偶尔会怪自己,是否是他给予了陈继风太多不必要的关怀,才让这个少年陷入了这样一份不该的感情。
他该怎么办?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手足无措的窘况,面对陈继风的主动回避,他只能接受不去打扰,给对方一段能够消化的时间。
“陈继风,”良久,叶北成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台球厅二楼很安静。
两人刚刚结束一场良性的比赛,结果时叶北成赢了。
很明显陈继风放了水,他的心思完全不再球上了,而是在叶北成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上。
“这学期结束后我和六中签的临时合同就结束了。”叶北成说,“我准备回北京,你去学校报到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可以打电话给我。季春在你报考的那所大学有朋友,打声招呼还是有用的,你刚过去人生地不熟,肯定需要熟人帮个忙。”
陈继风攥着球杆,心里苦涩地厉害。
如果是以前,叶北成一定会亲自为自己安排这些事,不会用朋友这种托词。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叶北成要离开了。
还要和他保持距离。
“不用,”陈继风说,“我自己可以。”
叶北成强忍着心疼,他本不应该说出这些伤陈继风的话的。从发现陈继风喜欢自己的那一刻起,除了震惊之余,他发现自己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
这份恐慌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他根本不敢仔细去想。
他是成年人,分辨能力他比陈继风强,心里的土壤一旦被浇灌,那份疯狂就开始冒了芽。
要把疯狂按回去,他必须这么做。
“那个……”叶北成犹豫,“我还答应过要为你做一件事。”
陈继风抬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北成哥,你觉得我恶心吗?”
叶北成怎么可能恶心,他心疼。
少年的眼眶逐渐见红,叶北成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如果他的拒绝的态度太坚定一定会伤了陈继风最后的自尊心,可是他话里有所保留,那么这段不该的感情就没办法整理干净。
半晌,陈继风走到他面前,不久前他消失的勇气瞬间复萌。
他心生自私,此刻他也想捅破所有可以束缚他的网。
“我从来不喜欢叫你老师。”陈继风目光明亮地看着他,“我每次称呼你老师我都觉得离你特别远。”
这个称呼总会让陈继风觉得和叶北成有距离感,他不想用这个称呼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与叶北成之间存在的不可能。
“你喜欢叫我哥。”叶北成淡淡地笑,“我知道,你一向喜欢没大没小。”
陈继风敛着眉看着叶北成,那眼光里有不明所以的深意。
“哥,”陈继风喊他。
叶北成轻声应着,他心里有些不知名的紧张,许是陈继风的目光太过深情,包裹着他无处可逃,不自觉攥紧的手掌微微出了薄汗。
下一秒,他果然听见陈继风又叫了他一声,呼吸微微颤抖。
陈继风目光坚定,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想过和我谈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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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镜片折射着微弱的光,叶北成动了动唇,望着陈继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今天要做一个道别,掐断那不知分寸的情感。
但陈继风竟然光明正大地把感情剖开,明明白白地放在他的面前,让他不知所措。
陈继风见他许久没说话,失落地垂目,轻声道:“我知道了。”
那天最后分开时,两人没有说话,就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那晚叶北成思来想去,脑海里不断闪过陈继风双眸发亮地问着自己:“你想过和我谈恋爱吗?”
叶北成以前不是没被女生告白过,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不算经验十足,也不至于心慌到无法开口。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对陈继风也产生那样不该的情感了吗?
不行,叶北成用力的摇醒自己,他不能多想,他要做的事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不能让陈继风走上这样一条艰难的路。
夜深人静,心却慌得厉害。
出成绩之前,高三年组组织了一场毕业饭局,两个班的班长特地来办公室邀请几个老师参见。
沈东作为班主任自然不能缺席,程潇本不想去,可扛不住沈东的软磨硬泡就答应了。
六月一结束,程潇和叶北成和学校签的临时合同就都结束了。
沈东的心意早就昭然若揭,程潇明白却不想把那层窗户纸彻底戳破,她心里对着叶北成还有一丝怦然心动的轻易,不能因为一个乌龙就不负责任轻而易举地接受另外一个人的心意。
沈东也不想逼程潇,两人一直处于友达以上的状况中。
“叶老师,一道去吧。”沈东说。
叶北成第一反应是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犹豫了,他下个礼拜就要走了,身为老师怎么着也要和教过的同学正式告个别。
于是叶北成答应了。
毕业饭局约在了四八胡同的私房饭馆,张申忙忙叨叨地叫着服务员赶紧点单,其他人也热闹的聊了起来。
陈继风坐着犄角,沉默着一言不发,与这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叶北成回家换了身衣裳,进了门,第一眼就看见了低着头的陈继风。
他很少参加的这样的学生活动,此时一定非常不舒服。
叶北成正想着,沈东扬手叫了他:“叶老师,在这。”
学生安排了三桌,老师安排了一桌。
包间的氛围热闹非常,几个学生轮着向几位老师敬酒。
“好歹也和你们一起渡过了两年,虽然你们平常也不听话,真到了分开时竟然还有点舍不得。”沈东作为班主任自然感慨良多,“以后上了大学,我就管不着你们了。”
说完,沈东痛快的扬手干掉一杯。
程潇小声提醒:“你别喝那么急,一会儿该醉了。”
沈东喝了酒,坐下笑道:“没事,今儿高兴。”
酒敬完了,该消停的也消停了。
叶北成夹菜的空隙,偷偷偏过头看了一眼陈继风,对方也同样偏着头看着自己。叶北成目光沉静地望着他,然后慢慢地移开了目光。
他不应该这样。
他的每一次不经意的关心,对陈继风来说都是一种会让他陷得更深的原罪。
一场毕业饭,吃到夜深了才散。
叶北成准备回去收拾行李,于是提前先走一步。
母亲已经来过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叶北成上午刚找了房东说要退租,东西已经邮回去很多,只要简单的处理一下杂物,交了钥匙就能走了。
房东催的不急,说他可以慢慢收拾。
叶北成正在叠衣服,接到了季春的电话。
“明天要不要我去接你?”季春的生硬里藏着兴奋,他总算把叶北成给盼回北京了,只要想一下以后他们三人联手,一定是一片大杀四方的景象。
叶北成说:“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
季春说:“行,那我明天和学长在老地方给你接风洗尘。”
“不用了,”叶北成说,“我可能还要再C城多留几天。”
季春一听急了:“还留在那干什么啊?”
叶北成抿了下唇,轻声说:“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季春疑惑道:“该不是和上回那个小孩有关吧?”
叶北成一愣“嗯”了一声。
他还在犹豫,到底要怎么和陈继风道别,如果一声不吭地离开,应该会让陈继风误会自己这是在怕他,在躲着他。
他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但却没必要做到互相决绝。
不管怎么想,叶北成都是舍不得的,甚至存着心疼。
挂断了季春的电话,叶北成坐在床边发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六月的C城进入了初夏,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淡淡的热度。
叶北成愣了许久,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不知飘到了哪的思绪。他低头去捞手机,目光一顿,手指在颤抖。
号码太熟悉了,叶北成被这种熟悉感快淹没。原来不知不觉间,彼此早就渗透了对方的生活,甚至是呼吸。
“喂,”叶北成目光落在窗外。
听筒那边的陈继风没有很快说话,叶北成听见他打酒嗝的声音,然后哼哼唧唧地听不清楚是在说什么。
“陈继风,”叶北成轻声喊他。
良久,陈继风才缓过劲来,梗着嗓音挤出一句:“我在楼下,我想见你。”
叶北成下楼后果然看见陈继风蹲坐在墙边,双臂紧搂着双膝,头埋在里面。
记忆恍惚,往事如昨。
叶北成第一次见到陈继风就是在四八胡同的街上,他当时受了伤,也是这样抱着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动物,静静舔舐伤口。
叶北成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抬在空中的手犹豫了一下,始终没有落下。
陈继风似是有感觉,他慢慢地抬起头,对上叶北成犹豫地目光。
有风吹过,浓厚的酒味飘了过来。
叶北成问:“你喝酒了?”
陈继风喉间滑动,嗓子干哑:“刚多喝了两杯,”他轻轻地嗅了嗅,迷糊着问,“味重吗?”
叶北成说:“挺重的。”
陈继风苦笑:“这不是毕业嘛,高兴就多喝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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