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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校服落在卫生站了。
手表和校卡都在校服口袋里。
刚想哀叹一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一只修长的胳膊伸到了他面前。
手腕上戴着一只外观简单却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表。
长针落在左下角“6”和“7”的中间，短针指向了……“1”！！！
已经中午一点钟过半了！！！
这时，肚子才随着如梦初醒的主人回归了现实，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穆辰已经顾不上不好意思，他现在只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迟到了。
不，准确来说，是整个上午都旷课了。
我的一世英名啊！！！
“先去吃饭吧，吃完饭以后……一起打车去学校……行吗？
穆辰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没有发现这个冷静的人在发出邀请时显露无疑的迟疑和局促。
“啊……好，我……先给我妈打电话解释一下……”
“好。是我考虑不周了。”
穆辰正准备去借电话，没工夫去琢磨他这句奇怪的道歉，刚拿起听筒按下一个按键，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句话。
“你刚刚说……一起？去学校？”穆小爷一想，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你怎么知道我哪个学校？”
男孩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你校服。二中的。”
穆辰一想有道理：“哦，也对啊……不对，还是不对，你说……一起去？”
“嗯。我也是二中的。”
WTF？江湖人称“二中交际花”的本小爷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4、味觉记忆
“卧槽……我怎么没见过你？”
因为太过震惊加上今天从起床起就没怎么清醒过，这句脏话几乎没经过大脑皮层就直接从嘴里冒了出来。
太不礼貌了，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口吐芬芳。但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要怪只能怪自己嘴太快。
而且人家凭什么要被你见过才能算二中的学生啊，你又不是二中门禁卡。
但是穆辰还是不太相信他是柳城二中的。
虽然并不了解这个人，但是他一看就是那种特别聪明特别优秀的尖子生，根本不可能沦落到优等生少得可怜一本达线率十几年连一中影子都追不上的二中来上学。
而且年龄也不太像。
他的长相确实很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看着这张脸说是高中生没有人会不信，可是穆辰是和他交谈过的人，虽然这个人沉默寡言，从见面到现在加起来也没有几句话，但是他话语中散发出的理性与沉稳已经远超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程度，像个成熟的大人。
但是这种成熟的气质又和他清冷的外貌恰到好处地相融，没有一丝少年老成的古怪感，而是像微苦却又散发清淡香气的龙井茶，让人感觉很舒服。
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的穆辰，忽略了对方听到那句“没见过”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刚转学过来，今天第一天报到。”
所以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穆辰已经快要养成在心里把他没说完的话补上的习惯了。
其实也算不上没说完，反正人家就只是打算说这么多，其他的，您自己领悟去。
真是惜字如金，像个……节能灯管。
能用一度电就绝不用两度。
穆辰暗暗吐槽。
程女士已经接了好几个老班打来的电话，问穆辰的情况，程女士被问的一头雾水，心里也担心，打穆辰电话也没有人接。穆辰打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她别担心，说自己马上就去学校。
程女士那边似乎在辅导学生，听起来很忙，穆辰说清楚事情后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这个孩子天性好动，成绩也算不上太好，但是做事情还是很有谱的，程瑛一向对他放心。
现在往学校赶也会错过下午到校的时间，不如先填饱肚子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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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走进了一家小饭馆。虽然是市里比较繁华的地方，但好在现在已经算是过了饭店，饭馆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张桌子有人，大多都没坐满，穆辰挑了一个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是性格开朗没错，但是吃饭时也喜欢找一个清静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可以和朋友边吃边恣意地聊天。墙壁围住的二分之一边界可以给人一种安全舒服的感觉。而且这个同学看起来就是生人勿近的气场，应该也会选择这样的位置。
“你吃什么？”
坐在对面的人难得的首先开了话头。
“我都行，叫个喝的就好了，我妈给我拿的早饭还没吃呢。”
节能灯没再问他，拿起菜单勾画了几下，交给了服务员，好像还交代了几句什么，他没有听清。
得，不客气也好，说话不用费劲了。
穆辰拿出饭盒，打开盖子，拿指尖轻轻戳了戳里面的小笼包，他从小就非常喜欢吃小笼包，之前一直在早餐店买着吃，后来程女士自己学会做之后，穆辰就经常带她做的小笼包去学校当早餐。程女士做的小笼包味道比外面任何一家早餐店做的都要好吃，可惜现在已经凉透了。
无论多么美味的食物，失去了合适的温度，总是会像被水泼过的油画一般黯然失色。
他从小肠胃就不太好，小时候每一次胃病发作都疼的满头大汗浑身发抖，撑在卫生间马桶旁的墙壁上呕吐不止，苦涩的胃液都吐了出来还是不能停止呕吐。有次和小朋友出去的时候突然胃痛，当着对方的面在垃圾桶旁吐了半天，吐到直接脱水晕倒，让他丢尽了面子。
于是他后来一直都很注意饮食习惯，生冷辛辣的食物基本不吃，时常中药续命，即使是夏天也很少吃凉的东西，更别说现在春寒料峭，加上早上没顾上吃饭，冷透了的肉包子进入空无一物的肠胃里，想想就难受。
可是程女士昨天晚上熬夜和面发面，今天凌晨三点调好馅包好又一直等着蒸熟，不吃实在太辜负她的心意了。
就吃一次而已，不至于就又胃痛。
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抽了一双筷子打算夹起小笼包时，刚刚点的东西也被端上了桌。
穆辰抬头看了一眼，一笼冒着温暖白气的小笼包，还有两杯豆浆。
啊，真是巧，看起来一模一样，区别在于我只能吃凉的。
望着面前小笼包上蒸腾的热气，穆辰在心里苦笑。
“你们现在的小孩真是奇怪，大中午吃小笼包。”老板娘用围裙擦了擦手，对他们笑着说道。
是啊，您这里大中午还有小笼包卖，也真是奇怪。
心情不好的人总是会有比平时更多的牢骚，总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打嘴炮。
穆辰今天心情很糟。
从出门起就持续倒霉，先是差点救人失败，然后莫名其妙旷了一上午课，后来又发现自己丢了校服校卡和手表，现在又要在三月的倒春寒中吃下凉透的小笼包。
果然是出门没看黄历。
在心里吐槽的差不多了，他重新抓起自己的筷子，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壮准备投入战场。
风萧萧兮包子寒，壮士一吃兮不复还。
对面沉默了很久的人却再一次开口了。
“我……不太喜欢吃烫的东西。”
“啊？什么？”穆辰一瞬间又怀疑自己没睡醒，要么就是对面没睡醒，肯定有一方信号不灵，不然隔着一张桌子怎么连频道都对不上了。
“我是说，我点的小笼包太烫了，既然……都是小笼包，我们……可不可以换着吃。”
这家伙说话居然支支吾吾的，奇怪，真奇怪。
“可是我这个已经凉透了。”
“我喜欢吃凉的。”他停顿了几秒，似乎觉得语气太冷淡，又加了句“没关系”。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凉的小笼包啊，穆辰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认真的吗？喜欢吃凉的小笼包？”
“嗯。”节能灯的语气近乎诚恳。
本来自己就是为了不浪费程女士的劳动成果才绝对舍生取义的，既然这个奇怪的新同学喜欢吃凉的，换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那好吧。“
得到了允许，节能灯就拿走了穆辰面前的饭盒，把冒着白气的笼屉推到他面前。
穆辰伸手去拿离他较近的一杯豆浆，刚碰到杯子，指尖却被人攥住了。
嘶，手真凉。
和他说话的语气一样凉。
像是节能灯发出的白色冷光。
“这个是我的。”节能灯冷淡的说。
穷讲究，你又没喝过这杯，难不成里面掺了鲍鱼海参啊。
正想抽出手指，对方却先松了手，把另一杯没有被“宣示主权”的豆浆递了过来。
穆辰喝了一口，发现是燕麦口味的。
和小时候的味道很像。
他之前就很喜欢这种豆浆，浓醇香甜，豆子的醇厚夹杂着燕麦的谷物香气，让他百喝不厌，但是卖豆浆的店很少会这样搭配，只有他家小区门口一个大叔开的店会这样做。记得上小学一年级时他每天早上都要买两杯，在路上边走边喝，只是后来那家店搬走了，就再没喝过。
熟悉的味道把现在和过去奇妙的串联起来，那些纯粹的时光好像通过香甜的气息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小区的门口，窄窄的小巷，冰冷的池水，扬灰的土路，每一处都在他心里留下浅淡而又难以抹去的色彩。
回忆的浅色背景与眼前小店的深棕色桌椅，奶白色雾气，还有对面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一点点交织融合。
穆辰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现在都开学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报到啊？”
愉悦的心情一来，穆辰又有了交谈的欲望。
但是对方好像一点都不配合，又恢复惜字如金的状态了。
“手续繁琐。”
平平地吐出四个字后，对方就开始埋头吃透心凉的小笼包。
一口一口，从容不迫地嚼着，嘴角不落下一丝残渣。
原来真的有人吃小笼包都可以这么优雅的。
就是脸上的表情太木头了，像个没有感情的小笼包杀手。
穆辰小小地感叹了一下，就夹起自己热腾腾的小笼包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偷瞄着对面慢慢嚼着东西的“杀手”，不由得减慢了咀嚼的速度，却奇妙的感觉口中的食物似乎比往常香了不少。
这家小笼包不错，和程女士有的一拼。
改天带她来偷师。
花了比平时足足多了一倍的时间吃完了这顿不知道算是早餐还是午餐的小笼包，穆辰站起来叫服务员结账。
“您好，一共是十六元。”
穆辰往口袋里掏了掏，又转身在书包了翻找。
没有半分钱。
OMG！
小爷的盘缠呢？
一定是放在校服口袋一起丢了。
什么破运气。
穆辰脸红了，他极力放慢转身的速度，飞速的寻找着缓解尴尬的方法，却发现服务员已经走远了。
“走吧。”江皓对他说。
“哎，你结账了?”
“嗯。“
虽然确实没几个钱，但是作为社交场上一贯的主导者，穆辰这是第一次被别人请客。
爸妈说过，宁可叫别人欠自己的，也永远不要欠别人的。
有亿点不好意思。
幸好对方走在他前面，不然他的脸涨红成这样，可太丢人了。
丢人，丢人，从今天见到这个人开始就在丢人的边缘垂死挣扎。
我这是树立了怎样的一个第一印象啊。
小爷的一世英名！
5、墙垣春色
出了饭馆，他们在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起坐进了后座，穆辰好不容易放下了“白吃”的尴尬，对司机师傅说了去柳城二中，空气就再一次沉寂了下来。
穆辰面朝着窗外，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各种色块，心情又一点点平静下来。五颜六色的店面滑过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退到身后，车子渐渐离开市中心的繁华嘈杂，驶向偏远宁静的城郊。路旁渐渐出现了一排排柳树，只是大多数还只是枯枝，没有褪去冬日的荒芜。
他们路过一株刚刚冒芽的春柳，枝稍处有着不显眼的绿意。这抹撞入眼帘的新绿让穆辰兴奋不已。他的视线朝上微微抬了抬，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却无意间看到了车窗上映出的影子。
背后坐着的人的影子。
他没有像刚上车时那样腰背挺直目视前方，表情冷淡的似乎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他在注视着自己。
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眼神。
是穆辰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朋友们看他时，眼睛里闪动着友善和纯真；老师看他时，眼睛里是严厉与关切的交织；父母看他时，是纯粹无私的亲情。
而这个眼神，和这些都不一样。
说不清楚的奇怪感受。
他的目光不再是冰冰冷冷的冷色调，而是变成了橙黄如火的暖色，好像化作了实质，轻轻地流淌在自己身上，留下软软的触感，比羽毛更轻，比牛奶更醇，比流水更绵长。好像能把他托举至云端，感受云朵温柔的亲吻。
自己只是看到车窗上模糊的一个影子，就不禁为之惊诧而颤栗。
他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我。
明明见面不到一天，明明彼此连名字都还不知道。
怎么会呢？
不，不一定是在看我吧，也可能是看窗外的风景啊。莫非……他对这座城市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柳城是一个不甚发达的五线城市，这里的柳树却是出了名的多而美，虽然中心城区现代化特征明显，但城郊大多仍保留着纯正的乡土风味。这里的年轻人多为更好的环境和工作机会离开家乡，却无一不在节假日回到家乡，走亲访友之余，总免不了到柳荫间散步。而常年居住在这座城市中心地区的人，也经常在闲暇时间到郊外赏柳散心。好像柳树的细枝有着抚慰人心的神奇功效，能够把人的烦恼吸收过来，储存在柳絮之中，等到每年春回时让它们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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