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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芒不忍心拆穿他，便装作糊涂地问他：“哪个呢？”
王鹏斌得意地嘿嘿一笑，把两个一样的手机转了个面，两个手机的背面，一个贴着红色的大爱心，一个贴着粉色的小爱心。他说：“小桃心的是我的，大桃心的是你的，这样就不会拿错了。”
苏芒没想到王鹏斌会有这样的行为，十分地吃惊。现在手机重要吗？他总是这样随心所欲，自己真的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没有得到苏芒的反应，王鹏斌慢了一步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幼稚，他有点退缩，要把手收回去。苏芒倾身抓住了他的手，眼神幽幽地注视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开不了口。
“我为什么是大……桃心？”他开口，声音哑哑的。
王鹏斌听到他的问题，送给他一个咧开嘴的大笑。
“最好的当然都给你啊！”
“……傻子！”
但凡你不这么真诚，有点别的心思，都一定，一定不放过你！
屋子太小，两个人最终还是一起挤在书桌前面写作业。也许是因为今天一天王鹏斌都在认真的上课吧，本以为他得靠苏芒才能完成作业，现在也还好。除了数学问得多一些，其他科目都是能自己完成就自己完成，有的时候拿不准也会自己先翻书找一找，速度是慢了不少，但是还算独立。
同样的作业，苏芒可能20分钟不到就完成了，王鹏斌自己一边查一边学一边写，就会多花费不少的时间。
这种时候，苏芒就会翻开书继续预习复习，不催促，一直陪着他完成作业。他们以前关系不好，从来没有一起写过作业，所以他也没有想到王鹏斌竟然会有这样的自主性。苏芒还以为他会仗着自己的偏心，一直抄他的作业呢。看来自己是对王鹏斌有很多的偏见，现在是放下这些偏见，坦率地欣赏他的优点。
王鹏斌一开始也意识到自己作业写得太慢了，没办法，几乎所有的知识都变得朦朦胧胧，好像会又好像不会，他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把这些朦胧擦拭掉。他有些焦虑自己耽误苏芒的时间，但是当他开始看清，一点点捡拾起已经遗忘的知识后，便有点全身心投入进去的劲头。他知道的，自己应该比任何人更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
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希望有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无论是从牙牙学语开始，或是从某一个人生重要的节点。他可能是唯一得到这个机会的人，人生太苦也太过遗憾，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学习是所有遗憾中最容易弥补的，他想好好学习。
翻着翻着书，王鹏斌有些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他突然想到，现在所有的一切，会不会只是黄粱一梦，他现在只是在梦里，醒来后，自己还是在那冰冷的监狱中，没有了生的念头。
像是为了求证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一样，他转头去看苏芒。屋里开着灯，是昏黄的，仅有的一盏台灯，被苏芒推到自己这边。被白炽灯反衬着，苏芒显得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又隐约的轮廓，好像提醒王鹏斌，这个世界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察觉到了王鹏斌的视线，苏芒转过头来。被白炽灯照射着，他看到王鹏斌几近崩溃的神情，还有那双隐隐透红的眼睛，脸上每一毫米都是脆弱的。
苏芒立刻直起了身子，靠近他问：“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遇到了什么难题吗？不应该呀，他一直写得挺认真的，就算有什么难题也不至于啊。
王鹏斌被他惊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沉淀了一下情绪后才哑声回答：“可能是累了吧！”
唉，苏芒心里头叹了口气。王鹏斌不学习的时候自己有点恨铁不成钢，等他学习太努力了，心疼的也是自己。不过今天他自己完成的确实不少，以他的基础来说肯定会累的。
苏芒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还是热牛奶吧，你休息休息。”
那在肩膀上的轻微的力量，让王鹏斌叹了口气，说不出是舒服还是松了口气，至少此刻他还是真实的活着的，还有苏芒陪在身边。
他顺势用手拉住肩膀上苏芒的手，仰着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苏芒。
苏芒，苏芒……王鹏斌在心里叫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我有太多话想告诉你，真的太多了，恩恩怨怨，他一个人背负着太累太苦了！真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真想和你一起分担，真想扎在你怀里痛快地哭一场……真想和你好好地在一起。
可是他配吗？他分不清自己是真是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存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报仇，他甚至不知道仇人是谁？他们这一世，会不会有好结果？
如果注定不能善终，愿每个当下予你快乐，所有的苦难他自己来担！
“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来。”
苏芒会看着他，缓缓点头，温柔地鼓励他说出来。
他的关怀与温柔更让王鹏斌的心里百感交集，大约是因为在夜里吧，人在夜里总是更加感到孤独和想要倾诉。可是他不能，怕吓到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克制而缓慢地告诉他。
他说：“你知道的，苏芒，高考的时候我必须要回帝都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了，消失了……绝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希望你能够理解，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忘了他？还是不要记得他，不要想他，不要伤心……王鹏斌说不下去了。
苏芒愣在当场，没想到王鹏斌会突然这么说，刚刚温馨的气氛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为什么要在他们之间，横加上一个倒计时的牌子，告诉他们，分离就在眼前。
王鹏斌刚转来的时候，自己恨他恨得要死，每一天都希望他从哪来滚回哪去。等他现在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时，却像是在自己的心脏上缠上一道又一道荆棘一般痛苦。这就是报应吗？
两人之间，久久无人言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我知道啊。”终于还是苏芒哑着嗓子先开口，“没关系，我都知道，我都理解。”
王鹏斌也要张口，苏芒却没有给他机会，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边走还边故作轻松地说：“我去拿牛奶，我想喝……”
才刚走出房间关上门，他就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走到楼梯口，扶着扶手，腿抖得根本下不去楼梯。苏芒环抱住自己，刚才他再不离开，搞不好会立刻哭出来。
苏芒啊苏芒，你何时变得这样软弱！
他恨自己软弱，可是苏芒又忍不住想到，等到了高考前夕，王鹏斌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帝都参加高考，然后呢？他凭什么还回来，自己又凭什么去找他，说白了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们凭什么在一起？没有了，没有机会，没有未来，没有他们……
当他离去，便是一去不复返……
36、第 36 章
晚上徐妙妙下楼想找点喝的，结果在厨房碰见了苏芒。她叫了一声哥哥，苏芒却没有一点回应。
她好奇地探头一看，哥哥面前的炉子上放着一个小奶锅，里面滋滋的响声大作，待她再细看顿时吓了一跳，小奶锅里的奶都熬干了，再熬下去搞不好锅都要炸了！
“哥哥，你干什么呢！” 徐妙妙急吼吼地赶紧推了苏芒一把，边喊边把炉子关上。
妹妹地惊叫将苏芒惊醒，他也跟着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烧干的锅子，想也没想就要下手，还是妹妹反应得极快，直接把他的手挥开才没有烫到他自己。
“哥哥！”徐妙妙真的生气了，提高了嗓门大喊，“你清醒一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烫伤了怎么办！”
苏芒也知道自己走了神，犯了错，他甩了甩头又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徐妙妙极快地白了自己的哥哥一眼。他竟然用手去抓锅，要是把手烫到了怎么办，真是被这个人气死了。她娴熟地用毛巾包住锅把，把锅放到水池里冲水，冰冷的自来水腾起了一阵水汽。
“你到底怎么了，是要喝牛奶吗？我再给你热一瓶。”嫌弃归嫌弃，妹妹看出苏芒精神不好，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出来，还要再拿一个锅给他热奶。
“不用了。”苏芒醒了精神，先是阻止了妹妹拿锅，又顺势从冰箱里再拿出了一瓶牛奶。将两瓶牛奶放在一块摆好，他才低着头，对着妹妹心思沉重地说：“唉，你也快毕业了吧，到时候升了初中，你就要和现在的小伙伴告别了。以后都见不到她们，想到这些你会难过吗？”
啊？徐妙妙听了哥哥没头没脑的话，想都不用多想就说：“不会啊，不难过呀。就算我们去了不一样的初中，离得也不远啊，只要还生活在这里，早晚都会遇到的。”
城镇这么小，想不遇到很难吧。
那，那要是天各一方又该如何？
苏芒没有问，用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牛奶的瓶身，瓶身上凉凉的雾碰到他暖暖的手，化成了水珠，浸湿了他的掌心。
“最重要的是，”妹妹去收拾烂摊子，看着可能要报废的锅子说，“我并没有遇到那种，只要想到跟她分开，就会让我伤心到不行，那么好那么重要的朋友啊。”
心思低沉又沮丧的苏芒，听到妹妹这样说，直接抬头看着她。若是家庭能给予她温暖，身边又有能够倾诉的知己，妹妹也不会消沉了这么久，性子越来越内向。他心疼的想去摸一摸妹妹的头，抬手又看到自己一手的水，便放下了手。
“不过如果有好朋友的话，如果我们因为毕业会分开，我想……”妹妹歪着头看着哥哥，笑得甜蜜又有深意，“我们会努力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不是吗？”
努力的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吗？
“如果我有那样的好朋友，他也把我当做重要的朋友，那么我们一定会努力的不分开！如果我们不得不分开，当我们可以行动的时候，我们也会努力地寻找彼此。”
徐妙妙好像不一样了，是不是有点成熟了？苏芒眯着眼睛看她，同时也把她的话听进心里。
“哥哥，你需要那个人吗？”
什么？苏芒愣住，脸上开始不受控制的涨红起来，张口结舌地想要解释，徐妙妙没有容他说话。
“如果你需要那个人，你就去找他。如果他需要你，他就会来找你。如果你不去找他，他也不来找你，那么分开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呀，还是个小丫头，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苏芒也不管手干不干净了，直接去拍了妹妹的头。
妹妹脸一红，捂着头叫了一声：“我，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打我的头！鹏鹏哥哥跟我说了很多，所以我自己也想了很多，嗯，过好当下的每一天，不要后悔，人生只有一次。想吃的东西要舍得吃，喜欢的衣服要赶紧穿，想说的话要直接说……爸爸病了之后，我很心疼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让他非常的寂寞，现在我很后悔。所以我要更努力的生活，不再后悔！”
苏芒知道自己病好了以后，妹妹不仅人开朗了起来，打扮的也漂亮了。就像现在她穿着蓝色的睡裙，白色蕾丝的针织衫，清新又靓丽，哪像以前她在家里基本也是穿校服，永远的马尾辫。
在父亲出事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对妹妹这个人的印象，毕竟每天他也在疲于奔命，不是在寻找逃逸的司机就是在打工还要保持学习成绩。苏芒觉得自己努力撑起了家，可是回过头来看家里一点都不好，父亲的孤独母亲的无助妹妹的胆怯。是他能力不行，也是认识不行，一个家离不开钱，更不能少了亲情的温暖。
不得不承认王鹏斌在人情世故上就是比自己强太多了。他看到妹妹越来越内向胆怯，觉得不说破就是对妹妹的保护，但王鹏斌却能把妹妹从那层保护膜后面拽出来，还不伤害她一分，也是一种本事。更别提父亲母亲每天被王鹏斌哄得那叫一个开心。
这个家温暖了起来，有热乎的饭菜，有欢声和笑语，每个人都有了对未来的希望
苏芒又拍了一下徐妙妙的头，抱怨道：“他跟你个小孩子说什么过好当下，你才几岁！”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暖，王鹏斌虽然做事没有什么章法更别说讲理了，想到什么做什么，说句鲁莽也不为过。可他不仅顾着自己还帮他顾着家里人，是真心真意对自己好的，这点没话说。
妹妹的脸更红了，扭扭捏捏地拽着裙子，替王鹏斌说话：“鹏鹏哥哥也是想让我高兴起来啊，他肯定觉得我之前的样子不开心。”
徐妙妙也很后悔，那段时间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黑历史。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成了透明人，没有人在意自己，自己也几乎没有任何贡献。直到鹏鹏哥哥出现……
苏芒欣慰地点头，为了妹妹，也是因为王鹏斌。
妹妹又说：“鹏鹏哥哥对我这样，如果是哥哥你不开心，鹏鹏哥哥也会努力让你开心的，比起我，他对哥哥更好！”
苏芒脸上一红，心里一甜，和妹妹笑闹：“知道啦，就你会说！”
这一晚上说这么多话，比原来一个星期说的话都多。
徐妙妙笑得像只小猫，早就把倔强的哥哥看透了，她说：“哥哥，你不用担心会和鹏鹏哥哥分开。”
“怎么这么说？”
“鹏鹏哥哥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哥哥你要多相信他一些！”
苏芒心里一阵酸，他不是不相信他，只是……
“瞎想什么呢？”给了妹妹一瓶已经放了一会的牛奶，自己又从冰箱里从新拿出来一瓶牛奶，“喝了奶，乖乖睡觉，我有分寸，你也要相信哥哥。 ”
哎，是他钻牛角尖了，还没有小孩子想得明白，每天担惊受怕以后如何如何，今天还过不过了？珍惜当下吧！
有了妹妹的开导，苏芒显然想开了不少，心里不揪着疼了，身上也轻快了。当他拿着两瓶奶回到房间，推开门就看见王鹏斌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听到门响，他立刻抬起头来看，两个眼睛又黑又亮，湿漉漉得好不可怜，像是被抛弃的狗子看到主人又回来了。
苏芒本来就已经平和的心，因他而柔软。
“你怎么了？”他缓缓开口，声音软得像安抚一个婴儿。
苏芒刚一开口，王鹏斌就从床头爬到床尾，急急地伸手拽他。而碰到苏芒的手，他又害怕似的将手放开，从手腕一点点向下滑，过程又慢又委屈得不行，一直退到到衣服的下摆，抓起了衣角，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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