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原本冷淡的表情在听见“阮秋”二字后,便起了猛烈的变化。
她盯住尤憾岑,眼睛里的某种情绪正在无限膨大,“我们?”
“是!”尤憾岑一反先才的态度,在接触过大夫人后,她也觉得把大夫人拉进计划里是件好事。毕竟看着大夫人不好受,她才会感到开心。
“好!我可以帮你们!”
尤家的晚餐时间,是尤憾岑她们实施计划的最佳选择,而且由大夫人提出来,会更加令人信服。优雅地从怀里拿出纸张,大夫人将它打开,轻轻放在了桌上。
尤憾岑还因此吃了一惊,在她的记忆中,这张纸是她放在尤憾风房间的,它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狐疑地看了眼大夫人,她按耐住性子,等大夫人给自己解释。
“这个,是下人打扫房间的时候,在憾风书桌上发现的。”
大夫人缓缓道来,看着也不像在责怪谁。
倒是尤憾邦抬起眼,视线扫过桌上的纸张,又埋下头跟无事人一般刨起了米饭。同样不在乎的还有小风,他点了点头,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看向大夫人。
“这上面的字迹,跟焕沧一模一样。”拿过纸张,大夫人又念起了上面写的东西,“‘爸爸,妈妈,我很好,不用担心我。’焕沧是这么说的,但事实呢?”
夺过大夫人手里的纸,尤憾岑看了看,便愤怒地说道,“尤憾风!你还不承认?”
“你又要我承认什么?”小风无奈地笑笑,但在尤憾岑看来,他是在油嘴滑舌。
“当然是承认自己绑架了焕沧啊!”尤憾岑将白纸黑字拍在小风眼前,并指着他的鼻子说,“这张纸会在你那里,还不是因为你逼迫焕沧写的!你是不是还要拿这张纸来要挟我们?好让我们听命于你!”
挥开她的手,小风朝着她咬咬牙齿。
从他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说让她小心点,不然下次咬的就是她的手指了。瞧着尤憾岑的脸色变得不好,他翘起了嘴角,“上次你就说是我做的,这次你还说?”
说起上次,尤憾岑更不高兴了。
她好不容易当一次聪明人,却被他轻易就化解了危机。所以这次她不惜下狠手,也要让他跪服在自己脚下,“本来就是你做的!有什么不能说?”
大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尤憾岑的愚钝,便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憾风,毕竟这此是人赃俱获,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虽然大夫人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她所说的话,却一点也没有透露出退怯之情。相反,她的决意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她是铁了心,要向小风问罪。
小风没办法作出解释,大夫人在尤家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他想要反驳她,只能拿出决定性的证据。
“明天!我会拿出证据,证明我不是绑架焕沧的人!”
“开玩笑!明天你要是跑了,或者伤害焕沧怎么办?”尤憾岑拦在小风前面,根本不打算给他狡辩的机会。
这个时候,倒是大夫人出手了。
“可以,不过若是你找不到证据,便乖乖离开尤家。”
快马加鞭地赶到来福客栈,小风用蛮力推开闻青的房门,便四处寻找他们的身影。他在桌上发现热腾腾的饭菜,却没找见他们的下落。
正当他要外出寻找的时候,闻青几人则先他一步回到房间。
“你们去哪了?”看着他们手中都提着酒壶,小风立即就明白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们商量!”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阿隆刚坐下,就将酒杯拿到面前开始倒酒。
“不能!”挤到闻青身边,小风严词厉色地说道,“你们不知道,今晚尤憾岑又用焕沧的信来陷害我!我怀疑她背后有人,还跟绑架焕沧这件事有联系!”
端起酒杯,闻青点头附和他,“所以?”
“所以我们要洗清自身嫌疑,逼尤憾岑后头的人物现身!”小风从阿隆手中抢过掺满的酒杯,不顾劝阻,便往嘴里送去。
王义瞧着他,问道,“以你那酒量,不会话说一半就醉倒吗?”
小风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我说的是想法,至于实现这个想法,还需要青哥出主意!”
“你小子!”拽着他的衣领,闻青还用另一只手夹菜吃,“事无巨细,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说!”
一边喝着酒,小风一边给闻青讲述起今晚发生的事。闻青听得很认真,却没察觉到小风的眼神逐渐偏离中心,往十三号所在的位置而去。
眼见着一壶清酒下肚,小风也醉醺醺地揽住闻青肩膀。
他盯着一晚上都在走神的十三号,小声地问闻青,“十三大爷这是怎么了?魂丢了……呃还是心里装着事?为什么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管他呢!我不在意就行了!”闻青如此说道。
但他看不见的,是十三号内心的纠结。若说以往十三号给人的感觉是狂妄且自信的,那么此时的他,强壮镇定也只是以往的半分。
微笑着盯住前方,十三号不断地在找心中那处漏洞。
他极力想填补它,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而表现在外的状态,便是望着闻青的背影出神,可要是有人朝自己看来,他则会无意识地躲过他人的视线。
内疚与不舍,这是常人对这种感受的形容。
十三号是仙界的走狗,炼狱的工具,不懂人类的情感也属实寻常。所以他才会竭力寻求,只希望以后的某一日,他能不再为此感到困扰。
“原来,你本就不在意……”十三号的声音很轻,此刻他又凭空冒出一种感触,叫心堵。
飘渺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今夜,怕是又有魔要遭殃了……
大夫人今日的心情分外愉悦,因为尤憾风绝对找不到证据,也意味着他会被赶出尤家。她不喜阮秋的孩子,甚至连阮秋抚养过的尤憾芸,她也不喜欢。
要说为什么,那便是她厌恶阮秋这个女人。
在阮秋没来之前,尤雄带回来的女人她毫不放在眼里,她有她的位置,她们从来都撼动不了。即使她们的心眼再多,再善妒,也奈何不了尤雄对她的态度。
她认为,这一定是尤雄专心于她,所以她才表现得那么淡泊。
她是尤雄的正妻,自然架子也比其他人大,加上家世了得,谁见了她不叫一声“夫人”?可是阮秋那个女人就不会敬重她,每每看见她,叫她一句“姐姐”就算了事,敢情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似的。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跟阮秋的关系好。
在她跟尤雄提及阮秋的礼数不周时,尤雄总是嫌她没事找事,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她们都是生活在这方天地的女人,何苦要相互为难呢?
这个问题如果让她回答,她肯定会说应该是闲来无事罢了。
渐渐的,她开始认为尤雄并非是专情的人,于是招来远房堂妹,想证实自己的推测。堂妹当时也让追债的人害得家破人亡,她这么做,算是帮了堂妹一把。
然而事到临头,堂妹又不愿嫁入尤家。
说什么要去寻找自由,至于她给堂妹的钱,便当是堂妹借她的,堂妹答应,总有一天会还给她。她的确是生气极了,还联合尤雄给堂妹下了药。
也因此,她对尤雄彻底失去了信心,也放任其自流。
但是她永远记得,是阮秋,给堂妹灌输奇怪的想法,使得堂妹离开了自己。要不然为何会放弃荣华富贵,去追寻那些个虚幻的东西?为何要离开她这个唯一的亲人,又为何将她抛在这灰暗沼泽,永远的不见天日?
不论是堂妹,还是阮秋,她们能决绝地离开尤家,这些都是她做不到的。
她嫉妒,她是真的嫉妒那些可以找到自我的人……
30、【四方辐辏】 十四
当阮秋的魂魄出现在面前时,大夫人惊吓过后,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心门,她甚至想抱住阮秋,问问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挣脱束缚,去往她们所在的世界。
直到将自己逼入墙角,大夫人才反应过来,她们所在的世界,她唯有死去方能到达。
“你也太狠心了!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脸上涂满红色液体的女子张牙舞爪,势必要把大夫人的脸撕破般,狠厉无情。
大夫人撇开脸,毫无生气地说道,“谁让你冤枉我……”
阮秋被发现是异人一事,外头传闻是大夫人泄露的口风。他们将阮秋视作怪物,逃离尤家的时候她无处藏身,孤身一人带着五岁大的孩子四处躲避,连口热饭都吃不到。
当时可是寒冬腊月,听闻过阮秋真实身份的人都不愿接济她。
她被众人抛弃,甚至还被人泼冷水,带恶犬前来驱赶。
等她千辛万苦离开昆明,却落下了难以根治的顽症。众人并不关心她的情况,但待到尤雄大肆寻找她后,众人又换了张脸,开始假惺惺地心疼起她。
他们靠着流言蜚语来寻找犯人,锁定大夫人,也在情理之中。
“我讨厌被人当东西!拿过来,又放过去!”大夫人歇斯底里着,“明明是你自己散布的谣言!却怪到了我头上!”
演戏的女子身形一顿,不禁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尤雄不是外人所见的忠诚男人,你也不是外人所认为的良善女子!就连我,派杀手暗杀你的孩子,诬陷他绑架焕沧,都是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做尤雄的所有物,不甘心躲在这手掌大小的井底与人争来斗去!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情到深处,大夫人用头撞向了坚硬的墙壁,“够了,我也要去你那里了……”
尤憾芸扔掉伪装的行头,跑去抱起了大夫人,她拿手指试探着大夫人的鼻息,在确认大夫人只是晕倒后,坐到地上松了口气。
今日天还未亮,闻青带着小风便来找她了。
他们告诉她要假扮幽魂吓唬大夫人,好逼大夫人露出狐狸尾巴。至于是谁的幽魂,他们说昨晚的事已经证实了,大夫人最在意的就是阮秋。
尤憾芸并不清楚昨晚发生了何事,但如她所料,大夫人最可能是暗杀事件的主谋。
而她会配合他们,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在尤憾芸的印象中,阮秋是个温柔又胆小的女子,她不会去招惹任何人,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使尤憾芸不记得跟她有关的细节,也打从心底觉得,她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
所以,大夫人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木然地盯住大夫人的脸庞,直到小风走过来拍拍尤憾芸的肩,她才清醒过来。
这次的行动,他们还将尤雄请过来作为见证人,这样不仅能洗清小风的嫌疑,还能借由尤雄的手惩戒大夫人,当然,大夫人之子尤憾城也会受其波及。
以扶尤憾芸到楼下坐着为理由,小风暂时离开了是非之地。
不过在他临走时,他还冲着看热闹的尤憾岑挑衅了一番。得意地在她面前摇头晃脑,小风还附赠了一双白眼给她,“怎么样?你还要说是我绑架了焕沧?”
尤憾岑咬着嘴唇,恨不得马上把他踢出去。
心急如焚的状态下,她想到了一直有接触的绑架犯,就是他给自己出主意拿怀表陷害尤憾风,也是他让自己接触大夫人,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想着去责怪他的同时,尤憾岑还想让他再教自己一个办法。
于是她出了尤宅,往他们的位置寻去。
王义与阿隆跟踪尤憾岑来到一幢两层高的洋房外,站在楼下,甚至能看见玻璃窗里面的情形。他们见着尤憾岑被带领到客厅坐下,尤憾昇与二姨太从楼上下来,坐到了她对面。
“原来这里是尤憾昇的家?”背对着窗户站在街道对面,阿隆侧过身对王义说道。
王义瞟了眼身后,为了不让自己引起怀疑,他们假装在闲聊,“我们只要等到天黑,就能知道尤焕沧的下落了。”
“闻青说什么来着?”阿隆咧开嘴角,看向王义的双眼。
“证据或人,我们必须到手一样。”王义认同地与他相视一笑。
夜幕降临之后,尤憾岑早已离开,二姨太也跟着回到房间,剩下的尤憾昇还坐在沙发上静心思考着,就连妻子何时来到身边的,他也没有感觉。
夫妻两来到了餐厅,候在那里的仆人帮他们拉开椅子,伺候着他们用餐。
今天的晚餐跟平时不大一样,吃烦了一种味道的两人对此是大为称赞,加上夫人下午大肆采购后的心情好,便让厨师出来给予应有的嘉奖。
王义就是在此时出现在尤憾昇面前的,尤憾昇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等妻子夸奖完毕,他也没多在意了,“老亓呢?他怎么没来?”
王义解释道,“表哥家里有事,就让我帮着顶替一晚上,最迟明天会回来!要是今晚的菜色不符合爷的口味,我立马去重做!”
“不用。”尤憾昇阻止他。
夫人在一旁看着,也是笑着打趣道,“你别紧张,他这个人呀,就是不懂怎么说好话!你的厨艺非常好,我们吃得也很开心。”
王义回以微笑,“多谢夫人夸奖。”
下午的时候,王义与阿隆就已探出进入尤二家的机会。他们买通为其做饭的大厨,还让这位大厨以为捡了便宜,不但有人帮自己工作,还能因此挣钱。
有谁会不愿意呢?大厨笑着把王义领到厨房,还介绍给同事,说这是自己的表弟。
其他人也没多想,毕竟王义的厨艺有目共睹,得到家主的夸奖,更是让他们也获得了一些赏赐。所以当王义问其中一名送饭的仆人,他多做出的这份饭菜是为谁时,仆人想都没想便回答了他。
“这个啊?给小少爷的。”
拉住仆人的衣服,王义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便小声寻问,“我不是听说小少爷被绑架了吗?怎么还在家里?”
仆人笑了笑,“我告诉你吧!是老爷要抓坏人,故意散布谣言引坏人出手呢!”
似懂非懂地点头,王义用目光送走仆人,便出去知会了阿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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