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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风双手拿球举向右前方的任非宇。
穆辰跟着球的方向身体倾斜，准备拦截他的传球。
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被放慢了，所有的感官只集中在一点上，如同汇聚起来的水滴，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球，砸向了某个方向。
全神贯注地孤注一掷。
但是预想的并没有发生。
郑风伸向右边的手臂以一个穆辰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上举，腿部弯曲后奋力跃起。
球脱了手，飞向篮筐。
三分。
“太厉害了吧。”
虽然他们都见过江皓投三分的准度，但是比赛中和练投篮终究是有很大差别的。比赛中对手的阻拦，快速的移动，稍纵即逝的时机，还有紧张的气氛，都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态以及投篮的准确率。
这样一个三分球，着实十分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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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节结束时，虽然二中五湖六海队仍然以35：12的比分被完虐，但是这十分钟里，无论是郑风队还是他们自己，都明显感觉到了有很大的进步，正如穆辰所说，这场比赛的意义其实就在于此，他们已经达到了。
穆辰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决定先中止比赛。
“郑哥，就打半场吧，咖啡馆下午还要营业呢，我们约了一起训练，就不去帮忙了。”
“行，你们好好练，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把后半场打完。”
太阳烧得像火球，源源不断地向地面传导这热意，天空则像一个大盖子，把世界都收纳进一个笼屉里，刚打完篮球的男孩们此刻成了笼屉里的包子，不知是在被炙烤还是清蒸。
送走了“陪练”们，穆辰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上的燥热，他用手背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手臂垂下来的那一刻感觉到了指尖冰凉的触感。
他低下头，看见坐在长椅上的江皓把一瓶矿泉水塞到了他的手中。
“谢谢。”
他拿起矿泉水准备扭瓶盖，发现瓶盖好像已经被扭松，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
仰起头喝水时，他的后颈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喉结滚动了几下，眼睛因躲避刺眼的阳光而半眯起，脸上是刚运动过而出现的红晕。
喝了水，却觉得燥热似乎还没有解除，他又抓住短袖衫的下摆扇动了几下，腹部的肌肉隐约可见。
而这都被刚好坐在他面前的江皓尽收眼底。
他尴尬地转过头，试图让自己的目光避开穆辰，但是他们离得实在太近，躲都躲不开。
穆辰的身体不算是很结实，甚至略显单薄，腹部的肌肉也是薄薄的一层，不像巧克力排那样夸张。他长期暴露在阳光之下的脸和手背上的皮肤都在太阳下白的发光，腹部的皮肤更白，就像……白瓷一样。
还有他脸上微微的红晕，额前发亮的汗水，和那天楼道里的画面渐渐重合。
然而重合的不只有画面，还有当时生出的古怪念想。
草，江皓你在想什么？
江皓在心里骂出了这一生中第一句脏话。
他发现自己今天的思绪好像是脱离了根部的藤蔓，离开地面的束缚在半空肆意生长，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缘由，抓不到它的走向。
失控了。疯了。
他抓住了那只拉着衣摆作乱的手，让它离开了穆辰的衣服，然后站起身走远了，让穆辰离开了自己的视野。
“你干什么啊！”
视觉中排除了干扰，听觉却再次被袭击。
穆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那熟悉的声音通过鼓膜传达到大脑皮层，触发了记忆的非理性冲动。
24、失控藤蔓
失控的藤蔓在记忆中不断蔓延生长，生出无数的枝叶勾缠出一段段真实记忆，如碎片一般铺天盖地的侵袭，每一块上面映着的，都是穆辰。
江皓记得那天在小饭馆低着头吃饭，余光瞥见穆辰偷偷往他这边看，他觉得凉透了的小笼包似乎被加热了，吃到胃里是暖暖的。出租车上看见他入迷的看着窗外的绿柳，侧颜上满是惊喜和愉悦。还有那天下课后他趴在桌子上睡着，柔软的头发就近在咫尺，让人很想去触摸。还有那天电动车上，后颈上难以忘怀的触感……
确实太热了，热意从脖颈蔓延上脸颊，又挑起了耳根的火。
江皓连忙喝了几口凉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但是这一点点的凉意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像是热油一样激起了更荒唐的反应。
又失控了，完全控制不住。
“江皓，你没事吧？”
那个天真的纵火者还在不停的向他靠近，来自另一个身体的热量几乎要贴上背脊。
“没事。我去下洗手间。”
没等穆辰回应，江皓就像逃跑似的冲向了广场边的公共卫生间，他慌乱的扭开水龙头，掬了一把水扑到脸上。
冰水让火焰有了一丝收敛，脑海里终于出现一方清明的土地。
江皓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脸颊红的吓人，额发被水打湿粘在脸上，神情中还留有未及收起的慌张，像是被剥了壳扔进油锅的虾仁。
失了清冷自持的外壳，被暴露在烫热的烈焰之上。
热油裹身，无处可逃。
“江皓，你真是个痴心妄想的混蛋。”
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也为这个自欺欺人的事实而羞愧无比，默默地低下了头。
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为了承诺？为了那个不得已的不告而别？
算了吧，你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从回国的那一刻起，就动机不纯。
不，或许还要更早。
只不过你给自己冠冕堂皇的披上了朋友的外衣，暂时地遮蔽了这份情感的真实面目。
但是还是没能完全的掩盖。
看啊，它已经现出原形了。
九年来，穆辰这个名字在他心中萦绕不去。
他在这个名字上，倾尽了他仅剩不多眷恋与执着。
可是这份感情在心里埋藏了太久太久，久到江皓自己都不知道它现在分化成了什么样，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了。
他喜欢穆辰，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想拥抱他，想亲吻他，甚至想……占有他。
什么只想陪伴，什么只做朋友，全都是自欺欺人。
现在连自己都骗不过了。
任由着失控果然是错误的，事到如今，已经无法让整个系统回归正轨。
它已经偏离了太远太远。
走出洗手间向刘文轩说临时有事要离开，江皓就匆匆的离开了广场回到了住处。
没有向穆辰道别。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曾以为九年的执念只为单纯的友情，此刻却全部被打上了这样的烙印，他只感到慌乱。
“你应该立刻离开他。”
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
但还有另一个声音仍在劝他顺其自然。
“只要让这个偏离轨道的感情归位就好，你们仍然可以做朋友。”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这样是朋友该有的想法吗？”
“你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的。”
“离开他，不要再打扰他了。”
“九年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
太乱了。
必须先做些什么来清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
他打开手机，发现微信刚好弹出一条消息。
[这么多天了江少爷都没有催债，我都不习惯了。]
[有新进展吗？]
[如你所见，那个人的信息很简单，能查到的你已经都知道了。可是这个……你也知道，时间过去太久了，知情人也不多，很难查。]
[还想要什么。]
[哎哟我们江大少就是上道，跟你谈就是干脆！]
[废话少说。]
[你不对劲啊今天居然发脾气了？谁惹你这个冰块了？]
[我自己查。]
[哎哎哎别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这有个项目，其中一环找不到合适的技术人员，江大少编程这么厉害，写写代码帮我做个项目应该不费您多少时间吧。]
[6月10日给你。]
[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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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亦飞关掉微信对话框，稍稍松了口气。
“姐，项目编程环节给你搞定了。”
蒋亦柠拿起手中的红酒杯向他那不靠谱的弟弟怀疑地看了一眼，“真的？那么难做，你找谁啊？”微微仰头喝下一小口红酒，继续道，“要是我知道你随便给我找个人做这一环……“
“江大才子，还不行？”蒋亦飞得意地尾音都扬了起来。
蒋亦柠闻言瞳孔不由得微张，闪过一秒的惊诧。
“不可能，他不是在英国吗？况且他那么傲，肯帮我们的忙？”
他们这个圈子的谁人不知昊江集团太子爷是这个编程天才，多次跳级拿到英国C大特招名额进修计算机系，还未成年就能独立开发程序软件，编程才能更是一流，如果能让他参与项目制作，那就相当于这个项目已经有一只脚迈入成功的大门了。
“不，不可能的。”
“嘿嘿，”蒋亦飞坏坏的笑了笑，“他可是有求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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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没……没有，班长，我就是……”
“算了吧你，你这一上午都往我这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光我碰巧扭头就看见三次，上课我都感觉背后一阵阴风，想干什么直说行吗？”
“那个，就是……”
“辰哥今天吃错药了？”刘文轩突然扑过来一巴掌呼上穆辰额头，吓得穆辰连忙后退抓住他的手。
“靠，你想谋财害命啊！”
刘文轩把呼在他额头的手掌盖在自己脑门上。
“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话就结巴了呢？”
发烧也不会导致结巴啊……
“你别闹，让穆辰说完。”
“其实也没什么事班长，就是那个……江皓这两天不是都请病假吗，我想……查查他登记的家庭住址，我想……去看看他。”
“辰哥怎么没见对我这么热心。”刘文轩不满道。
“那能比吗？你是我哥们儿，他是……”
操，他是什么？我在说什么？
话说得太快了，几乎没过脑子，穆辰突然觉得下不了台阶。
“你同桌，我知道，你对同桌都这么好。”
没想到刘文轩自己给他递了台阶。
确实，同桌的话，多帮助一些，很正常的吧？
“穆辰，实在抱歉啊，我确实给他登记信息的表单了，但是他只填了姓名、生日还有联系电话，没有填住址。”
“谢谢你啊班长。”
今天已经是江皓请假的第二天了。
那次篮球训练之后穆辰就再没有见过他，最后一面是他匆忙跑进洗手间的背影。
后来他就找不到他了，刘文轩告诉他的时候，他才知道江皓已经走了。
为什么不和自己道个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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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训练后的第二天，穆辰一如既往的踩在上课的前一秒走进教室，却发现往常在这个时间会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看课本的江皓没有来。
或许是有事请假了？
可是他下午进教室时，江皓却仍然不在。
那天下午的数学课讲的是上周做的模拟题，里面有好几个题穆辰都不会，他本来想认真听一听的。
但是抬头看黑板时，余光里就会看到左边座位上的空旷。
为什么没来呢？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那天郑风倒在路上的场景。
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穆辰浑身上下都开始发抖。
[你今天有事请假了吗？怎么没来啊？]
趁着数学老师正转身在黑板上写演算过程，他把手伸到桌子底下飞快地打了这行字点击了发送。
数学老师讲完了这道题，已经开始分析下一题的条件。
桌下的手机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还不回？
[江皓，你在忙吗？]
算了，说不定真的在忙没时间回消息呢。
不行，要是他像郑哥一样出事了呢？
不行不行不行，得去问问老段。
好不容易熬到了数学课结束，他就飞快地跑到了段许闻办公室门口，敲了三下门喊了声报告，听到里面说“进”，他立刻就冲了进去。
“穆辰？今天没让你写检查啊。”
“不是，段老师，那个……今天江皓跟您请假了吗？”
“请了啊。怎么了？”
“他……怎么跟您说的啊？”
段许闻有点哭笑不得。
“你这也好奇？他打电话给我了，说有些不舒服。”
听到说亲自打了电话，穆辰松了一口气。
“那他……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没有。”
穆辰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教室，继续给江皓发消息。
[江皓，你不舒服吗？]
[去医院了吗？严重不严重啊？]
[看到回我一下啊。]
[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吧？]
[早点病好回学校好不好，都没人借我抄笔记了。]
……
穆辰几乎是隔十分钟就给江皓发一条消息，可是无一例外的，江皓一条都没回。
他心里担心，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周悦问江皓家庭住址。
可是他没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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